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十七章节.老方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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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老方在破烂王这里住了三个晚上,可是,每天晚上,蓉蓉都要拍墙,老方听到响声,也跟着拍墙。于是,蓉蓉就光着身子来他屋里,要跟他干那事。老方本身年纪大了,身体功能明显退化,偶尔吃上一顿包谷臻子还觉得凑合,要是连续吃上几顿就觉得受不了了,而且,他现在还有了一种条件反射,一到蓉蓉的身边就能闻到一股垃圾气味,所以,再往后,听到蓉蓉夜里拍墙,他就再也不敢回应了。

蓉蓉每到夜里都要光着身子来进到他的屋里来,想不让她来都不行,因为门闩就在窗边,只要把手伸进窗子,就能把门闩打开。可老方是个心肠软面子薄的男人,对人家女人的热情和殷勤总是觉得不好回绝。他过去不知跟多少女人风流享乐过,知道要是回绝了女人,就等于用手打了女人的脸。可人都是感情动物,都有感情和尊严,而且,女人把感情和尊严看得很重,容不得别人伤害。

他也知道蓉蓉孤独寂寞,常年不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又正值女人如狼似虎的年纪,想跟他在晚上亲热和享乐一下也属正常。只怪她找错了人,如果她能找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也好。可蓉蓉在这里几乎没有认识的人,除过破烂王就是老方。他虽然觉得蓉蓉的热情和情欲就像放了太多红糖的糖水一样,甜腻得让人喝不下,但为了不想伤害她的一片好心,也就硬着头皮跟她应付着。因为一个女人这样做,也是眼里看得上你,心里喜欢着你,要不,人家干嘛把自己的身子送给你让你享用?

但他也不是没有给蓉蓉说过,说这种事不宜过多,多则伤身,甚至短命,还给她例举了许多纵欲过度的人死于短命的事例。可是,蓉蓉是个没啥文化的农村女人,那些例子好像对她没啥警示作用。她对生活的认识简单而实在,那就是吃饭挣钱,再就是男欢女乐,别的都是空的假的。什么清心寡欲,纵欲早衰和命短命长的话都好像跟她八杆子沾不上边。因为在她的认识中,人干不干那事,总是要混天天过年年,混一天就要老一天,过一年就要长一岁。所以,老方给她说的那些理论和事例,只能让她觉得他这人的文化深,见识多,反道让她更是喜欢他敬重他,更想接近他和亲近他。这样地一连闹了三个晚上,老方觉得有种骨髓被人吸干的疲惫乏力,脑子昏沉,身子虚弱,老是打呵欠,流眼泪,一天到晚老想睡觉。

这天早上,他起得很晚,而且中午还睡了一觉,才跟着破烂王一起去了麻将馆。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好。打牌时不是反应迟钝,就是连连出错。眼睛虽是盯在锅里,可看到的却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先是把一个明杠丢在了锅里,接着又把一个夹六筒的炸弹给打了出去,气得他直想骂娘,觉得今天这牌真是打不成了。他嘴里不停地骂着,“日他妈,今天真是昏了头。”心里却想着要是蓉蓉今晚再来打扰他,非拿棍把她赶出去不可。

小四川见老方如此失常,说,“你今天是咋了?”老方就打着呵欠说,“昨夜里跟破烂王说话说多了,睡得很晚,没睡好。”破烂王就说,“我昨夜比你睡得还晚,早上天不亮就出去了,等我中午拾破烂回来还见你在睡着,咋还没睡好?”老方说,“我昨晚虽说睡得不算晚,可一夜都没睡着。”小四川问,“你在想啥呢?是不是女人这两天不在家,想得慌了?”不提女人还好,一提女人老方就忍不住地骂了起来,“日他妈,狗日的把我几千元一伙子给拿走了,一分钱都没给我留下,还把门换了把新锁锁上,把我当贼防呢。她这跑着走,等她回来,就是找我跪下,我都不要她了。”

