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姗姗很快按照牛如山的意见跟牛如水和李小红开始了细致的谈判工作。李小红一听乔姗姗同意接纳美容院这个烂摊子,她当然是非常高兴的。这正好达到她的预期目的。她急不可待地要求尽快清理财产,按比例进行财产分割后,一次性将美容院转让给乔姗姗。当李小红正要给公司财会人员打电话时,乔姗姗说:“关于资产的清理和评估,不是我们自己做,是要请资产评估事务所来做。只有他们来做,才是公正的,科学的。”
李小红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让会计来算算账就行了,这样简便得多。”
乔姗姗一口咬定,说:“那不行。”既然乔姗姗说不行,那就不行了。李小红没想到乔姗姗会来这一手,这跟李小红的如意算盘有点不合。李小红原先想,就是这样毛估一下,马马虎虎算笔账就行了,大抵就是一百来万元。乔姗姗给她支付60万元,然后到工商、税务等部门办理一下企业法人变更手续,就算万事大吉了。可经过资产评估事务所的严格评估,所得出的资产结论是60万元,与她想象的一百万元的期IS值相距甚远。李小红一听只有60万,顿时瞪大眼腈说,你们有没有搞错哟?资产评估事务所的人说,那是不会搞错的。李小红说,经典美容院在淮海路上已经营多年,在上海是有影响的美容公司,仅是无形资产一项,也不会少于40万元。资产评估事务所的人说:“经典美容院确实有部分无形资产,但价值并不很大。加上一场火灾,本身就是对无形资产的一种破坏。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火灾,都不会给它带来美誉,而是一种负效应。它给消费者的印象是,公司的安全意识是薄弱的。尽管无形资产不多,我们也算进去了。”
李小红和牛如水只得接受这个事实。紧锣密鼓地办完过户手续,乔姗姗开出一张36万元的支票交给牛如水,经典美容院就属于她和牛如山的了。李小红虽然并不十分满意,但她也没有怨言。因为美容院的一切负担都转嫁到乔姗姗头上了,她终于摆脱了火灾的阴霾。而且她还想到占了一点便宜,职工们当月的工资本应在支出项目之内的,乔姗姗居然忘记了这事,这也是几万块钱呀。如同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捡到一个钱包,李小红有点沾沾自喜。牛如水就不一样,看到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公司突然易主,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感的。除了手上那张36万元的支票,一下子变得两手空空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对乔姗姗说:“我在找到新的项目之前,会一直闲着。你要忙不过来,我就来给你帮忙。”乔姗姗说了声谢谢。
面对一个烧焦了一层楼的美容院,乔姗姗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几乎是来不及多想,就请了沪上一家有名的装潢事务所,委托他们对美容院进行全新的设计,并由他们完成施工。牛如山见乔姗姗干得有板有眼,步骤明确,条理清晰,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她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和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使他觉得她是一个商业方面的可造之材。只是缺乏操作经验积累罢了。牛如山鼓励她说:“不错。别看你是个小不点儿,倒像是个干大事的人。”
乔姗姗说:“其实我心里也很紧张,看到那个破败样子,心里发毛。又怕搞砸了,对不起你的信任。”牛如山让她别着急,一步一步来,把时间利用好,就不会乱套的。
乔姗姗即使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没请牛如水和李小红来帮忙。她知道他们一个要学开车,一个要打打麻将,忙了这么多年,他们难得轻松一下。再忙再苦,她也一个人承受了。那天在公司,正与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商量设计的事精,十多个公司职员来了,他们是来领工资的。一看乔姗姗一个人在这里忙碌,就问情况,华丽告诉他们说,公司已经由乔姗姗买下来了。他们都非常高兴。财务人员请示乔姗姗,是不是把下个月的生活费也给他们发了。乔姗姗让给他们发。
职工们听说一次把下个月的生活费也发了,都非常高兴。他们站在一楼的废墟上笑着闹着,华丽对他们说:“你们高兴什么?你们好意思领取这种生活费吗?一把火将公司烧成这个样子了。一时又不能开业。我说这笔费用我们就不要了吧?乔姗姗对我们不薄,我们也应当知情知义。我想,这期间的每一个人在生活上都不会有问题的。”听华丽这么一说,有的职工就表示不要生活费了,觉得没道理拿这份钱。于是,他们来到楼上对乔姗姗说,公司目前处在困难时期,生活费不要发了,我们不要了。将来开张之后,你做老板的对我们好一点就行了。我们也会尽心尽力的。
乔姗姗说:“定下来的事,你们怎么不要?我对你们说过,困难是暂时的,很快就会重新营业。”
华丽说:“难得你这个老板能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也能体谅你的苦衷。我们不能在你困难的时候白拿钱。”
见职工们这样通情达理,看来他们对公司还是有感情的,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乔姗姗有些感动。对他们说:“谢谢你们替我着想。你们个人无论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跟我讲,我会不遗余力帮助你们的。”
“我个人倒是有点困难。”华丽一本正经地说:“好男人都让你们挑走了,剩余的全是次品。你说我要找个好男人怎么办?”
