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一连几天,老郭都没再去康乐麻将馆。老郭不去,这里的一些就显得平静安宁了许多。老方再来这里也就没了顾虑。可是,这天中午,女老板把老方叫到了自己的客厅里,对老方说,“眼看着天已进到了腊月,数九寒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可老郭还住在村边那个风口野地的破屋里,就有人对我说起了这事,让我感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想着还是应该给老郭租上一间房屋,让他搬到村子里来住。”
老方听着这话,就说,“是应该这样。我和破烂王就住在村外那片荒凉的野地里,如果不生起炉火,屋里就跟冰窑似的,弄不好就会把人冻出病来。”女老板点了点头,说,“可是,这话我不好对他说,要不,你就帮我跟他说一说,就说我给他在村里租了间房屋,让他搬到村子里住,房租不用他来管。”老方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前不久才跟老郭干了一架,现在一碰面就跟仇人相见似的,谁都不肯理谁,要是让他主动去找着老郭说话,这太不符合他老方的性格。所以,老方就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对女老板说,“你也知道前几天我跟他闹了一场,现在谁都见不得谁,所以,这事我不好跟他说,还是你自己跟他去说吧。”
可女老板坚持说,“这事我已经考虑了许久,觉得这话最好还是你跟他说,虽然你跟他闹了一场,可是,都是因为打牌的事,算不得啥。要说起来,老郭这人脾气倔得厉害,不是他服气的人,你跟他说话,他还就是不听。可是,在徐家湾这村里,他还就服气你老方一人,所以,你说的话他绝对会听。”老方还想推辞,可是,女老板说,“这话还是你给他说,别人说话他都不听,好了,这事就算我求你了。”老方是很想成人之美,也想为女老板帮这个忙,可是,老郭正跟他都别在气头上,所以,他就觉得这事确实让他感到为难。
但女老板不容他多考虑,就把两百元钱塞在了他的手里,要老方到饭馆里请老郭喝酒,再把破烂王叫上,让破烂王帮着一起说话,还说老郭这人一喝酒,就能把什么事都给忘了。老方想了想,觉得过去跟老郭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因为打牌才把关系闹僵了,既然现在有这档子事,何不利用这次机会,相互把事情说清说开,重新和好。于是,他就把这事应承了下来。
从女老板屋里出来,老方进到麻将活动室里,见破烂王跟宽娃和发友正在等着他。他就坐在了牌桌旁开始打起麻将。但他一边打着麻将,一边想着这事应该怎么个运作。其实这事并不难办,只是他太看重自己的面子了,所以,他想要在一点都不伤害自己面子的情况下,把这事办得圆满和谐皆大欢喜。
本来,麻将要一直打到五点钟或是五点半钟才会到点散摊。可是,因为要找老郭办事,所以,不到四点钟,老方就说有点急事要办,就要提前退场。破烂王问老方,“这大冷天的,你有啥事?”老方对破烂王招了招手,说,“你跟我来一下。”说着,便把破烂王叫到了小保姆的小卖部屋里,两人坐在给顾客下面的火炉旁边,开始聊了起来。
老方对破烂王说,“女老板说老郭现在住在村外的破屋里实在太冷,还说村里有人都在说她呢,所以,她想在村里租间房子让老郭住着,可是,这话她说她不好对老郭说,想让我对老郭说。你觉得我跟老郭说这事合适吗?”破烂王一听这话,马上就说,“当然合适,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老方说,“可我跟老郭这些天都在闹气,谁也不肯理谁,所以,这事就让我感到有些为难。”破烂王却说,“这也没啥为难的,哪天咱们俩把宽娃一约,再把老郭一叫,打上一场麻将,客客气气地说上几句话,不是啥事都没了?”
老方说,“要不,这样,一会咱俩找家好一点的饭馆,我在饭馆里等着,你去把老郭叫来,就说咱俩想请他喝酒。”破烂王一听,高兴地说,“那当然好了。不过,这酒钱可是应该让女老板出。”老方把两百元钱从兜里掏了出来,朝着破烂王闪了闪,说,“这两百元钱就是女老板给我的。”破烂王说,“那就太好了。”两人把事情商量好了,老方就对破烂王说,“我现在就去天一阁等着你们,你去把老郭叫来。”破烂王说,“行嘛。”说着,老方离开了康乐麻将馆,去了街道上的天一阁饭馆。
老方来到了天一阁,因为这时离吃晚饭时间还早,餐馆里就没有顾客。一位女服务员见到老方,就说,“方师来了,坐在哪里?”老方说,“给我找个包间。”女服务员问,“你们有多少人?”老方说,“三个人。”女服务员说,“三个人就不用坐包间了。”说着,就指着一间靠近窗子的四人座位,对老方说,“要不,你们就坐在这里吧。”老方说,“也行。”说着,就坐在那个靠近窗子的座位上,然后,也不用看菜单,就说,“先来两个下酒的凉菜,热菜就来个烧鳝段、烧茄子和油煎黄鱼,再来瓶太白特曲酒。”女服务员说,“好的,请稍等。”
不一会,女服务员把一瓶太白特曲和两个下酒的凉菜端上了桌,又把三人的餐具和酒杯拿了过来。也就在这时,就见破烂王带着老郭进到了餐馆。老方马上朝着老郭一摆手,说,“请坐请坐。”说着,便把三个酒杯里斟满酒,把一杯酒端在老郭的面前,对老郭说,“那天老弟心情不好,遇事不冷静,说了大哥几句难听话,事后想起来就很是后悔。今天,特请大哥过来喝酒,向大哥道歉。”说着,就端起酒杯,跟老郭和破烂王一起碰杯。把一杯酒喝下肚,老郭也自愧地说,“这事不怪你老方,只怪我手里没钱,打牌输不起,一输就想找事赖账。所以,听你老方赔不是,让我实在是难为情。”然后,就一连倒了三杯酒,跟老方碰杯谢罪。
