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劳模(全四册)

60、“投敌叛国分子”的儿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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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发现了新大陆,亭花败下阵来

夜已经很深了,坐落在原野上的村庄安静而祥和,虽然没有月亮,但撒满星辉的天幕也给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郝亭花看看四周,一片寂静。虽然男知青人数少,但也占了半个院子,由于房间很宽裕,所以郝建华有他单独的宿舍。郝亭花走进男知青的领地时,看到了院子里散放的农具,院中央的水井,当她走到水井跟前时,发现井里也落满了星光。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其他人的房间灯都已经黑了,只有郝建华的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想,这个时间别人早已经睡了,可我哥他还在干什么呢?好奇的她再没闲心停留下来欣赏夜色的美丽,旋即迅速地轻轻地走到了那扇亮着灯光的窗下。她再次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真的没有一点动静,才将眼睛凑到窗缝前,往里看去——

屋里只有魏轶力和郝建华两个人,他们坐得很近。郝建华就坐在窗下的三屉桌前,而魏轶力则紧挨着坐在他旁边,她用手肘支着下巴,仰起喜形于色的脸看着郝建华,热情的目光洒了郝建华一脸。从屋顶垂下来的电灯灯光正好把两个人的身影笼在了一起。他们好象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时不时的发出欢快的笑声,郝建华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激动,看着魏轶力的眼光也很热情、火辣,这是郝亭花从来没有看到过也不曾感受过的目光。

看到这样的情景,好象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中了郝亭花的胸口,钝钝地痛了起来。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走到门边,用巴掌把门拍得地动山响:“哥,快开门!”

“亭花!什么事这么咋呼呼的?门是开的。”郝建华有点生气,尤其又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郝亭花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又一次强忍住了刚刚决定准备闹他个天翻地覆的冲动,把本打算一股脑的把挑了大半天才挑出来的最好的苹果、梨、萝卜等,砸到魏轶力的头上的。可是,她马上改变了主意,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堆放在了桌子上。把本想骂魏轶力一个狗血喷头,譬如“打死你这个**”等刻薄的、激烈的言辞。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哥,这是给你们的”……这样既温柔又体贴的语音,一下子平息了即将爆发的战火……

郝建华没有察觉到妹妹心中的怒火,吃惊地望着郝亭花:“亭花,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吴丽的哥哥开车来看吴丽,这些都是从他们大队带来的,送了我们好多呢。”郝亭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郝建华急忙站起来:“那我要去好好谢谢人家。”

郝亭花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强忍着愤怒说:“人家已经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郝亭花狠狠瞪了旁边的魏轶力一眼:“我怕影响你们的好事儿,所以就没敢打扰。”

郝建华的脸一下子红了:“亭花,说什么呢?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话……”

郝亭花冷笑:“哥是你自己想歪了,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

75、疯子的举动,感动了情人的老公

郝一湖每天下班后,都带着精心熬制的鸡汤去工人疗养院看章小凤。章小凤跟他说了好几次,叫他不要再送鸡汤来了,疗养院的伙食本来就不错,她吃的饭菜不仅是疗养院精心准备的,而且还是营养价值最好的。郝一湖却固持己见:“疗养院的饭菜再好,都没法跟家里的相比。”

“老郝,我好歹也是住在高干病房里的劳模,这里的条件不比家里差,你就别操心我了。你上班也很累,下了班又要回家给祖国他们做饭,完了你还要来这里给我送鸡汤,你这样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你是我老婆嘛。”郝一湖看着章小凤一边抱怨一边美滋滋的喝着鸡汤,便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着。

“真是说不通你这个榆木脑袋了。算了,你爱送就送吧。”章小凤见怎么也说不动他,就只好听之任之了:“对了,祖国和设华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设华的学习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怕祖国不好好学习跟着别人去瞎闹。”

“设华每天回家就钻房子里鼓捣他那些小发明、小玩意儿,祖国你也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好坏不分的孩子。”

