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头鹰站在大门外的核桃树上叫着,村长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又想起欣然临走时给他说的话,他不由得站起来,冲出屋子,抄起院子靠在墙角的铁锹跑到大门外的核桃树下,发疯般的用铁锹拍打着核桃树杆,边拍边骂:“我把你这个狗日的,整天站在这树上叫,欣然被你叫走了,林秋也被你叫走了,你还想要叫走多少人?”
猫头鹰早被村长的谩骂声和铁锹的拍打声吓飞了,或许村长也知道猫头鹰早在他第一铁锹拍下去就飞了,可村长发疯般的一直拍打着树杆,核桃伴随着树叶哗啦啦的掉了下来,落在了村长的身上和地上。村长拍打累了,蹲下身子咳嗽着哭了起来。
远处一阵犬吠声划破了静寂的夜空,村长止住了哭声,站起来,扛起铁锹,蹒跚着向院子里走去。
一只野猫爬在墙头上“喵喵”的叫着,村长又举起铁锹向野猫砸去,野猫吓得尖叫一声逃走了。
村长把铁锹靠在墙角,拍了拍手,回到屋子,长长叹了口气,坐在凳子好,又点了一根烟吸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刘奶奶拉着夏荷的手走进来,看着地上一大堆烟蒂,看着村长腥红的眼睛,小声问:“你就坐在这里抽了一晚上的烟,没有休息?”
村长咳嗽着道:“没有,我哪有睡意?我一晚上都在想,这两个孩子将来怎么办?两口子都走了,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谁来照看这两个孩子?”
刘奶奶长长叹了口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有我吃的,就有两个孩子吃的。”
村长赞许的看着刘奶奶,咳嗽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他列的计划,又从头尾看了一边,站起来对刘奶奶说:“你先在这里经管一会,我回家一趟,看我儿子叫李阴阳去了没有?。”
刘奶奶弯腰给夏荷穿着她头天晚上回去,连夜给夏荷缝的孝褂子,扭头看了村长一眼说:“你儿子忙不过来,就让富生骑车去。”刘奶奶说着,又把一根白长布条绕在夏荷头,夏荷有点不习惯,就很不自然的用手摸着头上的孝。
刘奶奶蹲在冰棺前,拉着夏荷说:“大丫,跪下给你妈妈烧些纸。”
村长:“先不烧,等李阴阳来了把灵堂设起来了,再烧,你先给娃弄点饭吃。”村长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刘奶奶并没有听村长的话,依然拉夏荷跪下,点了一张烧纸放在瓦盆里,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个不停。
夏荷也模仿着刘奶奶的样子,烧着纸,泪水又不由得滚落一下来。
刘奶奶陪夏荷烧完纸,起身要到厨房烧饭,夏荷也站起来要走,刘奶奶忙劝道:“你就守在这里,别让猫进来,人死了,是不能见长毛的动物。”
夏荷不解的看着冰棺里母亲的遗体,又跪了下来,仰头看了一眼刘奶奶,长长叹了口气,又低头看着烧尽的烧纸,泪水滴在瓦盆里,一股细微的纸灰飞扬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落在了夏荷的身上和冰棺盖上。
刘奶奶爱怜的摸了摸夏荷的头,安慰道:“别伤心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着,你放心,有奶奶吃的,就有你和妹妹吃的。”刘奶奶说着,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忙用手背扯着泪向门外走着说:“你就守在这里, 奶奶给咱们做早餐去。”
夏荷抽泣着点了点头,泪水依然如断了线的珠子在脸颊上滚落了下来。依然滴落在瓦盆里,随即又是一股细微的灰尘飞扬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
夏荷悲痛欲绝的跪在灵位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冰棺里的妈妈,感觉妈妈的胸部在一起一浮,她突然感觉妈妈没有死,肯定是睡着了,她很想叫醒妈妈,便站起来,正要打开冰棺盖叫醒妈妈时,门外一阵吵杂声。夏荷扭头看着门口,看村长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这个人就是李阴阳,李阴阳人黑瘦,一脸的凶相,夏荷不由得身子哆嗦了下,本能的收回放在冰棺上的手,怯生生的看着李阴阳。
村长拍了拍夏荷的肩膀说:“你先去帮奶奶做早餐去,这里有我们守着。”
夏荷懂事的点了点头,偷眼看着李阴阳转身向门外跑去。
李阴阳在村长和富生的配合下,很快就布置好了灵堂,刚坐下歇息时,村长的儿子请的两位吹鼓手也来了,坐在院子的石头凳子上就吹了起来,哀乐响起,使整个刘家村都陷入在悲痛之中。
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自发的提着自己家里的锅碗瓢盆来到夏荷家帮厨。
刘奶奶听着哀乐边抹泪边指挥着做好饭,村长和阴阳吃完上,叫上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丁来到欣然坟墓旁边,李阴阳拿出罗盘看的定好墓地位置,给村长安排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村长忙吩咐拖拉机手开拖拉机送李阴阳回家,然后到砖瓦厂拉些红砖回来。
