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六十七章节.媳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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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蒋母带着月月一走,屋里的气氛马上就安静下来,大家继续摸牌打牌。来福打出一张牌,然后,用嘲弄和不平的口气说,“别看蒋三这狗日的不务正业,成天打牌,到处欠账,媳妇也整天胡成精跟着人家出外跳舞,可人家这孩子可是乖巧得很,从一年级开始就当班长,戴着两道杠,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年年都是三好学生。我那瑞瑞跟人家孩子同班,学习就不行,除了玩电子游戏,正经东西一点都不行,每次一考试都是不及格,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老方就说,“谁叫你们大人太能了,把孩子的灵性都吸没了,害得娃们只会憨吃憨睡,光长脂肪,不长记性。”然后,就叹了口气说,“我那娃小时也是,长了个只会吃饭和贪玩的脑子,学习也是一点毛都不沾,害得老师三天两头请家长。”胖子因为是被迫从家里逃出来的,诸如孩子和媳妇之类的话题很容易引起他内心的疼痛和不快,所以,一听来福和老方说起孩子的事情,就很不耐烦地说,“出牌,说那么多的废话干嘛?”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谁都不再吭声了。

凡是挑灯夜战打麻将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那就是上半夜的时间和下半夜的时间完全不一样。上半夜时,麻将打得还比较慢,几分钟一把几分钟一把地往下打着,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可是,一到了下半夜,时间就成了一种无意识的概念,只觉得牌一把一把地打得飞快,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蒋母再次带着月月来敲门叫蒋三时,大家这才发现此时已是凌晨四点钟了。这段时间里,蒋三确是兴了一阵子,但起色并不大,总体来说还输着三四百元钱。

见母亲又带着女儿来找他了,蒋三就恼得不得了,说,“你们怎么又来了?”可当他看到母亲和月月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珠时,心里不禁地打了个激灵,就问,“出了啥事?”蒋母用手抹着脸上的泪珠,痛心伤感地说,“爱玲她走了,还留下了一个条子。”说着,把一张纸条递给了蒋三。蒋三接过条子一看,上面写着:

父母和女儿,我要走了,这个家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就是呆下去也是前景黑暗死路一条。这个主意和决定两年来一直在我心里反复不断地思忖着翻滚着,但为了不使你们伤心悲痛,为了能让蒋三能戒除牌瘾,痛改前非,我一直等了两年,可是,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糟,家里的录音机和钱被他拿去打牌了,近来,我的戒指和项链又让他偷去打牌输了,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再偷啥东西拿去打牌。过去,听人说打牌是能戒除的,也许别人能戒除,但蒋三肯定是戒除不了。所以,我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一辈子丢在他这里。这就是我要离家出走的原因。但我最割舍不下的是孩子,本想带着孩子一起走,可我知道孩子是蒋家的命根,恐怕父母不准。蒋三嗜赌成性,破财败家,但父母却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待我如自家父母,让我每每想起动情动心感激至深,却又为不能尽心尽孝而深感愧疚。我这一走,必然会招致父母痛心悲切,脸面无光,只是天下没有两全其美去留兼得之事,就原谅儿媳这坏名不孝之举吧。爱玲。

蒋三看完,就问,“她是啥时走的?”蒋母说,“不知道。我找过你回家时,她还在家,我对她说你打完一把就回来了。她没吭声,就给月月洗脸洗脚。我想她刚才说的都是些气话,也就没往心里放,就回到屋里睡觉去了。可是,月月睡了一觉醒来小便时,见屋里的灯亮着,爱玲却不在,有张纸条放在桌上,一看才知道爱玲已经走了。”蒋三说,“你们没出去找找?”蒋母说,“黑更半夜的,让我去哪里找呀?”还没等蒋三考虑是继续打牌,还是去找媳妇时,老方首先起身,规劝着说,“蒋三,赶快去找媳妇去,牌什么时候都能打。”听着这话,蒋三这才不得不收拾牌桌上的钱,起身跟着母亲和月月出了来福的家。

