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关中的小麦收割之后，商洛地区的小麦也就跟着要成熟了。这些天里，从西安向商洛返乡的人特别的多。商洛地区位于西安市的南边，地处秦岭山地，东临河南，东南临湖北，辖商县、洛南、商南、丹凤、山阳、镇安、柞水7县。面积约19292平方千米，人口243万。主要生产稻谷和小麦，是本省核桃、板栗、柿饼、木耳的集中产区。商洛地区属于穷困地区，务工人员甚多。青壮年男人几乎都去了西安或是外地打工。他们会在麦收和秋种时节匆匆返乡，把麦子一收，把秋粮一种，又赶忙出外打工挣钱。
在贯穿着西安到商洛的312国道的公路上，中巴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崎岖蜿蜒的公路上驶过着，将一批批归心似箭的务工人员送往家乡。此时，胖子带着窝窝和一名叫马匣的小伙正坐在从西安开往山阳的一辆中巴车上。中巴车不大，载客为二十来人的车里却满满当当地坐了三十多人，所以，车里就显得非常的拥挤。
正值夏季午后之时，天气很热，车里就更是燥热憋闷，充满着难闻的土腥气和汗臭气味。从西安到山阳需要行驶七八个小时，所以，在车上坐得过久了，人们想放松和休息一下，就开始靠在椅背上开始打起了瞌睡。胖子、窝窝和马匣三人并没有坐在一起。胖子坐在车的后排中间，马匣坐在车内靠后的右排，窝窝则坐在车里左前排的一个边座上。也许是这些天来整天地坐车过于疲惫，他们都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
中巴车在公路上行驶得很快，不到一个来小时，就翻过了秦岭。这时，窝窝从身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桶健力宝，拍的一声拉开了开口，用一根吸管慢慢地喝着。喝了几口，窝窝有些不舍得再喝了，就一直把饮料拿在手里，朝着车窗外面看着沿途的风景。看了一会，再喝上一口。
喝着喝着，他发现桶口的拉盖上印着几个字，就问旁边的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大哥，你看这盖上印的是啥字？”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把窝窝那桶健力宝盖印的字看了好一会，就惊讶地说，“呀，小伙子，你是中了大奖。上面的字是大奖8000元。”窝窝有些不相信，说，“不会吧，我咋会得大奖？”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说，“不相信，你让别人看。”
旁边的一位中年人就凑了过来，说，“让我看看。”那中年人看过之后，说，“没错，你真是中了大奖，八千元。你发了大财。”窝窝还是不肯相信，就说，“中了八千元大奖，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中年人眼红地说，“不是做梦，你真是发大财了，赶快到买饮料的地方领奖去吧。”
窝窝说，“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领奖。”那中年人就问，“那你这饮料是在哪个商店买的？”窝窝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上车前我姐姐给我买的。”中年人就说，“那你还不快去找你姐姐？”听着这话，窝窝哭丧着脸说，“可我没钱买车票，再说，一到西安我就迷路，我怕找不到我姐姐住的地方。”中年人就问，“那你到西安怎么见到你姐姐的？”窝窝说，“是村里的一位熟人带我去的。”中年人一听，也觉得为难起来。可是，马上有人大声地对他们说，“这不算啥，凡是出售健力宝的商店都能兑奖。”
这时，马匣从后面走了过来，对窝窝说，“哎，把你的东西让我看看。”窝窝就一口气把里面的饮料喝完，把空罐给了马匣。马匣看了一会，说，“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窝窝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可他们都说是真的。”中年人见马匣一副二流子气息，就说，“你自己看嘛，上面不是印的有字。”马匣拿着空罐对旁边的一个穿戴整齐，打着领带的年轻人说，“你帮我看一下，这是不是真的。”那年轻人说，“看样子是真的，不过，我也说不准。”
