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离七点钟还早,彩云就来到了紫萝兰歌舞厅门前。这时,歌舞厅才刚开门,来的人还不是很多。但当她进到舞厅时,就见宝玉早就坐在大厅里等着她呢。宝玉一见到她,也没说话,便上前把她一下搂住,就要亲吻她。彩云赶忙推开了他说,“别让熟人看到了。”
两人手拉着手坐在了大厅里的那张桌旁。宝玉把一筒可乐递给彩云,彩云打开喝了两口,便开始磕着瓜子。两人在一起聊了一会,舞场里的大灯就暗了下来,音乐也开始响了起来。宝玉马上跑到点歌台,点了支歌,便拿起话筒,说,“我要唱支《牡丹之歌》,献给年轻漂亮的彩云小姐。”听着宝玉这话,彩云顿时有种被人当成了灰姑娘的感觉。
宝玉的嗓音不仅优美洪亮,而且具有深厚的抒情意味,难度很高的高音他却能很轻松很自然地一唱而过,所以,在歌舞大厅里这些非常业余的人群中,他唱出的每一首歌都显得是那样地优美,就跟专业歌手一般。所以,他每唱出一支歌都能博得在场者的热烈掌声。
唱过几首歌后,宝玉把彩云拉到了聚光灯下,要和彩云一起对唱《康定情歌》。彩云虽然自我感觉歌唱得不错,可是,听了宝玉的歌,就觉得自己的歌唱得比宝玉差得很多,就不敢跟宝玉同台对唱,害怕差距太大丢人现眼。可是,宝玉不容她推辞,就把另一个话筒塞给了她,让她没法不唱。于是,彩云就跟着宝玉一起唱了起来。但是,刚唱几句,彩云就觉得宝玉唱得太好,把自己比得不敢出声了,所以,只唱了几句,就没再敢往下唱。
这时,一个打扮得浓艳时髦的四十来岁的女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不容分说就从彩云手上夺过话筒,跟宝玉对唱起来。实际上,这个女人唱得还真是不错,虽说比不上宝玉,却能跟宝玉配合得挺好。可是,还没等那女人唱上几句,宝玉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的无理冒犯非常地恼火,马上停了下来,对那女人喊道,“你这人懂不懂唱歌的规矩?我这歌是献给彩云姑娘的,你干嘛要抢着唱?”说着,便一下抢过那女人手上的话筒,塞在了彩云手里。
彩云觉得自己唱得不好,很是希望那女人跟宝玉对唱,就对宝玉说,“还是让她跟你一起唱吧。”宝玉说,“这是我给咱们两人点的歌,干嘛要她来唱?”可那女人却轻蔑地朝着宝玉说,“你不就是个陪唱陪舞的,这个歌我就要唱,你说你要多少钱吧?”彩云觉得这女人有些变态,竟能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可没等她开口训斥,宝玉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朝着那女人骂道,“你这个巫婆,走不走开?”说着,便飞起一脚踢在了那女人的脸上,只听那女人尖叫了一声,便捂着脸倒在了地上。顿时,歌厅里乱了起来。彩云怕宝玉惹出事来,便拉着宝玉出了歌舞厅,一起去了宝玉的住处。
出了这事,彩云害怕那女人会找人报复宝玉,就嘱咐宝玉这些天不要再去歌舞厅了,好避避风头。可宝玉却说没事。第二天傍晚,宝玉早早就打来了传呼,要约彩云一起到舞厅跳舞。彩云也知道自己跟宝玉在一起只是寻欢作乐,逢场作戏,心里也时常会有些飘忽不定的愧疚和自责,就跟打麻将的人明明知道打麻将是种破财败家的行当,却还要痴迷其中乐此不疲。
彩云来到舞厅门前时,舞会已经开始了,可宝玉还没有来。她想找兰英,可是,也没见到兰英。她在舞厅门前等了一会,还没有见宝玉过来,就有些等不急了,就给宝玉打了几个传呼,可宝玉一直没有回话。她就想宝玉该不会出了啥事?就决定到宝玉的住处去看看。宝玉住的地方离歌舞厅不远,十来分钟就能走到。
来到了宝玉住处的楼下,她一眼就看到宝玉的屋里的灯在亮着,便快步地上到了二楼。到了门口,正要敲门,听到里面有吵架的声音。彩云马上止住了步子,从窗帘的缝隙朝着里面看着,就见有位脸上包着纱布的女人,正坐在宝玉的对面。而宝玉此时只穿着三角短裢,光着上身,躺在**,在吸着一支香烟。这种情景让彩云看着很不舒服,就像在吃饭时吃到了一个苍蝇,觉得宝玉跟这女人的关系非常地不正常和不一般。