出了来福家的院子,蒋三问母亲,“去没去那个河南人的饭馆找找爱玲?”母亲说,“没有。”蒋三就说,“你们回去,我去那饭馆里找找。”蒋母怕蒋三不冷静,会把事情闹坏,不放心,就要跟着蒋三一起去。夏夜的黎明寂静而冷清,漫天的星空繁密而明亮,穿过漆黑的巷子,进到了街道。街道上空旷无人,所有的店子都门锁紧闭,就连那几家美容美发厅也都关上了防盗门。只有沿街而立的几个电线杆上的路灯还在若明若暗地闪着亮光,招来着一些不知疲倦的飞蛾在灯泡四周来回反复地飞动。

来到了那家小川菜馆门前,蒋三就用拳头咚咚地砸着铁门。里面就有人问,“啥事?”蒋三说,“你说啥事,开门。”里面的人听出了是蒋三的声音,就把门打开了。志先穿着一个短裤,光着上身,隔着防盗门,问蒋三,“到底啥事?”蒋三气势汹汹地说,“我媳妇跑了,我来这找她,快开门。”志先说,“她怎么跑了,不会吧。”蒋三没好话地说,“会不会,你最清楚。”志先就说,“这跟我有啥关系。”

蒋三见志先不肯开门,就用脚用力地踹着防盗门,吼道,“你开不开门,再不开,我把你的门砸了。”志先见蒋三的眼珠都是红的,就只好把门打开了。蒋三一下子冲了进去。这小川菜馆本身就不大,里里外外蒋三都很熟悉,不过两三分钟,就把整个屋里看了个遍。见屋里没人,蒋三就对志先说,“你别装得挺像,我媳妇跑了,这事肯定跟你有密切的关系。”志先像窦娥一样冤屈地说,“这事咋能跟我有关,真是见鬼了。”

这里没找到人,蒋三就想爱玲会不会回娘家。于是,就想给岳父岳母家打个电话,可是,自家小店里的钥匙让胖子拿着,而且,此时正值五更时分,商店都关着门,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商店开门后再给爱玲家打电话。

打了一夜牌,也实在是困乏的不得了,一回屋,蒋三连衣服都没脱,就往**一躺睡着了。等他被母亲叫醒时,已是早上八点钟了,月月一听上学要迟到了,就从**跳了下来,要去上学,可蒋三觉得她一晚上没睡好觉,就让她早上别去了,可她说老师会批评的,饭也没吃,背着书包就去了学校。

月月上学去了,蒋母就让蒋三给爱玲娘家打电话。蒋三不肯打,怕让岳父岳母训斥,就让母亲打。母亲就来到了一家商店给爱玲娘家打电话。结果,打了半天,家里没人。等到电话打通了,爱玲母亲问蒋母有啥事。蒋母就问爱玲是不是回你们那边了。爱玲母亲说没有,然后反问道爱玲她咋了,出了什么事。蒋母一听爱玲没有回家,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爱玲这下可真是离家出走了。但她不敢给爱玲母亲说实话,就编了句谎话,把电话挂了。

本来,蒋三以为只要爱玲不跟志先在一起,就不会离家出走,以为爱玲十有八九是赌气回娘家了。可是,听母亲说爱玲根本就没回娘家,当即就慌了起来,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一时不知咋办了。思索了许久,蒋三就想跟母亲一道四处打听一下,看谁见到了爱玲。可是,又一想,爱玲可能是在十二点钟到两点之间离家的,而这时街道上的小店几乎都关门闭户了。但是,蒋三还是觉得爱玲的离家出走肯定跟那个叫志先的河南人脱不了干系,因为爱玲离家出走,就得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她干嘛在离家出走?如果她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肯定会是志先的老家。可是,他并不知道志先的老家具体在啥地方。