“我知道呀,可是好久没见到他们两个了,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知道了,这个星期天我让他们来看你。”

“呵呵,至少让他们一个星期来看我一次,陪我说说话嘛。”

“小孩子大概都不喜欢来医院吧。”

“唉……也不知道骆子哥怎么样了,要是有他在,家里的事情我也就不这么发愁啦。”

“恐怕骆子哥现在也做不了这些了。”

“骆子哥他怎么了?”章小凤紧张得坐了起来,郝一湖连忙按住了她:“你别急呀。”

“我能不急吗?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骆子哥了,他……他到底怎么了呀?”

“唉……”郝一湖叹了口气:“他的病越来越厉害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他。”

“怎么这样……他有没有吃饭啊?他不会是在大街上睡的吧?那不会生病吗?”

“也不知道他睡在什么地方,宿舍那边的人说,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去过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章小凤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郝一湖一把拉住了:“你现在到哪里去找啊?还是我去找找看吧。”

“老郝,算我求求你,我想见骆子哥……我一定要见他……我……”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郝一湖在章小凤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提起已经收拾好的饭盒:“我一找到他就带他来见你。”

“老郝,谢谢你……”

郝一湖下了楼,正要出大门时,就见门口有几个民兵正在与什么人纠缠,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失踪了有一阵子的骆子。

“快快快,把大门锁上,不要让骆疯子进去!”民兵看样子被缠得有些烦了,索性把大门锁了起来。

“让我……进去……我要找小风……”骆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已经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了,他低着头三番五次的摇着已经锁上的大门,大门叮铃咣啷的响着,民兵在里面吓唬着,不让骆子靠近大门。

“骆疯子,快走开,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一个民兵出去把骆子使劲搡了一把,骆子瘦弱的身体向后一仰,摔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仍然顽固地要往大门上冲……见他这么固执,另一个民兵也出来围了他,坚持不让他到大门口……

“我……不走……让我见小风……”

“骆疯子,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把你抓到专政队去!”

听到这样的话,骆子的身体一个哆嗦,他抱住胳膊,向后退了几步:“不……不要抓我……”

“那就快滚开,再不走,抓你的人就来了!”

“哦,我滚……我滚……”

骆子跌跌撞撞地跑开了,但他并没有跑远,就躲在了围墙外的树阴下。围墙里是医院的大楼,这时候已经都亮起了灯,骆子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从病房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他此刻的眼神干净而明亮,仿佛章小凤就站在透着灯光的窗前。

郝一湖刚才不好当着民兵的面叫骆子,就一直跟着他到这里,刚想走上前去,就见骆子突然嘻嘻一笑,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嘴里开始说起了快板:“孙大峰,不是人,阳奉阴违斗好人;姚少军,狗腿子……”

郝一湖连忙上去捂住了骆子的嘴:“骆子哥,你就别惹事了。”

骆子呆呆地看着郝一湖,两眼混沌而迷茫,还带着一丝惊恐:“你是谁?”

“我是郝一湖,小风让我来找你。”

“小风?你怎么认识小风?小风她在哪里?”骆子刚才还混沌着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郝一湖的胳膊,肮脏的脸上写满了急切。郝一湖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走,可骆子死活不走。郝一湖说:“你不是要找小风吗?我知道她在哪啊。”

骆子这才安静下来了,乖乖的跟在了郝一湖的身后。他们通过疗养院后门旁边的一个排水洞,钻了进去。

“小风……”骆子的视线转到了那栋亮着灯光的大楼上:“小风在这里……我知道……”

“小风想见你,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小风带来。”郝一湖把骆子拉到了一边的林荫道上,让他站在了一棵柳树下。

“小风……要来见我?”骆子听话地站得直直的,像个孩子一样充满期盼地望着郝一湖。

“是,小风马上就来了。你不准走开!”郝一湖再三叮嘱骆子后,匆忙走进了住院部。

76、特殊的会面,可怜的骆子

郝一湖一进病房就拿起章小凤的外衣让她披上:“快,小风,我找到骆子了,他就在外面,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啊……”章小凤非常兴奋:“你真的找到骆子哥了?”

