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七十五章节.求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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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一连多少天手气背得比屎都臭,打一把输一把,少则输个一二十元,等于一天没上班;多则输上个一二百元,等于一周没上班。气得老方见到麻将就恼火就躁气,就犯恶心。所以,就决定要金盆洗手,从此戒赌。

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打麻将就跟害病一样,从健康和钱财的角度上来说,都是劳民伤财,百害无一利。对此,老方早就深有感触,却从未试着要去戒赌。这些天来的连续输牌,不知把几百元钱还是上千元钱都给输掉了,疼得老方不住地想:咱一大早就起床,累个苦死去给人家拉粪扫圈,又臭又脏,辛苦大半天才只能挣上个二三十元钱,可是,打上半天牌,输得比挣的还要多。如果咱不去打牌,把这些钱拿去买东西,吃啥不香,穿啥不好?

打牌打惯了的人要是不打牌,就觉得闲空时间多得没处打发。老方就到房屋北边那片背地上瞎转悠,看一看被那些考古人员挖出的一个个方形的土坑和隆起的土堆,到附近的古迹旁呆上一会,想想当年这里曾经的辉煌,顺便再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个金盆和瓦罐,好发上一笔大财。但是,这里除了一些破砖烂瓦,就是野草丛生,一点也不像有什么珍奇宝物。

老方想起了今天是药王小庙的盛典吉日,听说哪里来了个张大师的要给小庙开光显灵。为此,村里人还请来了戏班来吹拉弹唱,以示庆贺。这可是徐家湾多少年来最为隆重显耀的大事,不能不予以关注。

每月阴历的初一和十五,是小庙法定的节日盛会,来此烧香拜佛求仙问医的人能把小院挤破。可是,今天,不但人多得挤不到门里,就连门前都被摆摊设点和人山人海挤得走不成路。老方就纳闷:平时庙里门前冷冷清清,车少人稀,可是,一到了求拜之日,就不知从哪一下子来了这多卖香卖蜡,卖冥钱卖纸票的,把本来就不宽敞的庙前小路挤得水泄不通行走不便。

而且,人也是种怪异的动物,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钻往哪里挤。平常,村里人从庙前走过,眼睛都不肯往庙门里看上一眼,庙门整天开着都不肯进到里面去看看,可是,一到了人多路挤车水马龙之时,却又要跟着掺和着往里挤往里涌。其实,老方知道他们对小庙本身和求神拜仙并不感到兴趣,只是闲着没事想来凑凑热闹。

药王小庙就立在唐代古迹贵妃池旁边。在贵妃池被陕西省命名为重点保护文物时,药王小庙还只是个很小的院子。院里的几间庙舍早已是残破不堪,风雨飘摇。庙里的那些孙思邈、观音菩萨和送子娘娘的泥塑和那些水粉画也是风雨侵蚀漆皮脱落。大殿庙舍之中,除了浓浓的尘土霉湿,几乎闻不到香烛烟火的气味。别说远在城外的人们,就是好些邻村的人都不太知道它的存在。

可是,近年来,不知是从峨眉山还是五台山来了个姓钱的道长,据说能用几根香火就能包治百病,而且,还会开光显灵,赐财送福,于是,便引来了一大群六七十岁的城里城外的老太婆来求医问药顶礼膜拜。接着,又招引起一些二十来岁的年轻妇女和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前来求子求女,招财进宝。不知这位道长是否真能有求必应,真能给她们赐财送子,把她们的病给看好,却见这庙里的香火越烧越旺,庙里房舍越建越新,院里的面积越扩越大,不但新建了关帝庙,还在扩建的后院里种起了大片的花草树木,慢慢地就连过去许多对道长的法术一直持怀疑保守态度的中老年男人也开始往庙里来送钱了。

老方平时没事时也喜欢来庙里转悠,但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因为他知道世上这事就是这样,信则有,不信则无。而且,人这一生的命运主要是由个性和运气所定,是命中注定的,算卦拜神起不了什么作用,顶多只能把你安慰一下。而像他这样乐观开朗见多识广的人自己就能给自己找到安慰,根本不需要借用于神鬼之术。

老方虽然常来小庙,但都是在平时没人时进来闲转,还没见过道长点香治病和开光显灵,甚至连声名显赫的张大师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所以,听说张大师今天来庙里开光显灵,就很想见识见识。可是,等他费了半天劲挤进庙里时,却听说张大师早就开过光显过灵,乘车离开了。于是,他就挤到了最近翻修一新的药王大殿旁,看道长是如何地为人们开光和治病。

当他挤到道长的跟前时,道长正在给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治风湿病。就见他把六只点燃的香并在一起,放在嘴里,开始用手指在女人的膝盖上划动着。大概过了三两分钟,道长把含在嘴里的香火拿了出来,不但道长的嘴里没有被烧着,那六只香一根都没灭掉。这让老方就觉得有些神乎其神不可思议。因为没有氧气,香火是要灭的。老方就对道长夸赞了两句。可道长说这算啥子,他还能赤着脚穿着烧红的耕犁满地跑,还能把烧着的汽油吸到肚子里。这话老方就不怎么相信,但老方还是故意做出赞叹不已的样子。

一会,那女人看完病,往功德箱里丢进了十元钱,就高高兴兴地朝着外面走去。那轻松走路的样子就跟膝盖上的病根已被彻底根除了似的。接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要求道长为她和丈夫招财。她说她和丈夫是从河南来的,做生意有七八年了,过去生意还算不错,可是,这两年来生意是越做越差,特别是今年的生意一直在赔着做,特求道长为她和丈夫招财。道长就从旁边的台子上拿起一个木雕的财神让她买下。那女人一听,就拿出了二十元钱给了道长。道长就开始给这个财神开光。其实,开光这玩意听起来很邪乎很神秘,但实际上做起来却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见道长用一种呜里哇啦的声音哼念了一通,再用一支圆柱笔在财神的四周转了几圈,然后说让她回去等着发财吧。女人听着十分的感动和感激,再三谢过道长,往功德箱里放进了五元钱,抱着财神离开了。