胖子不知啥时挤了过来，从马匣手里夺过空罐，看了看，就对窝窝说，“这位小兄弟，我给你八百元钱，你把这空罐买给我。”窝窝高兴地说，“行嘛。”可是，不等胖子付钱，马匣一把将那空罐夺了过来，说，“你八百元钱就想把人家八千元的大奖买走，也太便宜你了。”然后，就对窝窝说，“我给你一千两百元，比他多四百元。”有给他付钱更多的人，窝窝当然是求之不得，说，“那我卖给你。”
可是，旁边那位中年人却暗地里拉了拉窝窝的衣裤，低声说，“别卖，他们是在骗你呢。”窝窝皱了皱眉头，说，“白拾的钱，还能不要？”中年人说，“这不是白拾，是中的大奖。”胖子和马匣朝着中年人瞪起了眼睛，吼道，“不管你的事，你少掺和。”中年人不敢说话了，但他却用实际行动来阻止胖子和马匣对窝窝的欺骗，就从皮包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所有的钱，递给了窝窝，说，“我出一千五百元买你的空罐。”
胖子和马匣因为身上没有带更多的钱，就对着那中年人恼怒不止，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不等中年人从窝窝手里拿到空罐，一位在城里打工的三十来岁的农民却先从窝窝手里把空罐抢了过去，说，“这空罐我要，给你三千元。”窝窝见其他人都楞在那里，就用目光朝着那中年人征询了一下，只见那中年人正用一种被激怒的目光在瞪着那个跟他争抢的农民，可是他只能做出愤怒的样子，却不能阻止别人出三千元钱把那个空罐买走。
窝窝见那个中年人显出一副没辙的样子，就将那个空罐给了那个出三千元钱的青年农民。那个农民这边拿到空罐，当即就让司机把车停下，然后就下了车，想必是要急忙换车回西安去兑奖。
不一会，中巴就来到了黑龙口。黑龙口是西安到商州沿途的一个较大的地方，上下的人很多。胖子和马匣就下了车。窝窝见胖子他们下了车，也跟在后面下了车。下车后，他们就一起来到了一家小餐馆里，要了些凉菜和啤酒，坐在电扇下吃着喝着。正吃着喝着，在车上见到的那个中年人也进到了餐馆里来吃饭，见到窝窝跟胖子和马匣坐在一起吃菜喝酒，就显得十分的吃惊，指着他们说，“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胖子咬牙切齿地瞪了那人一眼，恶狠狠地骂道，“日你妈，我看你是活得不自在了。”吓得那人赶忙逃出了小餐馆。
吃完饭，三人又来到了公路边，见一辆西安到商州的依维克空调车从远处驶来，便连连招手。那辆依维克正要停车，可是，一看是他们，司机便一踩油门，把车加速开出了老远。车刚一停下，等上面的人一下车，就飞快地开跑了。胖子当然知道人家司机已经认出了他们，故意不想让他们上车，就气得大骂着，“日你妈，翻到沟里摔死你去。”
怕再遇到拒乘，胖子他们就混在等车的人群中，等一辆从西安开往丹凤的中巴车刚一停下，胖子他们就一拥而上。车上乘客已经坐满，没有位子，他们三人就站在车门旁边，朝着车里若无其事地搜寻着目标。不一会，胖子见到一个城里模样的中年人正坐在车中间靠左的座位上，趴着窗口不停地朝着窗外观望着，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头次乘车来这里，于是，就慢慢地走到那人旁边站着，暗暗地观察着打量着这人。这人说是中年人，但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说他是中年人，是因为这人看起来城府很深，气度不小，少说也像是个事业有成收入丰厚的国家干部或是经理老板。
这人上身穿着衬衣，衬衣左边有个兜，但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下身的西裤有两个后兜，如果要是有钱，肯定是装在右边的兜里。此外，那人还带着一个黑皮包。皮包放在那人靠窗的座位里面。这让他没法下手。所以，他只能把希望放在这人的后裤兜里。但是，那人旁边坐着一个乡下人，刚好把那人挡在了里面，让胖子根本没法靠近。
车过了麻街岭，下了一些人，刚好坐在那个中年人身边的乡下人也下了车。胖子就赶忙坐在了那人的旁边。那中年人朝着他看了一眼，没有吭声，又继续朝着窗外看着。为了不让那人怀疑，他干脆把身子扭过来，背着那人坐着，并不住地跟坐在侧对面的马匣和窝窝说着话。