“是,我让他在外面等你,他只记得你了,我他都不认识了。”

“好,你快带我去。”

郝一湖把章小凤抱到了轮椅上,推着出了门。但两人来到后院的那棵柳树下时,骆子却不见了。

“哎,人呢?”郝一湖四处寻找……

章小凤着急的问:“老郝,你真的看到骆子哥了吗?”

“是啊,我就是让他在这里等着呀。”

“那骆子哥又跑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想见我吗?”

“怎么会,他就是为了见你才到这里来的。”郝一湖安慰章小凤:“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那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不急,我找找看。”

骆子其实就躲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棵大树底下,他把自己藏在树影里,偷偷的看着章小凤。他看到她在轮椅上着急地四处张望,有好几次都差点从轮椅上跌下来了。

“小风……”骆子喃喃地叫着。

听到郝一湖焦急的呼唤:“骆子哥,你在哪里?骆子哥,小风在等你呀,你快出来吧。”骆子才从树影里走出来:“一湖……”。郝一湖连忙上前拉住他,将他带到了章小凤面前。见到章小凤时,骆子有些慌张地躲在了郝一湖的身后。

在明亮的月光下,章小凤仔细的看着骆子。他身上本来就破烂不堪、无法蔽体的衣服,刚才被民兵们撕扯得更不像样子了。**在外的身体又脏又黑……身体廋得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在他肮脏的额头上,有明显的伤口,杂乱的头发有一部分被血凝固了,黏在了一起……

“骆子哥,你……你受苦了!”章小凤伸手要去拉骆子,骆子却把身体躲开了。章小凤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骆子哥,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我是小风啊,你把小风给忘了吗?”

“小风……我没忘……永远不会忘……”骆子轻声地说着。

“那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呢?”

“我……我这个样子……我不能……”骆子低着头,就像一个为自己的模样感到难堪的大男孩。

“没关系,骆子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我的骆子哥。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骆子走到章小凤面前,蹲下去,将手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章小凤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激动地大声问:“骆子哥,是谁……谁把你整成这个样子的?你头上的伤是他们打的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

“小风,别生气,都是我,不好……”骆子怯懦地说。

“骆子哥你没错,是他们……一定是那个孙肉头,我非找他算帐不可!”

“小风,你别激动。”郝一湖按住章小凤的肩膀:“找到骆子哥就好了,外面凉……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然后我再带骆子哥回家去。”

章小凤摸着骆子乱蓬蓬的头发,泪如雨下:“骆子哥……我啥也帮不了你,就只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对不起,骆子哥。”

郝一湖也有些哽咽,将骆子扶了起来:“好了,骆子哥,咱们回家吧。”……

77、一针一线寄深情

不知是什么时候,窗外的天阴下来了。紧接着,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沙沙的细雨打在了窗户的玻璃上,湿漉漉的,看上去好象是流泪的脸。在疗养院住院部病房的窗边,章小凤坐在轮椅上,正在吃力的缝补一件衣服。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上面仍然留着顽固的污渍。章小凤因为浑身上下没劲儿,所以捏着针的手很是吃力,那只少了拇指的左手,还不停地颤抖。她不时地要停歇下来,然后再继续……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郝一湖走了进来。章小凤咬断线,将缝补好的衣服放在膝盖上,细细地叠起来,然后交给了郝一湖:“老郝,我把骆子哥的衣服都补好了,你拿回去给他穿吧。”

“你不要紧吧?”郝一湖盯着她的手,她揉了揉手腕:“没事,就是好久不拿针了,有些不习惯。”

“我把汤放在床头柜上,你记得喝了。”

“嗯,你快回去吧,不然骆子哥又偷偷跑掉了。”

“他很听你的话,一直都呆在宿舍里,哪也没去。”

“那就好。为啥不带骆子哥到家里去住呢?”