话音还未落下,房东男人跑来了,对他说,“方师,你昨晚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老方见房东男人急喘喘的样子,就问,“出了啥事?”房东男人说,“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女人昨晚半夜里跟她儿子开着车带着人来了,把屋里的东西都一鼓隆地装车拉走了,只留了个空屋。你赶紧回去看看吧。”老方一听,脑子当即一片空白,加上本身就有些晕旋,差点就倒在桌旁。他闭上眼睛,长长地缓了口气,等眼前的迷雾慢慢地散净,才站起身来,跟着房东男人出了麻将馆。

回到屋里一看,屋里基本上给拉空了,只剩下一堆老方四季穿的旧衣服和一只笨重的旧箱子。老方不但没有气恼,反对房东男人大笑道,“这种女人不要也好,她自己走了,也省得让我赶她走。”房东男人知道他和女人并非原配,只是为了生活凑在了一起,连个结婚证都没领,就说,“这女人真是冷酷无情,说变脸就把脸变了,一点情面都没有。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这做法简直跟强盗一样。我真是还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女人。”老方说,“人心隔肚皮,平时不露馅,关键时候才收拾你呢。”

老方离开了房东院子,去了破烂王那借了个三轮车,好把屋里剩下的旧衣服和旧箱子拉走,给人家房东把房子腾出来。见破烂王在门前收拾破烂,老方说,“没法子,我要在你这里长期住下去。”破烂王笑道,“那好呀,我以后也有个伴了。”老方自嘲地说,“你不怕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破烂王说,“你能吃多少?一天两小碗面条不就打发了?我这些房子都空着,正愁着没人住呢。”老方觉得破烂王并不像他过去想像的那样吝啬,却是个很慷慨很仗义的人,就对破烂王说,“没想到你真够义气,像个哥们。”破烂王被老方说高兴了,说,“咱俩不就跟兄弟一样?”老方说,“是的,咱们两人就是兄弟。”说着,便蹬着三轮车朝村子那边骑去。

一会,老方就蹬着一车衣物回来了,破烂王说,“你这从哪拉的东西?”老方说,“从我那屋里拉来了,都是一些旧衣服,现在的全部家当。”破烂王朝着车里看了看,有意嘲笑说,“你咋混得连我都不如了?”老方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嘛。”见老方把车子停在了门前,破烂王说,“那你以后咋办?不想找个事做?”老方说,“不找事做哪能成,以后谁来养活我?只是我这年纪了,去哪找活?”

破烂王说,“你也没给自己存上些钱,好给自己做点小生意,混碗饭吃?”被破烂王这样一问,老方还真有些后悔,就说,“日他妈,过去有钱时,就不把钱当钱花,养女人,打麻将,花钱跟流水一样,只想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明日挨饿受冻,硬是把几十万元钱给捣腾光了,一点都不知道为以后留点后路。”破烂王说,“要是把那多钱都投在生意上,你咋说也是个响当当硬邦邦的大老板了。”老方说,“那时钱来得容易,谁还想到会有今天?”破烂王说,“没有钱做生意,那你总该有些本事,要不,人家咋会要你?”老方长长叹了口气,说,“我过去是农民,只会拉犁种地,可是,现在连农民都进城打工了,哪还有地让你种?说不好听的,除了养女人和打麻将,我还真是没啥挣钱的本事。”

破烂王一听,就说,“要不,你就跟着我捡破烂得了。”老方一听,就笑了,说,“我要是跟着你到处跑着捡破烂,让熟人们看到了,不把我笑死?算了算了,我就是饿死难死也不会跟你去拾破烂。”破烂王说,“拾破烂又不是偷窃抢劫,有啥丢人?蓉蓉起先见我拾破烂嫌弃我嘟囔我,可你看她现在比我都拾得欢。”老方说,“你别给我说这事,我不是蓉蓉。你没见蓉蓉原来身上还只有点土腥气,现在你再闻闻,满身都是垃圾味。”破烂王见老方说话这样损,也就没好再多说。

老方本是长安县农民,没啥正经职业,现在所依赖的靠山倒了,女人见他没了挣钱的活路,也就跑了,一下子把他陷在了一片惶恐麻乱之中。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像前些年公司倒闭后重新起步那样,要重新振作起来。只是他已经不再有任何的依靠了,而且年纪也大了,手里一点资金也没有,可以说是要白手起家,摸水过河。所以,他把自己的生活目标定得很低,只要能够吃够用,再有些钱打打麻将也就行了。