看过这些,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方也就不想再看了,就进到了药王庙里。药王洞里摆着药王孙思邈和两个童子的雕塑,一群信神好佛的热心大嫂们坐在㓊里一边吃着一大包饼干,一边给进到洞里来求医的人问询治病。有人进到洞里,她们就问他得的是啥病。然后,就用纸包上一些饼干屑给他吃,说,“不管得了啥病,吃了这药就能袪病除根。”

那女人见老方进到了洞里,就问,“你得了啥病?”因为老方常来这里,跟这里的人都比较熟悉,就笑着说,“我得的这病恐怕没人能治。”带头的那个老娘们就说,“药王没有看不好的病。”老方还是摇了摇头,说,“你让药王看我得的是啥病。”这话把那位老娘们给难住了,因为一般都是她们问来者要看啥病,还不曾遇到来者问她们他得的是啥病。但她们不能给药王丢脸,于是,就有人把一包饼干碎屑给了老方,说,“不管得了啥病,吃了这药就能药到病除。”

老方不肯吃这种药,说,“药王说要对症下药,可你们连我的病都不知道,就让我吃这药,吃错了药怎么办?”老娘们都笑了,继续问,“你到底得的是啥病?说出来我们才好给你治病。”老方说,“我的病是打麻将成瘾,一天不打麻将就跟没了魂一样,不知这病你们能不能治。要是你们把我这病好了,我每月往你们这功德箱里放上一百元钱。”老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跟百岁老御医遇到了疑难杂症似的,一时不知所措。

其中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对老方说,“要说别的病还都好治,可是,麻将瘾这种病好像还真是没有药方。”接着,这女人又说,“前些天,也有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找我看这种病。她说因为打麻将她已经跟男人离婚了,离婚后,她还是整天泡在麻将馆里,先是把自己的出租车给卖了,接着,又背着十多万元的债务。她说她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住人家的房子都半年没给人家交房租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还说不想活了,可是,又怕自己一死,会给父母家人和孩子造成一生的悲痛。”

旁边的一位女人对老方说,“既然爱打麻将,又戒除不了,那你就别打大的,打个二四角的牌,这样,既能过了牌瘾,又输不了多少钱。”老方一听这话,就问那女人,“你打过牌没有?”那女人说,“没打过,我一见别人打麻将就头昏。”老方说,“那你就别说话,你往徐家湾村转上一圈,看有哪家麻将馆里有人打二四角的?”那女人就问老方,“那你们打多大的?”老方说,“最小最小也就是五角一元的,而且,还要带下炮。再小就没人跟你打了。”女人又问,“那你们打一场牌,能输多少?”老方说,“说不准,看你的手气咋样,手气不好了,一场牌打下来,输上个一二百元也是常事。”听着这话,老娘们都伸出了舌头,说,“要是这样,一年下来,还能不倾家**产?”老方说,“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治这病。”

老方见大家都不出声了,就哈哈一笑,说,“这种最常见的病你们都治不好,算了,不找你们看了。”说着,就出了药王小庙。

一出门,在拥挤的人群里就有人拽住了老方的胳膊。老方一看是康乐麻将馆女老板的前夫老郭。老方就问老郭,“啥事?”老郭说,“你别走,一会门前要演戏呢,台子都搭好了。”老方摇了摇头,说,“我连电视都不看,还看这戏?”老郭把老方拉出人群,来到了小庙墙外的一片没人之处,对老方说,“老方,你也是有名望有威信的人,你给我评评理。我跟那老婆子也是夫妻一场,不能说她不要我了,就把我当成一块抹布给甩掉了。你说是不是?”

老方向来不爱掺和别人家的是非事,所以,就说,“老郭呀,要说让我陪你打牌可以,但要我给你和老婆子评出个谁是谁非,我可不管。俗话还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我连个清官都不是,哪能给你们评出个是非公道?”可老郭还是忿忿不平地往下说,“就是她老婆子不要我了,也得把家产分给我一半。可她欺负我是倒插门的外来户,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我给赶出了家门,让我住在村边那间没有住没人管的趴趴房里,她却住在三屋洋楼里,过着富贵显赫财大气粗的日子。你说我咋能不生气呢?”

老方本来就对老郭不那么喜欢,见他还要缠着他把话说个没完没了,就有些不耐烦了,说,“老郭,我看这事不能怪人家,还是怪你自己。人家兄弟为了帮助你们发家致富,给你们办了个石棉厂,还借了十来万元资金投了进去,本指望你能好好地经营好管理好,可是,你就根本不照道,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女人放在身边,整天光顾着给你宽心解闷,结果把厂子给折腾垮了,还让那娘们把钱一卷给跑路了。你说人家咋能不把你给辞了?”

老郭却强辩着说,“这话我就不说了,要是她还是穷得跟黄河滩似的,我也不多说了,可是,她现在过的是啥日子?盖起了三层洋楼,还办起了康乐麻将馆,钱多得花不完。前些天我还没说到她那麻将里打麻将,她就拼命地要赶我走,好像我就是瘟神一样。你说这算是啥道理?”老方说,“你去打牌老不带钱,输了钱挂的账就要老婆子给你掏钱,人家不赶你赶谁?老郭呀,不是我说你,要是我的话,别说到人家麻将馆里打牌,就是连人家的脸面我都不想去看。是人都得有个自知之明,有个人格尊严。”说完,朝着北边街道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