喝着酒,吃着菜,两个仇人当即就成了挚友。老方不禁感叹地说,“酒是越喝感情越亲,牌是越打感情越远。”老郭就说,“可我这一生就这两个爱好,一是打牌,一是喝酒。”破烂王说,“可哪个男人不是这样?”老方就感叹地说,“可这个世界上,打牌喝酒都是要钱的,可是,咱们虽有这些爱好,却没那多的钱。”老郭就说,“要是我能有钱,一天就要喝上两次酒,打上两次牌,那才叫过瘾呢。”
酒过三巡,老方把话切入正题,说女老板念他只身住在村外风口野荒地带,屋里又没有火炉,就给他在村里租了间房子,房租由女老板出,问他愿意不愿意去住。老郭一听这话,就说,“只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咋突然关心起我了?就怕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老方解释着说,“她也是听了村里有人说她了,感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你也不要把人家想得太坏,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老郭却说,“别人的心是不是肉长的我不知道,但她的心肯定就不是肉长的。她那人从来都是只认钱,不认人,跟她在一起过了这多年,她是啥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
破烂王也不赞同老郭的猜测,反驳着说,“你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都是成见,其实人家哪点不好?再说,人家能想着你,还托老方给说这话,就已经是不容易了。人不能老是把别人往坏处想。”经过老方和破烂王的来回劝说,老郭还是被说服了,同意女老板的建议,搬到村子里去住。
其实喝酒吃饭也就花了六七十元钱,还剩下一百三十多元钱。老方见老郭眼下可怜,就自己做主把这一百三十多元钱都给了老郭。老郭有了钱,自然要往麻将馆里钻。于是,就要老方和破烂王跟他一起好好地打场麻将。既然老郭开口了,并诚心邀请,老方也就答应了,并打电话给王老板,让他马上赶到康乐麻将馆来掷腿子打麻将。王老板接到老方的电话,就说马上往过赶。
这场牌是从下午五点开战,打的是二四元带下两个炮,庄上还捆着一固定炮的牌局。四人可以说都是徐家湾牌坛上的知名人物,再加上牌打得也比较大,所以,旁观的人围了许多。老郭虽然牌打得精道,但手气不是太好,所以,打牌经常是输多赢少,被徐家湾村人称为老送。但今天,他却是风头强劲,十分了得,头一把上庄就连坐了六庄,一庄每人就要给他十元钱,三人六庄就得给他一百八十元钱。下了庄后,他又连胡带炸地把下家、对家和上家从庄上赶了下来,自己又坐了三庄。老方就问老郭,“你今天到底是吃了啥药,这样地凶猛火爆?”老郭得意地说,“这可是秘密,天机不可泄露。”王老板就说,“怕不是吃多了三宝双喜,凶猛得刹不住了。”
老郭这般凶火,坐在他上家的破烂王的压力就比较大,他不得不担当起堵枪眼,举炸药包,挺身而出,掩护大部队突围的重任。他拿出浑身解数,尽其所能死盯着老郭,不让他吃一张牌,自己也不在老郭面前碰牌。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伤牌,本来牌就不是太好,再一伤牌,哪还有胡牌赢牌的机会?既然胡不了牌,他就索性不赢牌,盯死老郭,直到把他打趴在地为止。
被破烂王这样地紧逼和死盯,老郭的牌凶火了一阵,火气就有所减弱。又过了一会,风向一变,牌也就开始有点背运了。他这一背,对家的王老板开始兴盛起来。于是,消防灭火的任务就摆在了老方面前。老方就开始对王老板紧逼死盯,坚决不让王老板吃一张牌。本来,王老板的牌只是兴旺了两三把,只能算是星星之火,还未发展到燎原之势,就被老方的一通消防灭火给扑灭了。所以,王老板只坐了三庄就被赶下了庄。
接着,老方趁势异军突起,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郭和王老板的身上时,不声不响地也坐了四庄。这样一来,老郭又开始对老方采取紧逼死盯。要说紧逼死盯,老郭可是个把好手,他不但能看出你想要啥牌,而且还能看出你手里大致都有啥牌,所以,盯起人来可谓是张张都是硬骨头,让你想吃都没法吃。
因为四人都是牌场的老手和高手,采取的都是盯下家,防对家和观上家的全程攻防战术,并在盯防别人的基础上,再伺机反攻,异军突起,乱中取胜。所以,到最后就形成了军阀混战诸侯争雄的局面。不管是谁上庄,都成为了大家防范和死盯的对象。但是,老郭的手气还是比较兴,每次上庄都能坐上一两庄,所以,一到他上庄,大家都显得特别的紧张,搞得三人都联合起来防着他。哪怕是让下家吃牌胡牌,就不能让老郭坐庄。
这种竞争激烈你争我夺的战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到了这时间,打麻将的人就要停止战斗,要回家睡觉了。麻将馆也要停止营业,关门上锁了。如果还要有人想挑灯夜战,就必须每人再交上五元钱的牌费。
打到这时,四人一盘点,结果,老郭赢了三百多,老王和老方只输了几十元钱,只有破烂王最背,差不多输了两百多。输上几十元钱对王老板来说不算啥,看着大家余兴未消,不肯离散的样子,王老板就问,“咋样,是就此收摊,还是继续再战?”老郭虽然赢了不少,但还是觉得没过瘾,就说,“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别就这样地散了,咱们再打一场。”老方说,“回到屋里又冰又冷,还不如呆在这里暖暖和和地打着牌。”破烂王因为输得多,还借了老方一百元钱,当然不想就此罢休,也说,“咱们都别急着走,再打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