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傍晚,小四川从麻将馆一回到屋里,见莹莹饭还没做,呆呆地一人坐在床边,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小四川知道莹莹恐怕又要找他的事了,心里就有些发怵。所以,也就没敢用责怪的口气质问莹莹,只是低声说了句,“怎么还没做饭?”不想,莹莹却说,“一分钱都没有,你让我拿啥做饭?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莹莹的话语气平和,但句句字字砸在他的心上。小四川不由地吸了口气,反倒责怪着说,“没钱,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莹莹说,“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可你就没把这当回事。”
小四川这才想起早上莹莹还给他说过该买米该买面该买菜了,可他急着要去跟老方他们打麻将,一打就是一天,竟把买米买面买菜的事全然忘了个精光。他连忙歉意地笑了笑,说,“我这一忙,给忘了。”随后,又说,“你还没吃饭呢,咱们一起出去吃。”但是,这话刚说完,他才意识到早上他兜里那仅有的两百元钱已经让他打牌输光了。他就想要是他今天不去打牌,不把那两百元钱输掉就好了。因为这两百元钱买米买面买菜至少也能让他们吃上个十天半个月。
莹莹并没有从**起来,而是仍然一副漠然幽怨的样子问着小四川,“你是不是借了人家王老板五千元钱?”小四川心里不禁一怔,说,“你听谁说的?”因为这事只他一人知道。莹莹说,“人家王老板今天派人来店里要账了。还有我去林经理那里要账,林经理说他去年从店里提货时就已经把账付过了,还把付款的发票拿出给我看。这两笔钱就是将近一万元钱。你把这些钱都弄到哪去了?”见小四川没有吭声,莹莹就追问着说,“那些钱呢,是不是都拿去打麻将了?”小四川把头搭得很低,这种问题总是让人羞于回答。所以,他低头不语,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抠着指甲里的污垢。
莹莹见小四川真是把钱拿去打麻将了,就气得哭了起来,说,“你知道不知道店里的东西都快卖完了,我一直给你说该进货了该进货了,可你对我说人家还没把钱付过来,原来你不但把钱都拿去打麻将了,还借了人家的钱去打麻将。你这不是存心想把咱们往泥坑里拖?”说着,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莹莹跟小四川并非合法夫妻,而是那种没有婚姻的夫妻。小四川是有妻有女的,但据说他妻子多年前在一次去外地进货时出了车祸,常年瘫在家里。莹莹是陕南丹凤人,哥哥过去曾给小四川在店里拉货,跟小四川的关系很铁,所以,自己挣了一些钱便回到自家小镇开了家商店,并把当时只有二十二三岁的莹莹介绍到小四川的店里当帮手。小四川正值三十郎当岁,常年在外,一年到头不回家,没有女人当然不行,就跟莹莹过在了一起,并向莹莹保证说等他一得空,就回家跟老婆办离婚,跟她成家。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小四川也回去过两三次,却还是没把离婚的事办妥。
小四川说他见老婆病成那样,不忍心提出离婚。莹莹也是善良心软的女孩,见小四川为难,也就没好去逼迫他。可是眼下,她担心的不是他会不会跟老婆离婚,而是他的店子还能不能再办下去了。莹莹是那种比较传统朴实的农村女孩,虽说这些年来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小四川过在一起,但要是让她跟别的男人呆上一会,她就会感到局促不安,心慌意乱。尽管他们不缺钱,但她从不多花钱。她的衣服一般都是二三十元钱买来的。这些年来,他们店子的生意之所以还不错,跟她的兢兢业业和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可以说自从她下定决心跟着小四川过在一起,就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和命运都寄托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女人都是这样,只要一伤心,话也就多了起来。她说,“这些年来,你正事不管,整天跑到麻将馆打麻将,店子几乎丢给了我一人看管。这些我都不说,可你也不能把钱不当钱。今天从店里拿两百,明天从店里拿一千。前些年生意还可以,还不觉得咋样,可这两年生意越来越不好。特别是从去年到现在,门前的街上一直修路,车辆不畅通,人行不便。店子不但挣不到钱,每月还要给人家交一两千元的房租。本来这种生意就是惨淡经营,难以为继,可你还要天天打牌,不但把进货的钱都输了,还在外面借钱打牌。你要这样,不要说继续开店,就是以后咱们吃饭住房都没着落。”
她抹了抹泪水,眼泪汪汪地接着说,“我天天给你说打牌跟吸毒一样,轻则贻误正事,重则倾家**产。可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一天除了打牌,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店子连管都不管,看都不去看一下。为了打牌,往里面撇进多少钱你也在所不惜。为这,我不知跟你磨过多少嘴,吵过多少架,可是,你就是不听。”莹莹越说越气,越说越是伤心悲痛。
莹莹的哭泣让小四川感到了羞愧,但却不知小四川心里也正烦着。他今天手气不好,没敢跟人家打二四元的,只是跟人家打打一两元的小牌,而且也没下炮,就这,他打了大半天时间,几乎一把没胡,二百多元钱没咋打就进到了别人的腰包里。你说他心里能不烦?再是,光这半年来,他不知把多少钱在麻将馆里打了水漂,少说也有一两万元。输了这多钱,连点本都没捞回来,他能就此善罢甘休吗?
