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马匣说自己的一万元钱丢了,怀疑是胖子和那两位长武农民藏起来了,就对他们的背包进行了搜查。结果马匣并没有在他们的背包中搜查出来,就要对他们进行搜身。胖子就把自己衣兜里的钱拿了出来,说,“这口袋里的钱是我自己的。”
马匣对胖子说,“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要。我的钱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上面的号码是连在一起的。”胖子就说,“你的钱是什么号码?别把我们的钱认成是你的钱了。”马匣说,“是不是你们的钱,咱们到银行里一对就能对出来。只要不是我的钱,你们就走人。”
中年人知道胖子已经把那个用袜子包起的钱丢在了他的背包里,为了转移马匣的视线,就对胖子说,“要不,咱们就去银行,让他把钱对一下。”胖子犹豫了一会,说,“那就去吧。不过,我这里有八百多元钱,是我这半年打工挣来的。”中年农民也说,“我这里有一千二百元钱,也是我几个月打工挣下的。”马匣问那位年轻农民,“你的钱呢?”年轻的农民说,“我只有七百元钱。”说着,也把自己的钱掏了出来。
马匣把那两个农民手里的钱都拿过来点了点,然后,放在了胖子的手里,说,“你把你们三人的钱都拿上,咱们一起到银行里去对号。”胖子还是显得有些犹豫,问马匣,“银行离这里有多远?”马匣说,“有七八里路吧。”胖子说,“那么远,咋去?”马匣说,“要不,咱们挡车过去,挡车的钱由我来掏。”这时,刚好就有一辆红色的奥拓开了过来。马匣一招手,把那车叫了过来,让胖子先进到车里,然后,又对窝窝和那两个农民说,“我跟着这人打车先走,你们三人随后一起再搭车赶来。记住是二马路上的工商银行。”说着,便上到了车里。等车一开动,就对出租车司机说,“去高速公路路口。”
胖子和马匣坐上出租车离开后,那边就又来了一辆出租车。窝窝一招手,那车就停了下来。可是,一摸兜,兜里没钱,就问那两个农民,“你们身上带钱了吗?我下班时换衣服,把钱放在了单位办公室里。”那两个农民连忙摇着头说,“钱都让他们给拿走了。”窝窝就说,“要不,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单位里取钱。”那两个农民皱起了眉头,问,“你们单位有多远?”窝窝指着车站里面,说,“不远,就在车站里面。”中年农民一看是在车站里面,就说,“那你赶紧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没等窝窝走多远,就听那个年轻的农民埋怨着说,“你让他走了,他要是再不过来,咱们的钱不是全没了?”可那中年农民却说,“放心吧,他不会不来的。”说着,便小声地对年轻农民嘀咕了几句。那年轻的农民才会意地点了点头。
窝窝哪有什么单位,他从车站侧面的进站口进到车站,顺着铁路朝东一阵小跑,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又从小巷子里走到一条不太宽的街道上,挡了辆出租车来到了高速公路路口。胖子和马匣见窝窝来了,就问,“把那两个农民甩掉了吧?”窝窝笑说,“他们还在车站广场上等着我呢。”胖子一听,就对马匣和窝窝说,“好,咱们赶紧搭车回西安。”
不一会,一辆中巴车从远处开了过来,他们一招手,车停了下来,他们上到车里,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车朝着西安方向行驶着。胖子那颗悬了大半天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不禁在想:那两个长武的农民要是发现那尼龙袜子里包的不是钱,而是两包劣质香烟,该会是怎样的情景?其实,他们设计的这个骗局并非高明,在好些地方都有明显的破绽和漏洞,比如说人们一般不会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把那多的钱拿出来数,也不会把一万元钱用袜子包着,随便地放在衣兜里,就是放在衣兜里也不会掉出来,就是掉出来,人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一万元钱,而且,还有搜包搜兜和什么银行对号等等,说起来都是非常地荒唐可笑,可这些荒唐可笑的招数却也能把人给骗了。因为这些出外打工的外地农民太穷太穷,很容易被金钱的诱饵所钓住。就跟你对一个饿了几天的饿汉说,河那边的林子里有个果园,果园里有很多的果子,他恐怕一点也不会怀疑你是在骗他。
的确是这样,人越穷越是容易上当受骗,人越穷越是喜欢白日做梦,梦想着天上掉馅饼。就跟在牌场上打牌一样,越是那些一文不名的穷人,越是喜欢下大赌,因为他们不止把打牌看成是一种娱乐,更多地是把它当成了一种赌钱的手段和门路,心想着自己就是输了钱还是一样地穷,但一旦赢了,就能大捞一把,或是一夜暴富,从此过上富贵日子。但事实上却是,牌是越打越穷,日子是越过越烂,久而久之,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胖子虽然也是外地农民,但他觉得自己并不贫穷,他有饭吃,有房住,有牌打,还有小青这样的女娃夜里陪着他睡觉,自然是要比那些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人要高明高贵得多。人们常说打牌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品德和习性。而他自觉是牌场上的贵族,他打牌从不为那一个两个牌子喊喊叫叫,争争吵吵。他觉得那样既小气又丢份。他甚至有些不屑去打那些五角一元之类的小牌,除非兜里确实没钱,但又不想让自己的牌瘾受屈,不得已才会打那么一两次。
他爱打牌,也渴望着赢牌,但他从不把打牌当成发财和赢钱的手段。他打牌主要是为了好玩和消磨时间,寻找一种充实和心动的刺激,把赢输只看作是打牌过程中的一种必然结果。他觉得人打牌要是为了赢钱,就会滋生一种非大气非君子气度的猥琐心理,从而变得鸡肚小肠斤斤计较畏畏缩缩贫贫气气。当然,他不会这样,因为他有钱,有钱的人是不会那么太在乎赢钱输钱,现在,他兜里就装着满满一兜子钱。这就是他的资本,有了这些资本,他就有权傲视和目空这世界中的许多东西。