李阴阳也没有推辞,跳上拖拉机,向村长挥了挥手。拖拉机冒着黑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
村长吆喝着村民抓紧时间把墓穴挖好,砖拉回来就可以动工箍了。
林秋生前也是没有少帮村民,因此,村民听着村长的号令,干起活来,都特别的卖力。
砖还没有拉回来,村民就挖好了墓穴。又自发的跑到林秋家荷塘里,把长得一人多高的水草拔掉。
村长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觉得有善良的村民在,林秋两个孩子也不会受多少罪。
黄昏时分,林秋的墓穴箍好了。村长仔细查看了一遍,觉得比欣然的墓穴箍的还要好,村长看着墓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村民用塑料篷布把墓穴盖住,转圈用土压实,即使晚上有雷阵雨,雨水也不会流到墓穴里。
村民按村长的吩咐处理好墓穴周围,已经是月上枝头,都是有累又饿,拖着疲惫的身体,各回个的家。
村长早都累得快要趴下,但还是硬撑着又把墓穴周转检察了一遍,弯腰驼背的咳嗽着向林秋家走去。
刘全爹在老槐树下,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林秋的墓地。看村长弯腰驼背的向村口走来,吓得撒开脚丫往回跑,边跑边扭头看着村长,结果一头撞在路边的白杨树上,脑门上被撞出一个大青包。刘全爹摸着头上的大青包,狠狠踹了一脚白杨树,只听得脚腕咯嘣一声,刘全爹鬼哭狼嚎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脚嚎叫到:“哎哟,我的妈吧,我的脚呀,有人吗?救命呀,快来人呀!疼死我了。”
村长老远听到呼喊声,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呀,急忙加快脚步跑到刘全爹跟前,看刘全爹双手抱着脚疼得在地上打滚。村长吓得忙蹲下身子扶起刘全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被蛇咬了?”
刘全爹疼得呲牙咧嘴道:“我的脚崴了,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村长疑惑的仰头环视了一下村庄,只见家家户户烟囱里炊烟袅袅,路上却是空无一人。村长更加疑惑刘全爹在晚饭时分,不呆在家里吃饭,跑到村口干什么能把脚崴了?
刘全爹疼得在村长怀里哀嚎得大汗淋漓。村长站起来想拉刘全爹站起来,筋疲力尽的村长却没有一丝力气能把刘全爹拉起来。村长又无助的环视着村子,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帮他一把。可村长把两眼望穿,也是没有找到一个人影。只好把刘全爹放在原地,咳嗽着道:“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回村子叫你婆娘和人来。”村长说着快步向村子里走去。
刘全爹坐在地上,懊悔的揉着脚,嘴里嘀咕道:“这个死婆娘,都这会也,也没有说出来找找呀,她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老公?”
村长累得气喘吁吁的来到刘全家,给刘全妈说了一下情况,让刘全妈拉上架子车,赶紧去,他再找富来去帮忙。
刘全妈一听她的丈夫脚受伤了,吓得连围裙都没有解,拉起院子里的架子车就向村口跑去。
村长来到林秋家,跌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喘息着说:“富生,你别在这里忙了,快去村口把刘全爹接回来,刘全爹脚崴了,不能走路了,我叫刘全妈已经去了,刘全妈一个人肯定把他拉不回来。”
富生双手递给村找一杯水,没有好气的说:“净添乱,他没有事,不在家呆着,跑到村口干什么?我这忙着呢,我不去!”富生也知道刘全爹的为人,特别是他对林秋生前的非分之想,他早都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了,那有心情去把他拉回来。
村长喝了一口水,咳嗽着说:“你快去吧,否则只能我去了,其他人都在墓地上累了一天了,再说,还得我去叫,我这张老皮实在是撑不住了。”村长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富生同情的看着村长说:“好,我去吧,你别激动,一激动就咳嗽。”富生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村长用惆怅的眼睛看着富生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又环视着灯火通明的院子,一个大灯泡孤零零的挂在大枣树上,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已摆放了几碟菜。两位吹鼓手不知是累了,还是饿了,都坐在桌前,喝着茶水,吃着面点,都小声讨论着什么。厨房里吵杂声一片,林秋的灵房里灯光黑暗,静寂无声。村长又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向着灵堂走去。
夏荷一整天都是跪在妈妈灵位前,不吃也不喝,嗓子哭哑了,眼睛也哭干。刘奶奶好几次劝说夏荷上床休息一会,夏荷就是不听,只想跪在地上多陪伴一会妈妈。
村长站在门口,看着夏荷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秋的遗相,心里一阵抽搐,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一阵急剧的咳嗽声,吓得夏荷身子颤抖了一下,忙站起来扶村长坐在椅子上,给村长倒了杯水,双手递给村长说:“爷爷,你说我妈妈还能醒来吗?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我妈妈扯呼了。”