“我也想带他回去,可是他死活都不进咱家的门呀。”

“这骆子哥……他什么都明白着哩,他是不想牵连了咱们。”章小凤叹了口气,眼睛又有些湿润:“只要他别再到处乱跑就好了,你说这世道……啥时才是个头呢。”

“我也叫他别再说那些惹祸的快板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话。”

“真是难为你了。”

“看你,又说这种话。”郝一湖也叹了口气:“他的命也太苦了……”

郝一湖见章小凤黯然神伤,就帮她把轮椅推到了写字台前边,让她慢慢地喝完了鸡汤,才放心的离开了医院。他带着章小凤为骆子缝补好的衣服,去厂里的旧宿舍看骆子,顺便把准备好的第二天的饭也送过去。旧宿舍还是以前日本人修的工人宿舍,一直没有拆建,还保持着原来的和式风格。只是经过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变得有些残破不堪了。

骆子住的宿舍旁边,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大仓库,一般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郝一湖轻轻的敲骆子的门时,里边没有一点动静,他以为骆子不在,就直接推门进去,没想到骆子却躺在铺着席子的**睡得正香。于是,郝一湖轻轻地走过去,想要叫醒他,不料沉睡中的骆子突然一个翻身,伸出右手就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郝一湖的右眼上。郝一湖一声惨叫,跌坐在了地上。骆子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看清了是郝一湖时,吓了一大跳:“啊?一湖……怎么是……你?”

郝一湖捂着眼睛,表情痛苦的问骆子:“你干什么打我呀?”

“我……我把你当成大花……了……”

“什么?大花?大花是谁?”

“大花……是……李家的……狗……”

“这是怎么回事?”郝一湖把手取开,右眼眶已经发青,并肿了起来,骆子手忙地脚乱的要去找东西:“啊……万精油……得消肿……在哪里……”

“骆子哥你别找了,我没事,你先坐下。”郝一湖知道,在这间家徒四壁的房子里,骆子不可能找到什么可以治伤的药品。前天送骆子回到这里时,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垃圾,好在因为东西少,倒也不难收拾,经郝一湖收拾了的屋子,干净整洁多了。现在,屋子还保持着他整理过的样子,再加上骆子也不再出去乱跑了,他感到了些许安慰。他帮助骆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又拿出推子给骆子理发。一会儿功夫,骆子从里到外就焕然一新了,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虽然,他的眼神时不时的还会露出一些怯懦和慌张,但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迷乱……

郝一湖将带来的饭盒放在了床边的一个小矮桌上,这小矮桌算是屋子里惟一的家具了吧:“骆子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把明天的饭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留着慢慢吃。我要上班了,白天没办法过来,以后就晚上给你把饭送过来。”

骆子感激地看着郝一湖:“一湖……谢谢你……你真好……”

郝一湖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骆子哥,你快吃饭吧。”

骆子没有吃饭,他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洗缝一新的衣服。看着看着,他的眼里就溢出了泪水:“小风……”

“好了,骆子哥,你快吃饭吧,不吃饭小风又该不高兴了。”

“哦,好,吃饭。”骆子破涕为笑:“吃饭。”

见骆子把饭吃完了,郝一湖就问:“骆子哥,你刚才说的大花是怎么回事?这里有狗来吗?”