正这样地想着,就见那女人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打钱,递给宝玉。宝玉把钱拿在手里数了数,一脸不悦地说,“才两千元钱?”那女人马上诚惶诚恐地解释说,“这两天商场里的生意不太好,我怕让他知道了,没敢多拿。”宝玉显然对女人不太满意,说,“你还有啥事?没事我要出去了。”女人像哀求似的说,“你不是说今晚你哪里都不去,专门陪我?”宝玉说,“我本来是想专门陪你,可你就给我拿来这点钱,你说我不出去再挣点,咋能够花?”女人沉默了一会,就低声下气地说,“要不,等明天我再给你拿两千元?”宝玉这才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说,“好吧,那我今晚就只好陪着你了。”看到这些,彩云才明白,这个宝玉不但陪舞,还是让女人包养的小情人。
从宝玉的门前离开后,走在路上,彩云的心情烦乱不堪,满脑子里老是回**着宝玉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和对话。她想这个宝玉竟会那样地贪婪无耻,人家一下子给了他两千元钱,他还不知足;而那个女人也是个贱货,没有一点人格尊严,人家在大庭广众面前用脚把她的脸都踢伤了,她还贱兮兮地给人家赔理送钱。
回到北村,兰英刚好端着一碗方便面在吃着,见彩云一脸的沮丧,就问,“怎么,他把你给甩了?”彩云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想粘着他,干嘛要让他把我甩了?”兰英笑了笑说,“那你干嘛吊着个脸,生着气。”彩云就把刚才见到的情景给兰英说了一遍。兰英却不以为然地说,“那女人是个傻逼,她老公是建材市场有名的大老板,对她也挺好,可她偏偏鬼迷心窍,死心塌地地爱着宝玉,每月还要拿出几千元钱来哄着宝玉跟她好。可是,宝玉就根本不喜欢她,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骂她。就那,她还是鬼迷心窍地迷恋着宝玉。你说这女人傻不傻贱不贱?”彩云说,“她也许是想在宝玉身上找到那种想当灰姑娘的感觉。”兰英说,“那也倒是,哪个女人不想当灰姑娘。”
彩云对兰英说,“好像你也喜欢宝玉,还有点崇拜。”兰英无限神往地说,“这样帅这样酷的男孩谁不喜欢,谁不迷恋?可这种男人只能作情人,不能作丈夫。要是嫁给这种男人,不要说让他养活你,就是把你累死挣死也不够他挥霍花销,瞎胡折腾。所以说,一个女人要是能有两个男人就好了,一个是能挣大钱的大老板,一个是像宝玉这样的小情人。这样的女人才能说是个完美的女人。”彩云也觉得兰英言之有理,就说,“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兰英就说,“所以,女人才不免会红杏出墙,梦想外遇。”彩云却说,“我想的没那么多,只要我能找个有钱的男人,他的钱能够让我每天打麻将就行了。”兰英却说,“人的愿望并不只有一个,当你的这个愿望得到满足之后,还会产生新的愿望。人的愿望是没有止境的。”
兰英的话让彩云感到佩服和意外,就问,“你小小的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兰英谦虚地说,“还不是从书上看来的。你要是想看,我床边有不少。”彩云摇着头说,“那种书你也能看得进去?”兰英说,“你可以从中去其糟粕,吸取精华嘛。”彩云说,“那些书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小心中毒。”兰英不以为然说,“放心吧,我的防疫能力比你强。”说着,便开始急匆匆地洗头,擦脸,抹口红,然后,换上了那身最好看的连衣裙,出门约会去了。