快到商州市区了，可以看到公路旁边的山上有许多一排排的山洞。这时，那中年人就问胖子，“那些山洞是不是人住的？”胖子曾一度常在这条路上来回跑，对这里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就对中年人说，“过去，商州这边很穷，常常闹土匪，老百姓为了躲避土匪，就逃到这洞里生活。”接着，还给那中年人解释着说，“你看这些山洞都悬在崖壁上，没有小路，人来人往都是用绳子吊着走。”那中年人说，“那不是太危险了？”胖子说，“那没办法，为了躲避土匪，只能这样，要不，你再弄条路，你能走过，人家土匪也能走过，那还咋躲避土匪？”
说这话时，胖子早就已经把那人的后裤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不过，收获并不大，也只有一百来元钱。按照他们的习惯，只要一得手，就得马上下车，以免让人家发现后惹出麻烦。所以，胖子得手后，就暗示着马匣和窝窝准备下车。他自己也朝着车门跟前走去，好到前面不远的路口下车。可是，当他们刚走到车门口时，那个中年人就朝着他们喊了起来，“我的钱让人给偷了。”显然，那个中年人知道钱是让胖子偷去了，但因为一人在外，不敢过来抓他。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我的衣兜让人给划破了。”幸好，窝窝赶忙让司机停车，司机知道他们是贼，也不敢得罪他们，赶忙把车停下，让他们下车。等车一停，车里就有人朝着他们愤怒地骂道，“贼娃子，把钱偷去给你妈买纸烧去。”
三人下了车，大家一清点，收获实在是不算多。窝窝没空着手，而马匣把人家的皮包划开了，却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胖子也只是弄到了一百来元钱，还让人家给发现了，要不是他们人多，及时下车，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说来，收获不大，但毕竟还是有些收获，因为有时运气不好，他们花钱坐车劳民伤财折腾一整天都不见一分钱。只要是让人家发现了，还要让人家骂上几句很恶毒的话，让胖子听着心里感到实在不是滋味。
他们下车的地方正好是前不沾村后不靠店，离有人的村子和路口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就只好站在路旁等车。一会，有辆西安到南阳的长途车过来了，他们一招手，人家一听说他们是到商州，连车速都没减，就开跑了。不过一会，开来了一辆从黑龙口到商州的短途车，他们才上了车，一人花了一元钱买了张票，坐在了车里。
车慢慢腾腾地来到了商州，停在了街道边上。刚下车，胖子就见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旅行包，正在用一张一百元钱在小摊上买油饼。油饼才一元，所以，老板就不想给他找零钱。但人家已经把那油饼咬了一口，没法退了，所以，还是要给人家找了九十九元的零钱。那小伙子随后把那些零钱塞在后裤兜里，然后，一边吃着油饼，一边朝着街口桥边走去，因为那里是中巴车停靠和转车的地方。
看到这情景，胖子就让马匣和窝窝等着，自己顺手在一家报摊上买了份报纸，装着看报纸的样子，跟在了那小伙的后面。这时，一辆去山阳的中巴车正停在桥边，那小伙子显然是要乘车去山阳，而中巴车的女售票员看到了胖子正跟在那小伙的身后，便朝着那小伙子使劲地招着手，喊道，“快点快点。”
胖子马上意识到那个女售票员已经认出了他，担心那小伙子被他偷窃，在催着那小伙快快上车。可是，那小伙并没理会女售票员的意思，依然不慌不忙地吃着油饼，做出一副不着不急的样子，走到了中巴车前。刚好车前有几个人排队上车，胖子就乘机下手，就在小伙子上车的那一瞬间，用报纸一挡，把那小伙子后裤兜里的钱掏走了。
但他的这一切全被女售票员看在眼里，所以，当他正在离开时，就见那女售票员正用一种很厌恶很鄙视的目光在瞪着他。这目光让他感到心虚感到胆怯，但他知道她决不会当即跟他过意不去，因为她要每天从这里路过，但肯定会在他离开后把偷窃的事告诉给那小伙子。所以，他闪过那女售票员的目光，一阵快步路过了街口，见窝窝和马匣正在街口等着，便一挥手，说，“走，赶紧离开这里。”窝窝和马匣便心领神会地分散开朝着街里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