“不……大花是以前……邻居家的狗,那是我小时候的事。”骆子慢慢地说着,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郝一湖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搅他有些混乱的叙述:“我只记得我和大花一起生活,那时候父母都不在了,剩我和大花相依为命。大花很听我的话,对别人却很凶,它就像我的保镖一样保护着我。我的父亲被抓起来了,好多人到家里来……我和大花逃啊,逃啊,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好象是个山洞……又好象是个瓦窑,我们躲在里面,不敢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肚子好饿啊……我就出去找东西,偷了村里的包谷回来,烧着和大花一起吃,那时候,有一只很大很凶的大黑狗追着我们……大黑狗抢大花的东西吃,大花都快要死了……那不是大黑狗,是大黑熊啊……大花就要死了,我抓起棍子就使劲打黑熊。黑熊终于被我赶跑了……可是我的大花……大花啊……”

骆子抱着章小凤给他缝补好的另外一件衣服呜呜地哭了起来,郝一湖没有安慰骆子,他想,让他把心中的痛苦释放出来,对他的病也许有好处。他的病时好时坏的,现实与梦境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片模糊。好好地把一个人整成这样,真是造孽啊。

郝一湖不断地叹息着,听完了骆子断断续续的讲述。

这时,他对骆子充满坎坷且艰辛的童年知道了大概,和自己不幸的童年相比,骆子的童年更悲惨。郝一湖就想,自己小时候虽然也和骆子一样,遭了不少罪,可是,自从跟了老东家黑银基后,就渐渐地好起来了,而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可骆子哥的命,怎么一直就这么的苦啊?好象是老天存心跟他过不去一样,将所有的磨难都降临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骆子哥承受有些苦难。

“你是把我当作那只大狗熊了,所以才打了我吧?”郝一湖嘿嘿一笑安慰骆子:“别担心,骆子哥,这里没有大黑熊。以后要是有谁再来欺负你和大花,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把他们赶跑。”

骆子看着郝一湖憨厚的笑脸,也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你,一湖……”

78、骆子又遭遇噩梦

第二天一早,骆子又被噩梦惊醒了。他的梦话恰好被闯进宿舍里来的民兵听到了,他们都哈哈地嘲笑着他:“你在睡梦里叫什么?大花是谁?哈哈哈哈哈,一个疯子也敢想女人?”

骆子仿佛又被重新打入到了那个无尽的梦魇里,他惊恐地瞪着面前的人……此时,那些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向他和大花扑过来的恐怖的黑熊……于是他尖声大叫起来:“黑熊啊!黑熊来了……大花快跑……”

“黑熊?黑熊又是谁?你这个疯子还真是疯得彻底呢。”另一个民兵揪起骆子的衣襟,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还有饭吃,说!是谁给你送的饭?你这个反革命……”

骆子突然像泥鳅一样,从那个民兵手中挣脱,抓起墙边的一根棍子,狠狠地就朝那个民兵头上打去:“黑熊,打死你!打死你……”

那个民兵没有丝毫的防备,当即被砸中了脑袋,倒在了地上。骆子并不罢手,口中仍然凄厉的尖叫着,继续挥舞着棍子追着人就是一通乱打。其他民兵们吓得抱头鼠窜,靠门边的几个连忙转身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了,反革命向无产阶级专政进攻了!”“不得了了,阶级敌人杀人了……”

最后骆子终究敌不过十几个民兵的围攻,很快就被他们按倒在了地上,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受伤的民兵也被抬在了担架上。在往医院去的途中,骆子被他们又是踢又是打的,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

一个民兵蹲下去狠狠地拧住了骆子的嘴:“怎么?想装死啊,快起来给老子走!”

骆子痛苦地仰起头对这个民兵唾了一口,虚弱地骂道:“小日本!”

“你说什么?谁是小日本?你这个日本人的狗特务,还想反咬人一口吗?”被唾了一脸口水的民兵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准骆子的肚子狠狠的就是几脚,顿时,骆子就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了,那蹭在粗糙路面上的脸,很快就血肉模糊了。

“妈的,是你自己找死!”那个民兵咬牙切齿,似乎还不解恨。

奄奄一息的骆子,依然虚弱地骂着:“黑熊……打死你……日本鬼子……赶出去……”

其他的民兵也毫不留情地对着骆子猛踢,好像不踢两脚,就不能表示他们在革命,就不能显示出他们的威风。原本干净的路面,被骆子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围观的群众终于有看不过眼的了,他们围了上来:“我说你们就别打啦!他不就是个疯子嘛……”

“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你们也忒过分了吧?”