老方在徐家湾住了有半年多了,整天跟各种各样的人打牌,认识的人自然不少。所以,他要找活根本不用到处去托人,只要在麻将馆里吆喝一声,就有人主动帮他找活。所以,他来到了康乐麻将馆,直接上到了二楼的小单间里。刚好家具厂的王老板正跟人打麻将。老方知趣地等着人家胡了牌,才对王老板说,“我有话要对你说一下。”

王老板从屋里出来,两人就站在没人的楼梯口说起话来。老方说,“我现在没地吃饭了,能不能帮我找个活干?”王老板一怔,吃惊地说,“方老板,你咋就混到了这种地步?”王老板之所以这样称呼老方,是因为老方在公司红火发达那时,王老板才开始刚刚起步办厂。按理说,在生意圈里,老方可谓是王老板的前辈。老方说,“没办法,人背了,命也就跟着背了。”王老板想了想,说,“我那厂里的活要么有技术,要么就挺累,不适合你干。要是你不嫌弃,就在我弟弟那屠宰厂里给你找个活干,前两天我还听他说想要雇个人,只是不知道是啥活。”

老方说,“那好,不过我这年纪大了,活也不好找,只要有个活干就行。”王老板当即拿起手机给弟弟打电话。打过电话,就对老方说,“你现在就往屠宰厂去一趟,我弟弟在等着你呢。”

屠宰厂离徐家湾只隔着一个村子,走过冉村,再往北面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余寨,屠宰厂就在余寨的西北边上。老方顺着村子西头的土路朝着屠宰厂走去。尽管老方没去过那里,但不用打听,只要从村边一过,就能闻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比破烂王和蓉蓉身上的那股垃圾味还要难闻得多。

老方寻着那股难闻的气味,很快就找到了屠宰厂。屠宰厂实际上是在冉村和余寨之间的一片长满荒草的野地里。因为气味难闻,只能在这离村很远的地方建厂。屠宰厂是在那片野外的荒草丛中盖起的一片土墙,有些地方已经塌落了,在朝东的路旁有一扇大门。从大门朝里看,可以看到两大排用土墙和石棉瓦盖起的圈房。圈房里有许多饲养和待宰的黄牛,牛粪味臭气熏天,直冲鼻子,让人闻着直想呕吐。在大门的旁边有两间用红砖盖起的小平房。这里就是王老板弟弟王厂长的办公地点。老方就想要是让他在这里工作,就是一月给他一万块钱他都不干。

来到了那个挂着经理室的屋子里。老方见屋里坐着四人正在打麻将,有位长相跟王老板相像的中年男人。这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老方对那人说,“王厂长,我来了。”王厂长一见老方,就十分地客气,起身跟老方握手,然后对大家说,“方老板,你们可能都认识。牌打得十分精道。咱们北郊有句话说,打牌的人没有不知道徐家湾,徐家湾的人没有不知道方老板。”老方觉得王厂长把话说得有些过头,就抱拳作揖说,“惭愧惭愧。”有个人也认识老方,马上说,“认识认识,咱们还在康乐麻将馆打过牌呢。”于是,就有人起身请老方上场。老方知道人家在一起打牌都是约好的,不便打扰,就连忙推让,说,“我有点要紧的事找下王厂长,以后有时间了再跟大家在一起好好地切磋。”

王厂长把老方引到圈房门前,指着圈房里的牲畜对老方说,“这里的活主要是把牛圈里的牛粪铲干净,用车拉走,用水把地面冲洗一遍。这活虽然有些脏,但并不累,也不多,要是干得快,不到个把小时就干完了。所以,工钱是每月三百元,另外,那些牛的肥肠可以炼油,拿到油脂厂去卖每斤是两元钱,弄得好每月少说也能搞个三百来元,两者合起来就是六百元,比给人家在建材市场打工挣得还要多。”

老方是个爱干净讲卫生的人,平时见到破烂王和蓉蓉都嫌他们脏,可现在他干的活比人家那活还要脏还要臭。他觉得命运简直会捉弄人,给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但是,听王厂长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活确实不多不累,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活干完,但最主要的是不会耽搁他去麻将馆打麻将,所以,也就欣然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