蒋三一天几遍地来到那家小川菜馆门前观察。可是,小川菜馆一些如常,根本看不出任何可疑和反常的现象,也看不出将要转让或是离去的迹象。这就让蒋三感到疑惑和纳闷,因为他确定爱玲的出走跟志先有着密切的关联,否则,爱玲不可能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就敢离家出走。所以,他想通过这家小川菜馆的转让或是离去的动静来做判断,可是,这家餐馆却是正常营业,生意正常,没有任何让人感到可疑的地方。

蒋三过去看过一些有关侦探方面的书,深知一个人要想躲藏起来,就是一百人都很难找到。如果他要是躲藏在很远的外地,你就更是没办法找到他。所以,蒋三自知如果爱玲真是不想回来,他就是跑遍大江南北和天涯海角也没法找到她。所以,他到街道上问过一些人,也就不想再找了。心想她要跑就让她跑去,等她跑够了跑累了跑烦了跑腻了,就会自动再跑回来,因为这毕竟是她的家呀!即使她不想他蒋三,至少还会想她的女儿和爹娘。这样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

虽然蒋三把事情想得很开,但家里出了这大的事,还是让他心里很烦很乱,没法平静。于是,他在**躺了一个下午,不等天黑,把晚饭一吃,就开始出门去找老方,胖子和来福打牌。因为他家小店的钥匙还押在胖子的手里,他要想办法把它再赢回来。

找到老方和胖子,一起来到了来福家。见来福家已经掷起了牌桌,秋娥正在跟几个邻里的娘们打牌。蒋三就问来福还打不打牌了。来福昨晚输得最惨,憋了一整天的劲,想要把本钱再捞回来,岂能有不战之理,就说,“咋能不打呢。”可蒋三说,“可秋娥她们正打着。”蒋三的意思是让来福把秋娥她们撵走,给他们腾地方。来福就对秋娥说,“打完这把让地方。”秋娥把脸一沉,说,“凭啥给你们让地方?你们昨晚都打了一整夜,还没打够?也该让我们玩一玩了。”对面的胖女人也说,“法律是不是规定只准男人打麻将,不让女人打麻将?”于是,那几位女人就异口同声地说,“不让,你们要打,自己去找地方。”

来福本身就怕秋娥,见秋娥不肯让地方,也就没法。老方见这情况,就说,“不行,咱们就去康乐麻将馆。”可蒋三嫌在康乐麻将馆打一晚上每人要交五元钱,就说,“不行,就到我家去打。”胖子说,“在外面打牌,你妈都要带着女儿来找你,还敢再到你家里打?”蒋三说,“只要我媳妇不在家就不怕,我父母管不了我。”来福一听这话,就说,“那就去你家打。”

一出来福家的院门,胖子就对老方说,“真没想到蒋三的牌瘾这么大,媳妇都跑了,他还要打牌。你说说为什么有的人为了打牌就能这样执迷不悟?”老方说,“好赌本身就是人骨子里所具有的天性,如侥幸、投机、冒险、好强和贪婪,是人性中最活跃的毒瘤,一经**就会激活和发作。所以说打麻将和其它赌钱方式一样是非常容易上瘾,就跟吸烟甚至吸毒一样,只要你上了瘾,就很难戒除。这个瘾就跟你的生活习惯和你每天要上班一样,一到那个时间,你的神经就会下意识地提醒你:该去麻将馆了。”

蒋三则对胖子说,“算了吧,我不是痴迷麻将,而是我家粮油小店里的钥匙还在你的手里,我要把它从你手里赢回来。”可老方就对蒋三说,“也许你没把钥匙赢回来,反而会越输越多。打麻将应该是一种娱乐,别把它当成了一种赌钱的方式。”蒋三则对老方说,“你这话都是骗人的,如果你输了很多钱,你会高兴吗?如果把打麻将当成娱乐,那你咋不跟别人下棋去?”老方见蒋三说这种话,就说,“你要是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