《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宽娃这边一离开,就少了一人,没想到老郭便趁势往宽娃的位子上一坐,说了声,“我替他打。”然后,就开始洗牌码牌。这让破烂王和发友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老郭才刚跟老方顶过牛拌过嘴,相互之间都骂了起来,按理说两个刚骂过架的人不可能马上就坐在一起开始打牌。所以,破烂王和发友都扭过头来朝着老方看着,如果老方不想跟老郭打,要起身离开,他们也会跟着一起离开。
可老方没有马上起身离开,他觉得如果他要起身离去,就会把老郭弄得下不了场,会把老郭彻底激怒。他觉得没必要为了打个麻将,跟老郭彻底翻脸。于是,他就坐着没动,看着老郭把桌上的麻将牌都洗好码好了,又撒过了点子,也就跟着别人开始抓牌。破烂王和发友见老方都开始抓牌了,也就跟着他开始抓牌。
开始,老郭的手气还算不错,隔三差四地胡上一把,或是坐上一庄。不一会,就赢了十多元钱。因为手里没钱,胆子就不敢放开放正,开始就一直没敢下炮,现在一赢,手里有了些资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马上声明要下个常炮,到上庄时就再加上一个炮。
本来,不下炮还好,一下炮,风向就变了。一连几把都没赢牌。等他上庄时,就摸了一手好牌,吃过发友的一张边七条,就等着胡一四筒。他这边刚停牌,破烂王那边就打下了个一筒。按理说他正在坐庄,机会不容放过,可是,他看其他三家的牌还都没停,就硬是把这次胡牌机会放过了,想要自摸炸弹,这样,他就能一下坐两庄。
打麻将就是这样,人们常常容易被假象所迷惑,看着自己摸牌上牌非常地顺利,停牌也停得早停得宽,就很容易犯轻敌自傲的老毛病。特别是上牌上得快,停牌停得早停得宽的情况下,别人放的炮,就有些不想胡牌,觉得会把这手好牌给糟蹋了。于是,就想要自摸炸弹,大胡一把。殊不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郭一心想自摸炸弹,可是,他却没这个命,一连摸了四五把都没把一四筒摸上。而老方却在下来吃了老郭的一张三万,接着摸上了一张卡二条,碰出了二筒,也跟着停牌了。而这时,宽娃和破烂王也一直是摸啥打啥,摸牌时的那种渴望与用力搓牌的样子,也在表明他们已经停了牌,等着胡牌或是自摸炸弹。老郭这下有些沉不住气了,后悔刚才痛失了胡牌的机会。而他想胡牌时,却再也没人给他点炮了。结果,最后是老方把炸弹摸在了手里。
老郭就气得把牌推倒,指着自己的牌对大家说,“我的牌早就停了,胡一四筒,破烂王给我点炮我都没胡,想摸个炸弹,可是,一四筒就是不往我手里来。”可破烂王却幸灾乐祸地说,“谁叫你不胡呢。”接下,老方上庄,一连坐了三庄,还有一个暗杠,下的也是两个炮。一下子把老郭手里的牌子差不多都赢了过来。老方坐过庄,就轮到破烂王坐庄。破烂王也坐了三庄。之后,发友跟着也坐了三庄。
这时,老郭已经欠了大家三十多元钱了。除非你手里有一张百元大钞,人家破不开,可以允许你欠钱挂账,否则,一般超过两元钱就必须付账。况且,他已经欠了大家三十多元钱了。本来,老方心想老郭手里肯定没钱,他要真是没钱,也就不跟他要了,就此散摊不跟他再打了。可是,老郭却说他有钱,让大家不要担心,等他下了庄就付账,分文都不会少。既然有这话,大家也就没再多说,让老郭撒点上庄。
老郭打了个点,老方在老郭的下家,见老郭打的是六点,就拿起骰子撒了起来。可是,老郭却把眼睛瞪得跟牛蛋似的,说,“我打的是五点,五自手,你怎么打起点来,这不是要抢我的庄?”老方耐着性子对老郭说,“你只怕是眼睛花了,骰子明明是六点,咋让你一看就成了五点?要不是六点,我干嘛吃饱撑的,跟你抢着撒点?”