细想一下,他从老家出来也有一年多了,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到哪个公司或是哪个厂里打过工,他觉得自己自由惯了,耐不住每天按时上班,到点下工的那种约束,更主要的是觉得那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打工既挣不到多少钱,又特别地辛苦劳累,还要看着老板的脸色,所以,就想投机取巧,走歪门邪道。因为这样既不费力,又能多挣一些钱。
本来,他一直在倒卖自行车和摩托车,也就是别人把不要的或是偷来的自行车和摩托车廉价地卖给他,他把这些自行车或是摩托车修一修,擦一擦,再搞个假牌照,推到土门那边的自行车和摩托车旧货市场倒卖给别人。通常来说,一辆半新的自行车,经过他的修理和擦洗,再办个假牌照,少说也能从中挣上个四五十元钱,如果一个半新电动车或是摩托车,让他修修擦擦,往外一卖,有时都能挣上两三百元钱。如果照着他这样地干下去,每周到土门市场跑上个三到四次,每周少说也能挣到个两三百元或是三五百元。可是,这些钱他一点都没存起来,全部都打牌输掉了。后来,土门旧车市场经市政部门整顿和查抄,被取缔了,胖子也就不能再继续靠倒卖旧车来生活了。为此,他捕捉过鸟,偷过别人家的羊,倒卖过假文物。可是,这些事都干不长久,也挣不到多少钱。所以,他对自己的未来生活充满着担忧,只能过着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日子。
这次出外是他计划了很久的一次尝试,本来,他对小青说是到外面找朋友借钱,多则六七天,少则三四天就能回来。可是,他这一出外就是半个来月。他走时,村后麦地的麦子还未收割,可是,等他回来时,地里已经种过秋了。人离家一段时间之后,再回到原来熟悉的地方,总有那种跟亲人亲热团聚的喜悦感。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在他身心中聚积了许多天了,早已耐不住了。所以,他就想着一进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心爱的小青搂在怀里好好地亲亲。
车来到西安火车站长途汽车客运站时已是下午一点来钟,他们找了个地方吃过饭,又来到一个公园的树林里,把他们这些天弄到的钱合在一起,开始按四三三的比例分钱。这些钱总共有一万两千元多,但胖子把有些钱隐瞒了,只拿出了一万元钱进行分配。结果是他从中得到了四千元,而马匣和窝窝两人各自分到了三千元钱。马匣拿到钱后,便乘车去了土门。胖子便带着窝窝一起回到徐家湾。
两人回到徐家湾时已是黄昏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街道上,在人们的脸上映现着和蔼明快的笑意。街道中的情景还是他记忆中的那种模样,平实寻常,况味十足,只是比过去更加的温情美好,更富有人情味了。从益民小店路过时,他见店子的门是锁着的,以为小青恐怕是去麻将馆打牌去了,就问旁边小店的人小青走哪了。小店的人说小青刚才离开,可能是去吃饭了。
胖子回到家里,小青正在屋里叠衣服,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身尘土,胡子邋遢的男人进到屋里,还以为是哪个捡破烂的人走错了地方,就问,“你找谁呢?”不想那人也不说话,就把一个破旧的旅行包往地上一丢,扑过去就把她压在了**,搂着她的脖子死命地亲着她。她马上就认出了他,但却不是从他的相貌上,而是从他跟她亲热的那种熟悉而粗野的方式上认出了他。她想对他说,“呀,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是,他一直在亲吻着她,让她憋得连气都喘不过了。
等她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就觉得有股刺鼻难闻的汗臭熏得她几乎要晕倒过去。她呶着鼻子,用尽气力从他的重压下挣脱出来,站起身子,对他说,“一身的臭汗,难闻死了。”胖子本想当即就要脱光衣服,把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发泄出来,可是,听小青这么一说,也就不好这样做了。他不好意地说,“大热天的,整天在外面跑,咋能不臭呢。”小青这才拿眼睛仔细地看着胖子。他不但头发长了,胡子长了,人也黑了瘦了,身上的衣服脏不拉叽,皱皱巴巴,要不,她咋能就没一下子把他认出。
于是,她就上前把他搂住,心痛地说,“你瘦了,黑了。”胖子也语气沉重地说,“是不是也丑了老了,让你认不出来了?”小青就撒娇地用小拳头轻轻地砸在他的身上,说,“你个死鬼,我一下子没看清嘛。”胖子用手抚着小青的脸蛋,语气深长地说,“多少天没见,真是把我想死了。”小青呶着小嘴说,“骗人,要是想我,为啥还不早早地回来?”胖子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不骗你,这些天里,我每时每刻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念你。可是,事没办完,我咋好回来见你?”说着,就问,“我走这些天,没给你留下一分钱,你是咋生活的?”
小青沉默了一会,可怜巴巴地说,“人走了,小店里的生意也不好,我就凑合着吃饭,有时,一天才吃一包方便面。本想你过上三天五日就回来了,可是,谁知你一走就是这多天,连个音讯都没有,让我还以为你一走再不回来了。”说着,就掉起了泪珠。胖子就把小青搂在怀里,一边自责着一边安慰着说,“都怪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受屈了。”说着,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钱,放在了小青的手里,说,“这是三千元钱,还彩云一千元,剩下的钱,就用来日常生活和小店进货。”小青接过钱,问,“跟谁借来这多的钱?”胖子说,“你别问,给你说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