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一百二十九章节.鬼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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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破烂王被救护车送到了京都医院急救观察室,人就几乎不行了。虽然人的气息还在,但心脏跳动的十分微弱,人处在半昏迷状态。显然,破烂王这次犯病跟前两次相比,要严重得多,也危险得多。

医生一边对破烂王进行着急救,一边跟陪同在身边的徐康泰和老方商量着说,“老人的病情非常地严重和危险,必须要对他进行手术治疗,导通血管,否则,人就真地没救了。”一听这话,老方当然不敢多嘴,就站在一旁听着,让徐康泰跟医生商量。可是,徐康泰一听医生的话,当即就蒙了,说,“听说这种手术很危险,加上我爹年纪大了,我们不放心。”医生说,“我们可以用当今医学界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给病人导通血管,这样,病人的血流就可以通过植入的管子进行流动循环。病人得救后至少还能再活上个三五年。”

老方知道京都医院是西安医疗设备和技术力量最好最强的医院,也是看病收费最海最贵的医院,一般的感冒在普通医院里花上个七八十元钱就能看好,可是,要到京都医院去看,没个三五百元钱就别进。于是,老方就问医生,“做这样的手术大概要花多少钱?”医生连想都没想,说,“也就是七八万元吧。”

徐康泰没咋看过病,也没遇到过这种情景,听着医生这话,当即就慌了神,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问弟妹们,“咱爸已经成这样了,你们看咋办?”弟妹们半天都没回话,还是小妹说,“你是老大,你说咋办就咋办。”徐康泰见弟妹们都拿不出办法,就问老方,“方叔,你说这种情况该咋办?”

老方犹豫了一下,就说,“依我看,徐哥看样子是没救了,还是把他老人家用车拉回去算了,别让他老了老了,人不行了,再挨上一刀。”徐康泰听老方这话,就对弟妹们说,“我觉得方叔这话有理,咱爸看样子能活过来的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再说咱爸今年都67岁了,岁数也不算小了,就是能救过来,恐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我也不想让咱爸老了老了,让医生再在他的身上划上几刀。”

但是,医生们却对徐康泰说,“你爸的心脏血管已经被堵塞了,如果不进行手术,血液就无法通过,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老方就插言说,“吃药不是也能减缓病情?”医生说,“药物是可以减缓病情,但只能减缓和维持,作用并不明显。”接着,医生又说,“不过,你们尽可放心,我们医院有从米国留学归来的心脏外科专家,还有从外国进口的先进医疗设备,做血管接通手术还是有着相当成功的把握。”

徐康泰听着医生的话,看着这宽敞明亮的观察室里住着四五十个病人,每个病床旁都有设备精良的呼吸机和电视监控,徐康泰由不得地对京都医院产生出一种敬畏和迷信的心理,也就决定让医院把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设备都用在父亲的手术上。

医院里的效率很高,这边让徐康泰刚签过字,交过钱,随后就给破烂王做麻醉实验。做过实验,医生就决定尽快地给破烂王做心脏导管手术。破烂王在医院里通过急救,人已从昏迷中苏醒,神情也已经清醒过来,还跟儿女们说了一些话。但是,儿女们都没有把要给他做手术的事告诉给他,怕他听说后感到害怕。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破烂王的儿女们都来到了医院,等待着给破烂王做手术。八点钟时,医生们准时来病房查屋,随后,破烂王就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破烂王进到手术室是早上九点,可是,到了中午十二点钟时,还没从手术里出来。大家都很着急,继续在手术室外等着。到了十二点钟,老方和王老板来医院看望破烂王,却见徐康泰和大家都蹲在手术室门前等着。老方就问徐康泰,“徐哥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徐康泰说,“手术都做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有做完。”老方说,“这可是要命的手术,医生们肯定要格外地小心。”

正说着,就见有人来给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送来了一些盒饭。徐康泰就问出来拿盒饭医生,“手术啥时能做完?”那医生说,“还早着呢,手术现在才做了一半。”说完,拿着那些盒饭就进到了手术室。徐康泰一听手术才做了一半,就对弟妹们说,“咱们先出去吃饭吧。”说着,就拉着老方和王老板一起出外吃饭。老方和王老板是来看望破烂王的,见破烂王还在做手术,就说,“我们不知道徐哥要做手术,就想过来看望一下。既然徐哥在做手术,那我们过两天再来。”说着,便离开了医院。

破烂王的手术很复杂,难度很大,光是做手术就用了七八个小时。大家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来钟,医生们才从手术室里出来。见主刀医师从手术室里出来,徐康泰就迎过去问道,“手术做得咋样?”主刀医师满面春风地对徐康泰说,“很好,手术非常成功。”大家一听手术非常成功,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落地了,都站在门前等着病人出来。

很快,破烂王就被护士推了出来。徐康泰走到床边朝着父亲看着。此时的父亲,面色苍白,头发散乱而稀少,眼睛微闭,人瘦得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头。但他的表情倒是非常地平静,没有一点痛苦的迹象,只是他的神态太过于平静,平静得让人连呼吸都听不到。也许是在跟死神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斗之后,病人已经虚弱得连呼吸的气力都没有了。看着这种情景,想着父亲遭到了这场大难,徐康泰就禁不住地流起了泪。

徐康泰当然知道父亲正处在昏迷之中。破烂王被护士又送到了观察室里,继续输氧输液。徐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坐在病床边静静地守候着,等着父亲苏醒。可是,破烂王一直都没有苏醒,甚至是连一点生命蠕动的迹象都看不到,如果不是电视屏幕中还在显示着心脏的搏动,大家还真是怀疑他们的父亲是不是已经命归九泉了。大概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破烂王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大家见父亲苏醒了,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徐康泰就让大家都回家睡觉,自己就守在父亲的床边值着夜班。