老郭主要是手里没钱,又欠了大家三十多元钱,心里十分地窝火憋气,总想找个原因把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也好给自己找个赖账的借口。可是,他觉得心里的这火气不好对老方发,就忍着气,没再说话,开始抓牌。可是,第一把牌的四张牌中,竟然是东西北三个风和一个九条。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摸这样的牌别说想坐庄,恐怕还没等你凑齐一摸牌,人家已经胡牌或是自摸了。看着这把牌,老郭就有些不乐意了,开始对着老方嚷着说,“我明明打的是五点,你非说是六点,存心是在毁我的庄。”
老方听老郭还在唠叨,不禁有些来气了,就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扣,对老郭说,“要不,你重新打点。”老郭是想重新打点,可是,发友摸了一把好牌,不肯重摸,就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牌都摸起了,还啰嗦个啥?”听着发友不同意重新打点,老郭也就没办法,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摸着牌。
等把七堆十四张牌摸到手里一看,光是风牌就占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其他牌也是十三不靠。谁要是摸上一把这样的牌,就是让神仙见了也只能是望牌兴叹回天乏术。老郭也是打了一辈子牌的老手,当然知道如果你手上的牌不好,就说明别人手里的牌肯定很好。摸上一大把这样的牌,你就别指望着停牌和胡牌了,只要不让对方把你的庄炸了,就算是万幸。所以,老郭觉得是老方故意在跟他过意不去,就气呼呼地先打了张南风,因为牌场上有句这口诀是:先打南,不输钱。可是,你要是手气不好,什么样的口诀都不灵验,结果,还没等他凑齐一摸牌,老方就自摸炸弹把他的庄给炸了。
老郭见老方把他的庄给炸了,就指着老方耍起赖了,“我明明打的是五点,你非说是六点,存心是在乱我的庄毁我的庄。这下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老方一听这话,就气得胃疼,但他不想因为打牌赢输弄得相互之间争争吵吵,别别扭扭,就捂着肚子,对老郭说,“这把牌不算,你重新打点上庄。”可老郭并没有重新打点上庄,而是用手指着老方,破口大骂道,“你个驴日的老方,我姓郭的是烧了你家的房子,还是把你家的孩子扔在了井里,你干嘛要跟我老是过意不去?”
老方也在徐家湾村混迹多年,威望颇高,还没碰到有人当面骂他这样难听的话,就站了起来,朝着老郭逼了过来,警告着说,“你个吃屎的臭嘴骂谁呢?”老郭说,“就是骂你呢,咋的?我看你是欠修理了。”说着,就冲过去照着老方的脸上就是一拳。老方有防备,朝后一闪,没让老郭打中。老郭见老方朝后退了,就更是来劲了,抓起一把麻将牌就朝着老方脸上砸去。老方当然知道老蔡的眼睛就是让姜项用麻将牌给砸瞎的,见老郭抓起了一把麻将牌朝他砸了过来,就赶忙用手挡在面前,才没让麻将牌砸在脸上。
老郭因为两只胳膊一边让发友抓着,一边让破烂王抓着,用不上力,手里的麻将牌也没砸在老方的脸上,但他觉得不甘心不解气,就拼力挣脱了破烂王的胳膊,挥起拳头朝着老方冲着挥去。但是,发友把他使劲地拉着,让他没办法靠近老方。
老方见老郭因为输牌,猴急着发疯似地想找他撒气耍赖,就对老郭拍了拍手,说,“算了算了,咱们打不成牌,以后再不打不就完了。”说着,就要收拾桌前的牌子准备离开。老郭却不想就此跟老方拉倒,他见老方似乎有些怕他,就更加威风起来,趁发友和破烂王没注意,挣开身子,就朝着老方冲了过去,照着老方的面部挥拳打去。老方开始还没注意,等老郭挥拳打来时,赶忙仰后一躲,就觉得耳旁有股疾风掠过。