所以,小四川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见莹莹哭个没完没了,就说,“你倒是有完有了吗?我是输了不少钱,可这钱不能白输,说不定哪天又把钱打回来了。你不打牌,根本不懂得打牌赢输的规律。牌场上有句俗话说,打牌三十年,赢回自己的钱。我就不信我的钱赢不回来。”莹莹以为自己的这些话语重心长,字字血泪,却不知这话对小四川竟没起到任何作用,心里越发地躁气,就说,“你打牌都打了几年,也没见你把钱赢回来,反倒越输越多,越陷越深。要是等你再往下打到三十年,恐怕咱们早就饿死了。”小四川怒气愈烈了,就说,“你要是嫌我拖累你,你可以走人。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着,小四川就一甩门,朝院子外面走去。
顺着村子里的街道,来到了一家小餐馆的门前,一摸兜,只掏出了两三角钱的硬币。小四川这才发现刚才打牌时竟连吃晚饭的钱都没留下。但他不是那种喜欢后悔和自责的人,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愚昧可笑的自我否定,是种没有本事的无可奈何。而对他来说只要你肯动脑子,就没有想不出的办法。他这人就是这样,没有钱也要吃饭,而且还要吃好饭。这种办法让他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因为这个村里有好几个在他那店子和周围的店子里拉货蹬脚的外地农民。平时请他吃饭还请不动呢,要是他去哪家屋里吃上一顿饭就是给了他们好大的面子。这样想着,小四川就决定去于有财的家里混顿饭吃。于有财是商县农民,住在村子后巷的一家院子里。去年过年时,他曾去过他那打过一两次牌。后巷呈东西走向,有一百多米见长。于有财家刚好住在巷子的中段。
进到院里,房东胖女人见他面生,就用十分警惕的目光盯着他,大声地喝道,“找谁呢?”小四川说,“找有财。”于是,房东胖女人就朝着楼上大声喊道,“有财,有人找你。”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从屋里跑了出来,应道,“啥事?”房东胖女人说,“有人找你家有财。”年轻漂亮的女人朝着小四川看了看,然后很客气地招呼说,“快来,快来。”随后,就对屋里的男人说,“有财,有人找你。”
于有财出来见小四川已经上到了二楼,便激动地对小四川说,“你怎么还能想起来我这里?”说着,便把小四川迎进了屋里。屋里的灯光洁白明亮。室内面积不是很大,但一个城里人家该有的东西这里一样也不少。床是席梦思的,上面还铺着床罩。地上铺着人造革,人造革被擦得干干净净。所以,进到屋里都要换上门前备放的拖鞋。组合柜子和沙发是新式的,电视是二十九吋的。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你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从商县山区来这里拉货蹬脚的农民之家。相比之下,倒是小四川觉得自己屋里真是有些太不讲究了,屋里的家具和摆设真是跟山里的农民家一样。
而且,再看人家的媳妇,虽说是山里人,却长得比城里人都灵秀,不胖不瘦细皮嫩肉,漂亮的脸蛋,笔直的身材,披着浓黑的长发,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蓝色T恤衫,配着细瘦的黑色长裤,给人一种十分挺拔和匀称的感觉。特别是她那过于高耸突出的胸部,随着身体的运动就像两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似的在衣服里面跳动着,让人眼里看着,心里就不由地在流口水。
于有财对小四川的到来喜不自禁,说了许多恭维奉承的话。但小四川只是把目光聚在有财媳妇秀秀的身上,只顾跟秀秀搭腔说话,根本就不太跟有财答话。秀秀是个灵醒人,当然能看出小四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倒茶又是削苹果,把个小四川当成了上等的贵客对待。有财的媳妇虽是商县的农民,但说的普通话比城里人还标准还好听,十分地清晰十分地柔和,好像有种诱人的磁性。看着人家媳妇这般地清秀貌美,小四川就在心里对有财嫉妒得咬牙切齿,心想你一个蹬三轮的农民竟能找个如此艳丽貌美的女人,我一个当老板的竟混得啥都不如,真是命当不该,世道不公呀!
听说小四川还没吃饭,秀秀就动手给小四川和面擀面下面。小四川本来是不太喜欢吃面条,可是,吃起秀秀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却是觉得比吃肉还香。吃过一大碗硬是没觉得饱,又让秀秀盛了半碗。吃完饭,小四川就对秀秀做的饭赞不绝口。秀秀就说只要你想吃就只管过来,我给你做比这还好吃的。
吃过饭,按理说该道个谢离开了,可是,小四川却还是有些不忍离开,他觉得跟秀秀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让他有种亲切异样的感觉和一种如梦一般的沉迷。所以,就很想再多坐上一会。
有财见小四川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就提议要一起掷摊打麻将。因为在徐家湾住的人都知道,招待客人打麻将可以说是对客人最隆重和最高规格的接待。小四川因身上没钱,就显得有些犹豫,但他听说秀秀也爱打麻将,就对有财说,“打就打,不过,我刚才换了件衣服,身上没带钱,得要先借你一百元钱,等到明天一早就还你。”有财说,“这算是啥问题。”就让秀秀把本院住的两个装卸工叫来打牌。
小四川坐在秀秀的上家,有意打好牌让秀秀吃牌,所以,刚一开始,秀秀就连胡带炸地赢了不少钱,也就不时心领神会地向他投递着媚眼。因为有财在一旁看着,小四川也不敢对秀秀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娇媚漂亮的女人已经对他有些意思了。秀秀打了一会,就让有财给拉了下来。于是,秀秀就坐在小四川的身边,看着上家的牌,用着一只脚不时地给小四川暗地里传递着信号。这样一来,小四川的牌就打得很顺,不是胡了就是炸了,赢了不少。大家一直打到了夜里一点来钟才收摊。小四川把借来的一百元钱还给了有财,还赢了两百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