直到第二天早上,看着父亲感到刀口有些疼痛,情绪显得有些焦躁,徐康泰就对父亲说,“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再住几天院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这次出了院,就不能再打麻将了。”可是,破烂王还是感到疼痛,心情烦躁,根本不听他说话。徐康泰就叫来医生,问医生这是怎么了。医生说病人感到了疼痛,于是,就让护士再往输液中加些消痛的药物。

吃过早饭,小妹过来了,徐康泰让小妹接着值班陪护,自己要回家睡上一觉。他离开医院后,先是给王老板打了个电话,把父亲的病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王老板就对徐康泰说,“真险,徐哥又在死门关前走了一趟。”徐康泰说,“那可不,真是把我们给吓死了。”接着,就让王老板把这话带给老方,好让老方放心。王老板说,“你放心,我吃过午饭就去麻将馆。”

其实,老方对破烂王做心脏血管导流手术持反对态度,但他不是破烂王的亲属,不能帮人家做这个决定。所以,当他和王老板去了医院,见破烂王被送进了手术室,而且手术到了中午才只做了一半,就在离开医院时对王老板说,“破烂王这下遭罪了,我真担心他是不是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王老板也说,“花上七八万元钱,再让破烂王挨上几刀,真是没那必要。”

当他们来到康乐麻将馆时,大家都围着他们询问破烂王的病情。老方就把破烂正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话给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对破烂王的病情感到很是担心。宽娃就说,“咱这打麻将的铁腿子,这半年来,离的离,散的散,人已经不多了,别让破烂王再离开了咱们。”女老板也过来询问破烂王的病情,并忧心忡忡地说,“破烂王的岁数大了,一连几次犯病都挺了过来,只怕这次就有些危险了。”老方听着大家说话这样悲观,就说,“咱们还是一起祈祷,让破烂王的病快快地好起来。”

本来,老方住在村西头那边荒野风口的破屋子里,就冷得不得了,可原来还有破烂王在陪着他,眼下破烂一病倒,住在医院里,这里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了。所以,他就越发地不想在屋里呆,早上到养牛场把牛粪一倒,把肥肠的油一炼,连沾满牛粪的三轮车也不洗,就急匆匆地来到了康乐麻将馆。因为时间还早,他坐在小保姆屋里的火炉旁,一边看着《华商报》一边消磨着时间。等到差不多十二点钟了,就让小保姆给他下上一碗肉丝面,把饭一吃,就开始打牌。

这天中午,王老板老早就来到了康乐麻将馆,见老方坐在小保姆的屋里看报纸,就坐在旁边,把徐康泰给他打电话的内容给老方说了一遍。听说破烂王被医生们抢救过来了,老方就说,“破烂王真是命大,又一次地大难脱险,死里逃生。”王老板却说,“还不是仗着儿女们有钱,拿钱往医院里硬砸。要是一般人家,没那多的钱往医院里送,人恐怕早就没命了。”老方说,“那可不,蒋三就因为家里拿不出八万元钱,手指不就残废了。”

这时,女老板从外面进来,听说破烂王手术成功了,高兴地说,“破烂王能活过来,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方说,“这次再出院,儿女们说啥都不会再让他打麻将了。”王老板摇了摇头说,“如果破烂王自己想要打麻将,儿女们恐怕就看不住他。”

眼看着就到十二点钟了,老方要让小保姆给他下面。可是,小保姆却让女老板叫去给人家送个急信。老方就只好在屋里等了二十来分钟,才见小保姆跑着回来。可是,小保姆进到屋里,没有急着给老方下面,而是对老方说,“我刚才去了含元殿,在公路那边的一家超市门前看到了彩云。她穿着一件新衣裳,正在跟别人说话。我朝她喊叫了一声,可她朝我看了一眼,没搭理我。”

老方一听,就说,“彩云按理说早就从陕北回来了,可是,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露面?”身旁的王老板说,“彩云姑娘爱面子,遇到了这种事,自然是害怕见到熟人。”小保姆说,“好些天前,有个跟她住在一个院里的人过来打麻将,他说彩云已经搬走了,不在原来那院子里住了。我问他搬到了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老方说,“要是她搬走了,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王老板也说,“彩云今年也是诸事不顺,先是怀孕打胎,接着又跟着老歪瞎混,再后就是麻将馆让警察给查封了,到最后人也让骗子给骗到了陕北。遇到这些丢人的事,让她还咋好再呆在徐家湾。”老方长叹了口气,用归纳的口气说,“这些可都是打麻将惹的祸。”可王老板却不同意这话,反驳着说,“可是,打麻将的人多了,谁像她那样,能出那多要命的事?”老方却说,“那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打麻将,她哪会惹出这多的麻烦?”

这边说着话,那边小保姆就给老方下好了面。老方一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让王老板先过去占个桌子,自己则急忙端着饭碗吃了起来。等吃完饭,付过账,老方就来到了麻将室,这时,麻将室里的牌桌都让人坐满了,幸好,王老板已经为他占好了牌桌,跟宽娃和发友在等着他上场呢。

他进到屋里,站在门前,朝着在场的人们,用报喜的口吻对大家说,“给大家报告个好消息,破烂王犯病被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手术非常成功,人现在也苏醒过来了。”本来,他想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会激动地欢呼赶来。可是,出他所料的是,他说完这话,屋里好像没有一点反应,在说话的人继续说着话,在打麻将的人继续打着麻将,让人感觉好像破烂王的死活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让他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大家都在忙着打麻将,而在打麻将时,人们只考虑着赢输,谁还会把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这样一想,老方不禁有些懊悔,觉得真不该对大家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