乔姗姗说:“这就难办了。不过我看也不是没有好男人,而是你役发现。你去找个放大镜来,满上海搜索,不会找不到好男人的。只怕多得你眼睛都看花了。”
另一个女孩说:“我问过计生委了,一个离异的中年妇女说,成年的好男人都让眼尖手快的女人抢走了,未成年的正在上幼儿园,另一部分还没有出生,这部分寄托在我们身上,要靠我们自力更生。
几个人在公司说说笑笑,不走了。他们要在公司找活干,比如清理废墟什么的。乔姗撕告诉他们,这些都由装修公司干,再说你们也干不了。不能把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面孔搞脏了。乔姗姗让华丽和财务人员留下,每天照常到公司上班,其他人都走。往后有什么事随时跟她们联系。
乔姗珊迸入了人生的大忙季节。母亲来上海二十多天时间,除了晚上偶尔带她出去逛逛商店之外,乔姗姗都没专门陪她出去玩过。好在牛如山细心,他有时也陪乔姗姗她妈到公园走走玩玩。这使母亲感到很欣慰,也很踏实。
因为乔姗姗母亲在家里,牛丽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跟罗列在一起。乔姗姗和牛如山都在外面上班时,牛丽就和乔姗姗她妈在家里,两人就没完没了地拉话。牛丽对她说,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没时间谈恋爱,因为家里离不开人,时刻要守在家里看着。有时牛丽有时间,罗列没时间;有时罗列有时间了,牛丽又没有时间。乔姗姗她妈说:“只要我在这里,你男朋友有时间了,你就过去吧,我在家里看着就行了。饭我自己安排。”牛丽见她这样,就偷偷给罗列打电话,让他明天安排一天时间,两人好在一起呆一天。
第二天牛丽就到罗列住处去了。两人有十多天没见面了,一见面牛丽就盯着罗列久久地看着,好像不认识似的。牛丽说:“我真是想死你了。这几天你连电话也不给我打。”
罗列说:“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忙吗?牛总给我安排了许许多多事情。我要集中两个月时间才能干完,还要经常加班加点。他们那个美容院一失火,乔姗姗当老板了。牛总的集团公司又增添了新成员。他让我拿出一份未来五年的发展报告。每一个分公司都得进行详细的可行性论证。”
牛丽说:“他们是多有钱的人。失火一次,就相当于我们表了十块钱。”
“那也不一定,毕竟要投资上百万。”罗列说:“有人说上海人就不怕失火,因为值钱的东西都戴在身上。这只是对普通人家说的。有钱人可不一样,一失火事情就闹大了。”
牛丽说:“我就不喜欢什么装饰品,从耳朵到手腕都是空白。”
罗列说:“对,你不要像其他上海女人那样,有多少家当都要亮出来戴在身上。俗气。”
牛丽心疼地看着罗列,说:“你这么辛苦,牛总给你加薪了吗?”
罗列说:“没有,还是2500元。已经可以了,再加我也不好意思了。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不要得寸进尺,要知足。”
两人说着说着,就搂在一起了。牛丽抚摸着罗列的身子说:“你瘦了。”
罗列说:“一到夏天我就瘦。加上想你,就更瘦了。”牛丽说:“听说你们公司有不少漂亮女孩子,你想过别人吗。”
罗列说:“不想,我从不跟她们接触,自然也就没人追求我。”
牛丽说:“也许是假话。男人见了漂亮女孩没有不想的。”罗列说:“我真的只想你。”
牛丽说:“哪儿想我?”
