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七十四章节.听人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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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第二天中午,老方干完活,吃过饭,就对姜项说,“走,我带你去见个人。”然后,就带着姜项出了门。两人走到北巷中段一家门前,来到了一位老人的面前。这位老人白发谢顶,腰背已弯,少说也有八十岁了,戴着一副老花镜,抱着一本又厚又破的《圣经》,声情并茂旁若无人地在大声朗读着。

中午的太阳很亮,甚至有些刺眼,那本《圣经》比一块砖头还重,而书里的字体又小又密,很难辨认。所以,老人读起来就很仔细很缓慢,基本上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从书的破旧程度和书中用圆柱笔画出的字迹来看,老汉不知已经把这本书读过了多少遍。但每次老人读起书来还总是饱含着**和敬仰,仿佛他所读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给他增添着一种无比振奋的喜悦和强大的力量。

因为老人几乎天天都坐在这里读着这本又厚又破的书,从这里过往的邻居和村民早就把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只当他是小巷中的一尊石雕或是电线杆子,没人会对他多看上一眼或是听上几句。所以,邻里村民从老人门前整天地走来走去,却从不知道老人整天都在念着是啥东西,老人手里拿的是本《圣经》,还是大家听老方说的。

老方知道老人读的是《圣经》,因为老方也曾经读过这本书,而且还正经八百地花了一百多元钱托人买过一本《圣经》。只是这书读起来很费劲,老方只读了几十页,就读不下去了。后来,书也不知道让他借给谁了。所以,老方实在弄不明白这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位老人如此地痴迷倾心,顶礼膜拜。有一次,老方就走到了老汉的面前,十分恭敬地问起了老人,“大爷,你天天抱着这书读来读去,也不嫌烦?”老人耳背,没有听见,继续一字一句,忘我高声地诵读着。老方就蹲在老人的面前,打着手势问着。老人一听老方这话如此地不恭敬,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说,“对上帝不恭不敬是要受惩罚的。”

老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于鲁莽,就马上改口说,“你年龄这么大了,整天老是读着这又小又密的字累不累?”老人十分激动地回答说,“不累,听上帝讲话,听上一天一宿也不觉得累。”所以,就是从那时起,老方被老人的话语和行为感动了,而且,没事时也时常坐在老人的面前听上一会,就觉得这《圣经》里的话语说的就是好,很有教育意义。这就是老方今天要带姜项来听老人读书的目的。

老人在大声地读着书:“若遇见有人与有丈夫的女人行**,就要将奸夫和**女一并治死。若有处女已经许配丈夫,有人在城里遇见她,与她行**,你们就要把这二人带到本城门,用石头打死,女子是因为虽在城里却没有喊叫,男子是因为玷污别人的妻。这样,就把那恶人从你们中间除掉。”

在一旁站着的姜项见老方蹲在老人的跟前,边吸着烟边津津乐道地听着老人在念经,就很不耐烦地对老方喊道,“你不是带我去见个人吗?怎么蹲在这里不走了?”因为姜项老是想着老方是要带他去找活呢。老方非但不急着走,还给姜项也递过一支烟,让他蹲在一旁听着。姜项蹲下来,接过烟,点了吸着,但耳朵里却根本没在听老人在念些什么,而是正在拿眼睛死盯着一个刚刚从身边走过的漂亮女孩。

老人继续念着,“若有男子在田野遇见已经许配人的女子,强与她行**,只要将那男子治死,但不可办女子。她本没有该死的罪。这事就类乎人起来攻击邻舍,将她杀了一样。因为男子是在田野遇见那已经许配的女子。女人喊叫并无人救她。若有男人遇见没有许配人的处女,抓住她与她行**,被人看见,这男人就要拿五十舍勒银子给女子的父亲,因他玷污了这女子,就要娶她为妻,终身不可休她。”

姜项觉得老人念的不光自己费劲,让别人听起来都费劲,唔哩哇啦地都说些什么?一支烟吸完,他终于耐不住了,就站了起来,对老方说,“又不是唱歌演戏,有啥好听的?走吧。”老方不但自己一点也不着急,反用力拉了他一下,说,“让你好好地听听,你就给我好好地听,这对你有好处。你当我带你去见谁呢?就是让你好好听听这书里的话。你要是再不警戒自律,我看你就是坐牢犯罪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姜项说,“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不投敌叛国,会犯啥法?”老方说,“你把人家十六岁的女孩奸污了,算不算犯法?幸好人家女孩没去告你,只要一告,你就是强奸犯。”姜项被揭了丑,没话说了,硬着头皮听着老人读书。