“也没见这么打人的吧,想把人打死吗?”

“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如此施暴,这也是革命吗……”

被骆子唾过的民兵狠狠瞪着围观的人群:“干什么?我们这是在斗争阶级敌人!有谁在发表反革命言论啊,小心老子连你也一起逮起来!”

“造反派有什么了不起啊,打一个疯子,算什么本事?”

“就是,一个疯子也用得着斗争嘛?”

“这些人,就会在一个疯子身上逞能!”

……

群情愤怒之下,有人故意挤到了前面,把骆子和民兵们给隔开了。一个头儿模样的民兵见状,就呵斥他的人赶紧走,他的手下这才极不情愿丢下了骆子,狼狈的离开了。

骆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人们虽然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个不停,但却没一个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把骆子扶起来或送去医院。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疯子是一个反革命分子。所以骆子就这样在大路边,枕着血泊,躺了整整一天,直到郝一湖闻讯赶来……

79、平田整地,专挑难啃的骨头

到农村来插队的知青们,通过锻炼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农村的生活。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愿意上山下乡,那完全是在形势的逼迫下被动到农村来的。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艰难的过着他们不愿意过的日子。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所以只能在“宽阔的天地里”“作为”一天算一天了。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是不安于现状的。他们“上山下乡”是有想法、有目的,比如郝建华,他就打算在农村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追着心中那神圣而美好的爱情来这里的,而来了之后才发现希望渺茫,因为郝建华只有一个,而追郝建华的女知青有十几个,她们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也无法改变自己争取来的命运,就索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先混着再说吧。比如郝亭花,她就是那种为了爱情不计后果、充满幻想、喜欢热闹、喜欢刺激的女孩。她本是追着大哥郝建华来的,但她的这位大哥不仅不看重她,居然还和别人好上了。所以,她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令她更失望的是,自己的哥哥现在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个勤劳的庄稼汉了,不分昼夜的耗在庄稼地里,除了管理知青点外还参与生产队与生产有关的一些工作,整天忙出忙进的,根本就没时间搭理她。

既不甘心,又不甘寂寞的郝亭花,总想找点事来做做,一来想解除心里的忧闷,二来是想引起郝建华的注意。于是,她就在生产队里的工作上动脑筋。这个时候,知青点的知青们正在和李家村的村民们平田整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

郝亭花他们每天的工作量是每人完成十四方的土方。就是事先给你量好方量,把高处的土填到低处,谁完成了谁就可以提前收工回家。郝亭花就想,如果有啥办法把土坡上的土,一下子弄到低处就好了。她正这样寻思着时,公社的电影放映队来了,给大家放了一场《地雷战》的电影。在看电影的时候,郝亭花突然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姐妹们问她怎么啦?她神秘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晚上回到知青点后,她才把自己看电影时受到的启发告诉了大家:“我们要把十天的工作量在一天内完成,然后剩下的时间,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参加的人就报名,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魏轶力除外。我们的活动里永远不能有她,大家听到了吗?”

自从上次到生产队果园里“偷”来水果蔬菜后,郝亭花在女知青们的心目中已经成了英雄,成了她们的领袖。大家见郝亭花这样说,都举双手赞成。

“那好。”郝亭花俨然一个合格的指挥员:“我现在需要几种材料,大家想想看,能不能弄到?”

大家就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材料啊?”

郝亭花说:“木炭,硝铵,还有锯末。”

女知青玲玲说:“我爸爸在化工厂工作,我能弄来木炭。”

女知青莎莎说:“我妈妈是农资公司的,我能弄来硝铵。”

“好极了!现在就差锯末了。大家再想想看,我们怎么能搞到锯末?”