老方不禁吃了一惊,心想这老郭真是给脸不要脸,非要登鼻子上眼,越是让着他他越是觉得你软弱可欺,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在徐家湾是个有脸有面的人,要是跟老郭打上一架,岂不是让多少人看了笑话。再说他知道老郭这狗东西正当打牌输了没钱付账,猴急着跟疯狗一样,想找个办法耍赖,正巴不得想找人咬上一口,对这样的疯狗,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招惹他,于是,他就用警告的口气对老郭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着你,你也该收场了。”可老郭觉得自己并没有沾到老方便宜,更没能灭掉老方的威风。老方威风不灭,就等于他老郭的面子非但没有撑起来,反倒失去得更多,就急红着眼朝着老方骂着喊着扑了过去。
但这时,老方已经让人给拉到了一边,让他隔着牌桌够不着。老郭又朝着老方那边狂躁暴怒地喊着冲着,等他冲到老方刚才站的地方,老方已经让大伙拉到了门前。老郭打不着老方,就把老方桌上的那五六十元钱的牌子一把抓在手里,塞到了自己的衣兜里,却根本不管在场的人们都在用极其鄙视和轻蔑的目光在看着他。
这时,女老板闻讯赶了过来,见老郭这般德性,还要行凶打人,便躁哄哄地对着老郭喊道,“快走快走,别往我这麻将馆里来,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见女老板在撵他,老郭更是觉得面子过不去了。他非但不往外走,反倒就势坐在了牌桌旁,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女老板没辙,就威胁着说,“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打110报警了。”可老郭把鼻子一哼,说,“我又没违法犯罪,110来了能把我蛋咬了?”女老板见赶老郭不走,就说,“那你就等着,我这就去打110报警。我不信就把你从这里赶不走。”
出了门,女老板就把老方叫到了自己屋里的客厅里,对老方说,“他就是条死狗,你招惹他干嘛?”老方就对女老板说,“我就没招惹他,他上庄打点打了六点,我就接着打点。他硬说他打的是五点,还说我是有意在乱他的庄。我看他输得猴急了,又没钱付账,就让着他,让他重新打点,可他又不重新打点,结果庄被我给炸了,就开始耍赖了。我看他想闹事,就说这把牌不算,让他重新打点上庄,可他不领情,反而继续无事生非,跟我闹事,然后就开始张口骂我。就这,我还是在让着他,他见我软弱,气势就更嚣张了。”
女老板说,“我跟他过了大半辈子,他是啥人我还能不清楚?他这人就是手里没钱,还要打牌,欠了人家的钱没法付账,就只能跟别人争争吵吵耍赖。要不,他走到哪里,让人家赶到哪里。本来,我这地方是不让他来的,他也知道我见了他都在躲着他,不去搭理他,可是,他没地方去了,就厚着脸皮来这里,我本来是不想见他,可是,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才不得不出来赶他走。”
说着,就要打电话给110报警。老方见女老板真的给110打电话,就赶忙阻止着她说,“算了算了,别为这点小事,就把人家110给叫来,再把他赶走。这寒冬腊月天的,外面天寒地冻,他那屋里连个炉子都没有,你把他赶走,让他去哪呀?算了,就让他呆在这里吧。”女老板说,“我也不想非要把他赶走,可是,他要是在这里寻衅滋事,无事生非,弄得打牌的人都不敢来我这里了,你说我的生意还咋做?”老方说,“这事给他说说就行了,如果他硬是不听,你再找110报警不迟。”女老板听着老方的话,就把电话又放下了。
没打成牌,还装了一肚子气,老方就生着气回到了村外荒野的屋里。回到屋里,炉子已经灭了,屋里跟外面几乎一样冷。因为打牌把手和指甲弄得很脏很黑,他想打些水洗一下。可是,这里没有自来水管,吃水和用水都是从门前地边用水泵抽水。这地下的水含有盐碱,吃起来有些发苦。可是,因为天寒地冻,地边的井里已经结冰,水泵已经打不成水了,所以,吃水和用水都是老方和破烂王蹬着三轮车带着塑料桶到村里拉水。昨天下午拉来的水,放在屋里,都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他只好拎了拎热水瓶。可是热水瓶里的空的。老方没办法,就只好把鞋一脱,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睡起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