“全身都想。"罗列指指胸口的地方:“尤其是这儿。”两人站着说话,双手互相放在对方的腰部,指头分得很开。他们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罗列见牛丽太热,连忙拿来扇子给她扇风。牛丽扭身坐到**,罗列就蹲在她面前,使劲摇着蒲扇。用劲一大,牛丽的裙子就随风鼓动起来,露出一截大腿。牛丽红了脸,说:“不扇了。”
把罗列一拉,罗列站起来,顺势压在她身上了。罗列说:“其实我们也不要天天都在一起,隔段时间见一次面,效果更好。”牛丽面带桃花,灿烂地笑着:“好像每回都是新婚。”
太热了,满身是汗。牛丽说:“你怎么不去买台空调?”
罗列说:“用不着。我人瘦,不怕热。这会省许多电费。”
牛丽挤着肚子,隆起一个长条形的肉带,说:“我是不是胖了?”
罗列说:“不胖,你这样正好。该肉多的地方肉多,该肉少的地方肉少,恰到好处。”
牛丽一笑,说:“你是不是把工资全给家里了,钱袋空了?没钱我给你。”
罗列说:“现在家里不问我要钱了,让我存钱找老婆。我现在有五六千块钱的积蓄了。”
牛丽说:“就这么一点,还说呢。”
罗列说:“对于我来说,这算是一大笔资金了。”
牛丽说:“就这点钱,还娶老婆呀。不过没关系,我不管你有没有钱,我只要你这个人就行了。买个小房子,我那点钱也是够的。我妈说了,如果买房,她支持我十万块。我们就可以过上自己的小日子了。”
因为太热,两人去冲了凉,又坐到沙发上吃西瓜。怕西瓜水到处滴,牛丽便抱半个西瓜用勺子挖掘。然后,他们开始开诚布公地谈论婚事。牛丽说,过段时间,把你带回家去,让父母看看毛脚女婿。罗列说,你说的当真?牛丽说,当然当真。罗列就笑了。他有些时候也不放心,担心牛丽遇上更好的男人后把他扔掉。牛丽的个人条件是不错的,她在牛如山家里从事家政服务,将是长期的事情。上海从近代到现在都是这样的,凡大户人家的女佣,往往一干就是一辈子。她们身靠大树,拿着高薪,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像牛如山这种人,是把牛丽看成半个自家人的。牛丽的一切都将由牛如山家里操持。而罗列却不一样,他毕竟是农村人,毕竟是家庭负担很重的人。现在没多少上海女孩愿意嫁给他这种人。面临更多选择的时候,她们没有必要承受那么多的经济压力。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是她们始终不渝的人生追求。所以,当牛丽一说带他到她家去时,有自知之明的罗列就一阵窃喜,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真不是闹着玩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但谈论婚姻的话题实在太严肃。事情一严肃了就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极其有限,谈论是件务虚的事。他们要用有限的时间,办一些属于他们眼下急着要办的事,才是最实际的做法。而彼此享受对方的身体,则成为当前最大的政治主题。他们把西瓜吃完,皮扔在桌上,扯着卷筒卫生纸擦拭了手上的残汗,又躺到**了。罗列把一台从旧货市场上买的二手电扇放到椅子上,对着床。电扇一边吹风,一边摇头晃脑地看着他们。两个一白一黄一胖一瘦的身子迎风招展,姿态万千。没多久,电扇坏了,发出撕噺的叫声。正忙碌着的罗列侧面看了看,想去处理一下。牛丽双手箍着他的后背,示意不要管它。罗列就不管它,让它叫去。电扇叫着叫着,就不再叫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罗列说,这个电扇有点像你,叫着叫着就不动弹了。牛丽涨红了脸,说,它是二手货,我也是二手货是吧?罗列见她眼睛瞪圆了,知道她生气了,说,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联想的。牛丽掐了他一把,罗列赶紧陪着笑说,对不起,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时针指向中午一点钟。牛丽说:“这么早,你干脆到我家去看看。趁着乔姗姗她妈还在这里,她一走我又没时间出来了。”
罗列说:“那好呀。最好你跟牛总打电话说一下,免得他找我。”
牛丽就给牛如山打了电话,把这事挑明。牛如山说:“你们早就应当回去看看了。让你爹妈知道,心里有数。”
于是两人便匆忙起床,收拾得体体面面,直奔浦西。牛丽说:“我妈看你这么小,还以为我带了个小同学回去呢。”
罗列说:“你不是跟她讲过我吗?”