村长哆嗦着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咳嗽稍好一点,喘息着粗气摸了一下夏荷的头,老泪纵横驰的哽咽着说:“唉,我的瓜娃娃,你妈妈要是能醒来,我们还用得着这样吗?孩子呀,你要想开一点,你妈妈是不会再醒来了,她永远随你爸爸去了,你爸爸在那面也太孤单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谁都离不开谁。你就想开一点,成全他们俩吧。”村长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夏荷似懂非懂的捶着村长的后背,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妈妈的遗相,心里喃喃的自语道:妈妈很爱爸爸,去陪伴爸爸去了,难道妈妈就不爱我和妹妹吗?既然不爱我们,还生我们干什么?夏荷乱想着,突然看见相片里的妈妈在流泪,耳边回响着妈妈的声音:孩子,妈妈是爱你们的,妈妈是不想离开你们,可是妈妈的身子骨不争气,却不得不离开你们,你现在已长大成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一定要把妹妹养大成人……夏荷帮村长捶背的手停在半空中,仰起头看着屋顶,寻找着妈妈的身影。
村长看着夏荷怪异的表情,惊恐万状的又摸了一下夏荷的头问:“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夏荷突然回来神来,不好意思的说:“屋子里好像有蚊子。”
村长也信以为真的仰头环视着屋子又咳嗽了起来。夏荷两个小拳头像捣蒜似的,使劲捶打着村长的后背。村长咳嗽红了脸,咳出了眼泪,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夏荷从骨子里心疼村长爷爷,心里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给村长爷爷买最好的咳嗽药,一定要把爷爷的咳嗽病治好。
刘奶奶端着一碗饭从门外走进来说:“你把咳嗽药吃上,把烟少抽一点,按理说,咳嗽就不应该抽烟。”刘奶奶说着。把饭端的放在桌子上,取的放了两根香,毕恭毕敬的向林秋鞠躬作揖,又跪下烧了张纸,嘴里不停的絮叨个不停。
村长咳嗽着说:“你是个大,她是个小,你蹲着给烧个纸就行了,还跪下给烧。”
刘奶奶烧完纸,磕完了头,站起来又鞠完躬。才慢慢后退两步,转身瞪眼村长说:“死者为大,这一点都不懂?”
村长闭上眼睛似乎默许了刘奶奶的观点。
富生满头大汗的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村长说:“叔,你们吃了没有?我快饿死了?”
村长咳嗽着说:“没有呢,你把那个害货送回去了?”
富生:“送回去了,让他婆娘这下慢慢伺候去。”
刘奶奶看着村长和富生问道:“谁怎么了?”
富生和村长异口同声说:“刘全爹把脚崴了。”
刘奶奶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向门外走去。善良的刘奶奶也是早对刘全爹为林秋的事,恨之入骨。因此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没有表态,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富生和村长陪吹鼓手吃完饭,咳嗽的实在是不行,就回家吃药休息去了,临走走时,给富生又安顿了几句。
吹鼓手吃完饭,又吹了几曲哀乐,也在林秋家里堂屋里休息了。
刘奶奶和夏荷一直守灵到天亮,送葬的人在村长事先安排好的情况下,五点不到都来到林秋家,小心翼翼的把林秋遗体抬的放在事先订制好的棺材里,在李阴阳的指挥下起灵,又把棺材抬上拖拉机。
夏荷抱着瓦盆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来送行的人,看着哭哑嗓子的夏荷,都是个个在伤心落泪。
灵棺下葬时,夏荷发疯般的趴在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刘奶奶和赵大夫强行抱着夏荷,示意村民抓紧下葬,不要错过吉时。
棺柩随着一阵哀乐慢慢移到墓穴里,泥瓦匠麻利的封上墓穴洞口,村民挥动着铁锹把土铲到墓穴里。
夏荷看着凸起的坟墓,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刘奶奶和赵大夫泪流满面的抱着夏荷走到坟墓前蹲下身子,劝夏荷道:“宝,抓把土压在你妈妈的坟墓上。”说着,又扭头对抱着欣雅哭成泪人的春花说:“你让欣雅也抓把土压在她妈妈的坟墓上。就算两个娃娃也把孝行了。”
春花抽泣着抱着欣雅蹲下身子,抓着欣雅的小手说:“乖,抓把土,放在妈妈坟墓上。”
欣雅似懂非懂的抓起一把土,扬在坟墓上,看着飞扬的尘土,微笑着又抓起一把土扬在林秋的坟墓上。
送葬的人看着懂事的夏荷哭得死去活来,看着年幼无知的欣雅根本就不知道所发生的事,个个都哭得直不起腰来。
林秋就这样扔下两个孩子陪伴在欣然的坟墓旁边,使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陷在极度的悲痛之中,给炎热的六天带来几份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