本来,彩云来兰英这里是想换个环境把麻将给戒了,可是,事情并非像彩云想像的这样简单。一个打惯麻将并积性成瘾的人离开了徐家湾就跟鱼儿离开了水一样。虽说彩云硬是坚持着在北村兰英这住了几天,可是,那种鱼儿离开了水的日子是多么地枯燥难熬。白天,她整天呆在兰英的这间小屋里,像翻烧饼似的来回地在小**翻动着,但脑子里却满是九筒七条五万的麻将牌在码摆排列,过去那些精典的牌局不住地激发着她的想像力。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和感觉早已发生了变化,变得对麻将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激奋,而对其它东西却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淡。所以,除了打牌之外,她觉得干啥都觉得枯燥无聊没啥意思。
虽然,那个宝玉的出现让她着实地兴奋了两三天,以为这个酷哥能带她走出麻将的围城,但是,她马上就发现那个酷哥实际上是个比她患病更深的变态者,她怕跟着他在一起,非但不能从麻将的泥坑里跳出来,还会再跌入感情的漩涡之中。打牌虽然不好,只是一时的赢输而已,而感情的伤害和失落却会是一生的苦痛。所以,她觉得跳舞还不如打牌那样单纯实在,特别是宝玉在她心目中的扭曲变态,也改变了她对跳舞这项活动的看法,甚至觉得舞场不是正经人呆的地方,而那些来舞场跳舞的人不是想傍个大款,就是想找个情人。所以,在以后的这两天里,她晚上再也没去过舞厅。相反,离开了徐家湾后的这几天,不但没有让她忘掉麻将,反让她对麻将更有了一种如饥似渴的焦虑和期盼。那种焦虑和期盼的心情,就跟在下了大赌的牌局中,大家都已停牌,却不肯放胡,又担心着别人会摸上炸弹一样。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手气特别地好,一连坐了十四庄,超过了康乐麻将馆由史以来连坐十一庄的最高记录,赢来的钱堆得满桌都是,让她数都数不清。所以,她就疑惑着自己怎么能一连坐这多庄?是的,她手气太旺太兴了,咋打咋赢,所以,都不记得每一把是怎么赢的。直到她从梦中醒来,才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这个梦让她兴奋了很久,也让她感到惋惜这只是个梦,而不是现实。
第二天一早,她就对兰英说,“我要回徐家湾了。”兰英说,“是不是这几天没打麻将,手又痒了?”她摇了摇头,说,“我哪能连这点志气都没有?别人欠了我一些钱,我想给人家去要。再说,我也不能老是呆在你这里,再呆下去,你虽然不会说啥,人家袁昊可是要有意见了。”兰英羞羞地一笑,用手指拍了下彩云的脑门,说,“你这个死鬼,胡说啥呀。”
见彩云要走,兰英也不强留,就掏出五十元钱塞在彩云手里,说,“我的钱也不多了,这点钱你拿去先用,不够了再来。过几天我们就要发工资了。”彩云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的钱,但她又不能不要,因为她手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她接过兰英的钱,感激深切地说,“兰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了几天,走时还要再拿上一些,你看我这脸皮真是跟城墙一样厚了。”
兰英说,“你这是啥话,谁叫咱们是姐妹。只要你以后能真的接受教训,再不要打麻将,才算我当妹子尽到了一点责任。”彩云低声恳切地说,“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啥事说过就忘了。”因为兰英要急着去上班,彩云觉得不能再耽搁人家,就收拾起自己的皮包,把兰英枕边的那几本书往皮包里一塞,跟兰英说了句,“拜拜”,便出门顺着村边的小路朝着徐家湾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