老人接着读道,“你若不听从耶和华你神的话,不谨遵行他的一切诫命律例,就是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这以下的诅咒都必遍随于你,临到你身上,你在城里必受诅咒,在田间必受诅咒,你的筐子和你的抟面盆都必受诅咒,你身所生的,地所产的,以及牛犊、羊羔都必受诅咒。你出也受诅咒,入也受诅咒。耶和华因你行恶离弃他,必在你手里所办的一切事上,使唤诅咒、扰乱、责罚临到你,直到你被毁灭,速速地灭亡。耶和华必使唤瘟疫贴在你身上,直到他将你从所得为业的地上灭绝。耶和华要用痨病、热病、火症、疟疾、刀剑、干旱、霉烂攻击你。这都要追赶你,直到你灭亡。耶和华必使你败在仇敌面前,你从一条路上去攻击他们,必从七条路上逃跑,你必在天下万国中抛来抛去。你的尸首必给空中的飞鸟和地上的走兽作食物,并无人哄赶。耶和华必用埃及人的疮和痔疮,牛皮癣与疥疮攻击你,使你不能医治。耶和华必用癫狂、眼瞎、心惊攻击你。你必在午间摸索,好像瞎子在暗中摸索一样。你所行的必不亨通,时常遭遇欺压,抢夺,无人搭救。你聘定的妻,别人必与她同房,你建造的房屋,不得住在其中,你栽种的葡萄园,也不得用其中的果子。你的牛在你眼前宰了,你必不得吃它的肉,你的驴在你眼前被抢夺,不得归还,你的羊归了仇敌,无人搭救。你的儿女必归与别国的民,你的眼目终日切望,甚至失明,你手中无力拯救。你的土产和你劳碌得来的,必被你所不认识的国民吃尽。你时常被欺负,受压制,甚至你因眼中所看见的,必致疯狂。耶和华必攻击你,使你膝上脚上,从脚掌到头顶,长毒疮无法医治。”

老方问姜项,“听到了没有?”姜项点了点头,说,“听了一些,没听全。”老方对老人说,“大爷,刚才你念的那些话都非常好,还想让你再念一遍,我们要好好地听听。”平时,老人念书就没人爱听,现在却见有人请他念书,老人就高兴地说,“行,我就把上帝给我们说的戒律再给你们读一遍。”说着,便抱着书,看着书,一字一句地大声地读了起来。等老人一读完,老方问姜项,“听囫囵了没?”姜项面有愧色地点了点头。老方就站起身来,向老人道了谢,带着姜项朝街里走去。

走过街口,姜项用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对老方说,“听那老汉念那书,好像我一下就成了有罪的人。”老方说,“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姜项疑惑地看了看老方,说,“这样说你也有罪?”老方诚恳地说,“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姜项就说,“这样说,咱们两人一个是王八,一个是鳖,谁也不要揭谁的盖说谁的短。”老方没好气地看了姜项一眼,说,“人贵自律,知错认罪,这才能痛改前非,才能得到上帝的宽恕和饶恕,如果连这点觉悟和意识都没有,那他就是个顽固不化,是非不明的混蛋。”姜项说,“你说你也是有罪的,那咋没见上帝来惩罚你?”

老方说,“我原来是个有四五十万资产的老板,现在却是个给人家拉粪扫圈的雇工,这难道不是上帝在对我的惩罚?我的老婆跟我离婚,我的儿子不跟我往来,还有前面的那个女人又离我而去。这难道不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姜项却说,“可是,上帝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怎么能惩罚人?”老方说,“我过去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可是,这些年所经历的这一些,却让我开始越来越相信起上帝了。其实,上帝并不是像咱们人一样活在世上,而是作为一种精神和灵魂的象征存在于世,他无时无刻不在,你可以背着任何人做任何事,但你所做的一切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他的惩罚。”姜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人做了坏事,就老是提心吊胆地防着公安,就没想到还会有上帝在暗中注视着你,惩罚着你。”

听着姜项这话,老方突然问道,“姜项,你这人要说也该算是有家有娃的人了,可是,你为什么成年累月不回家,也不跟家里人来往?别人都不知道你来自何方,家在哪里,你怕不是有什么人命案,负案在逃吧?”姜项赶忙吱唔道,“实话给你说,老方,我过去做生意时借了村里人好几万元钱,人家正到处找着我要钱呢。你说我敢让他们知道我住在这吗?”老方说,“你不是口口声声对蓉蓉说别人借了你二十七万元钱,弄了半天,原来是你借了别人的钱跑出来躲债呢。”姜项说,“老方,我真是有二十七万元钱,只是还在别人的手里,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二十七万元钱要回来。”