牛丽说:“讲过是一回事,见面是另一回事。你一定会讨她喜欢的。”
母亲对罗列的喜欢比预期的要好。罗列人帅气,本来就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加上又年轻,这样的年轻男人做她的女婿,是喜出望外的。罗列一进屋,牛丽母亲就拉着他问长问短。她似乎不在乎罗列是农村人。只要有知识,懂事就行。母亲看出他们的关系已非同一般,她说得更具体,一步到位:趁我还没老,你们赶快结婚,生个孩子,我给你们带小孩。牛丽说现在没房子,结不了。母亲说,我早和你爸爸商量好了,你结婚,我给你十万块钱。你们自己再凑一点,房子就不愁了。罗列一听说钱的事,脸就红一阵白一阵,因为自己没钱,说不上话,有些馗尬。牛丽算了一笔账,她自己的十来万加上母亲给的十万,也就是二十来万,买新房子是不够的,只能买二手房。如果要买新房子,得向银行借款。母亲说:“二手房有啥?二手房也是新婚!”
晚饭后,两人回到浦东一道来到牛如山家。牛如山冲罗列笑笑,扔出一支烟,说:“今天去看岳母了,怎么样?”
罗列腼腆地笑笑,说:“很好,效果不错。”
乔姗姗走过来,说:“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啊?”
牛丽说:“眼下就是房子问题,得买个小房子。”
牛丽当着乔姗姗和牛如山的面说了缺钱的事。牛如山说:“往后你们也就是三口之家,买两室一厅就行了。装修得好一点,就在我们附近买。”
牛丽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上班方便些。”
牛如山说:“你们现在手头上不是有二十万吗?我给你们十万块钱,算结婚礼物。”
罗列没想到牛如山如此慷慨,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不能白拿,我给你打个借条。”
牛如山说:“谁要你的借条?你们俩都在为我干事,都干得好。所以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们抓紧办,不要再拖了。”牛丽顿时笑逐颜开。
乔姗姗母亲亲眼目睹了牛如山开口就是十万的大方姿态,打点心疼,也夯点不理解。牛如山上楼后,避开了牛丽,乔姗姗母亲对牛如山说:“你真大方,一下子就是十万块。老百姓要挣多久才能挣这么多钱。”
牛如山解释说:“妈,这你就不知道了。牛丽在我家已经五六年了。她一直是競棘业业,克勤克俭地做事,她就相当于我的管家。我们这个家开支很大,她稍稍节约一点,就在里面了。她要一大手大脚,几万块钱不见踪影就花出去了。比如空调费,如果冬夏两季用三个月空调,全年最低要用一万五千元电费。可她一个人在家时,基本上不用空调。所以夏天每月的空调费,她都控制在一千元以内。再就是,她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是最简单的,从来不重新炒菜。也就是说,她时刻都在为我们家着想。”
乔姗姗母亲说:“你说得也对。家大业大开支大,这些年她省下来的也不止十万元。”
牛如山说:“她在家,我就放心。什么事她都会办得很好的。”
乔姗姗母亲说:“她往后有了小孩,还会在这里做吗?”
牛如山说:“她可以自己找个保姆带孩子。我这里不能没人照看,也不能随便换人的。”
乔姗姗对母亲说:“牛如山想的是长治久安。”
母亲说:“那你们自己有了小孩呢?”
乔姗姗说:“我有了小孩的时候,你就该退休了。你带。”母亲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打我主意的。你是你外婆带大的,我又带你的小孩。”
乔姗姗说:“你不是说过,隔一辈,人更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