老方朝着姜项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说,“我不管你有没有二十七万元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蓉蓉真诚一些,不要老是哄着她骗着她,时间久了,人家就不会再相信你了。”姜项觉得老方对自己还不够相信,就信誓旦旦地说,“你说我咋哄着骗着蓉蓉了?”老方说,“你说你有二十七万元钱,今天要跟人家去要钱,明天要跟人家去要钱,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也不见你跟哪个人去讨要过账。还有,像你这样的人,真要是有了二十七万元钱,你还真能看得上蓉蓉这样的女人?你怕不是拿这二十七万元钱哄住和拴住蓉蓉吧。”姜项强辩着说,“我对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可她却嫌我人穷没钱,跑出去跟别的男人打炮。这能怪我?”老方说,“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二十七万元钱,眼下,你得赶紧找个活干,不管咋说先把自己养住,这样你就不怕让人家再说你了。”

说着话,姜项已经跟着老方来到了太华路口对面的一个有两间小屋的路管站办公室里。一间小屋里坐着一些穿着黄马甲的妇女在闲聊天。另一间小屋里坐着几个穿黄马甲的男人正围着一张办公桌在用纸牌“挖坑”。老方进到屋里,对着对面坐着的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喊道,“老肥。”那男人见是老方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牌,起身说道,“老方,你咋想着跑到我这里来了?”老方笑道,“你这家伙拿着国家的钱,干的是吸榨民脂民膏的事,要不,人是越来越肥了。”老肥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一个路管站的穷命小差,哪还有民脂民膏可榨?有的只是让人家榨取的民脂民膏。”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肥让伙计们散伙出门,让出凳子要老方和姜项坐。老方不肯坐,就照直对老肥说,“给伙计找个活干。”老肥吃惊地说,“你想到我这里扫大街?”老方指着姜项说,“不是给我,是给他。”老肥把姜项看了好一会,皱着眉说,“人都满了。”老方很不客气地说,“我不管你满没满人,反正你得给我想办法把我这人安排进去。”老肥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就说,“好吧,我就把那个溜奸耍滑的老刁给辞了。”

为了答谢老肥的鼎力相助,老方就要请老肥去喝酒。老肥说,“你是不是看我还不够胖,还想害我?”老方说,“老肥,那你就说想干嘛。”老肥说,“去玩小姐,你能花得起吗?”老方嫌玩小姐钱太多,就摇了摇头说,“小姐有啥玩头,再说咱也没那么大的劲了。”老肥说,“那咱就打牌。”说着,朝着那边的房子里吼了一声,就来了一帮子穿黄马甲的人争着抢着要上场。老肥指着一个小伙子说,“元峰,你上。”于是,四人便四面一坐,搓起了麻将牌。其余的人都围着旁边看着。牌从上午十点打起,中午老肥让下面的人给大家每人买了份盒饭一吃,继续战斗,一直打到了晚上九十点钟,才由姜项借了老方五十元请大家到餐馆里要了两瓶啤酒和几个凉菜,就着羊肉泡馍美美地吃了一顿,才散了伙。

回到屋门口,姜项见蓉蓉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但房门是关着的,就推了推门,可门是闩着的,就敲起了门。但蓉蓉能听出是他在敲门,不但没给他开门,反把屋里的灯也熄灭了。姜项没法,就请老方帮着叫门。老方来到蓉蓉的门前敲了敲门,喊了声,“开门。”蓉蓉听是老方叫门,就问,“啥事?”老方说,“有话要说。”蓉蓉就披着衣服把门打开了。

见老方带着姜项进到了屋里,蓉蓉的脸马上就转向一边,满脸的不悦。老方对蓉蓉说,“我已经把他批评过了,还带着他到路管站给他找了个扫大街的活干,每月三百元钱。现在他有了正经活干,也就不会不务正业无事生非了。我看你就原谅他吧。”说着,就让姜项给蓉蓉赔理道歉。姜项像小学生背课文似的咕哝了几句,就低着头站在一边。

蓉蓉听姜项说话时结结巴巴的样子,就扑吃一声笑了出来。老方见蓉蓉已经不再生姜项的气了,就对蓉蓉说,“以后,你也要注意了,要安分守已,真心实意地跟着姜项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跑到外面跟人家胡来了。天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早点睡觉吧。”说着,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