“队里不是有个木匠吗,他们家里应该有锯末。”一个女知青举手说道。

“那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二天,郝亭花,玲玲、莎莎等几个以“肚子疼”为由进城弄来了郝亭花要求的全部材料。

第三天早上,郝亭花带着女知青们选择了一个距离平田整地现场较远的一处连男人们都刨不动的干土坡。这是一个山丘一样的土坡,土坡下是一条深沟。郝亭花告诉大家,这里也是今年平田整地的地段之一。大家虽然都按照郝亭花的要求弄来了“木炭”“硝铵”等材料,至于郝亭花想干什么,大家却两眼一抹黑,谁也猜不到她胡炉里卖的什么药。

郝亭花对女知青们说:“姐妹们,这里就是我们未来十天、二十天,也许一个月的工作地点。你们不要担心,不要奇怪,更不要有疑问。现在,我去找队长和记工员,让他们来给我们量方量。”

“亭花姐。”莎莎用铁锨在土坡上剁了一下,才出现了一个白影影:“这里硬得像石头,我们可没有办法弄啊!”

大家忍不住都七嘴八舌的提出了和莎莎同样的问题,她们对“领袖”今天的举动不得不产生怀疑了。

“大家放心。”郝亭花胸有成竹的说:“今天我们不出一点儿力气,就能在这里完成最少十天的方量。”

“十天的方量?亭花姐……”

“亭花,说梦话吧?别说不干活了,就是天天干能按时完成工作,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大家放心,只要我郝亭花出马就不会让你们失望!我郝亭花什么时候吹过牛啊?”

郝亭花在大家的疑惑中,请来了生产队长和记工员,提出要平整这块荒坡地。队长和记工员都瞪大了眼睛:“郝亭花,没有搞错吧?就凭你们,要拿下这里?”

“队长放心,我们要是拿不下的话,你不要给我们记工分。”

“亭花,这可是你说的,你们可不要反悔哟!”

郝亭花向队长伸出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队长拍了一下郝亭花的手后对记工员说:“给她们量吧,把尺子拉松点,别让她们吃亏。”

记工员和队长用皮尺把这个大土坡量了一下,算出了结果:“这是2490方土,你们6个人,每人一天平地14方,合计就是84方,这样计算下来,你们就得在30天内把这里的地平完。”

“队长,如果我们在30天内干不完呢?”郝亭花问。

“30天干不完,就继续干,但工分只有那么多。”

郝亭花来劲儿了:“如果我们提前完成了,是不是这30天就由我们自由支配?”

“是这个道理。亭花,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呀?这知青里面就数你鬼点子多。”

“呵呵,队长,多谢夸奖。你呢,把这块地分给我们,把我们的工分计算好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哈!”

“亭花,你们挑了这么个硬地方,没有镐头可怎么挖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你尽管来验收成果就可以了。”郝亭花在女知青们的一脸狐疑中,嘻嘻哈哈地把队长和记工员打发走了。

队长和记工员走后,郝亭花就带着大家在这片坡地上紧锣密鼓地干了起来。她们辛苦了一天,终于按照亭花的要求挖开了好几个洞子。第二天,她们又在亭花的指挥下,在挖的洞里埋装配好的炸药。这个时候,姐妹们已经知道郝亭花要干什么了。于是,大家的热情十分的高涨。

80、做梦娶媳妇,异想天开

正在郝亭花带着姐妹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郝建华急急忙忙的跑来了。他见到郝亭花,劈头盖脸就质问她:“亭花,你们又在搞什么名堂啊?”

“哥,我们在平田整地呢!”

“亭花,你就别再胡闹了行不行呀?要不是魏轶力说你们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没来上工呢。”

“哥,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魏轶力好不好?”郝亭花看见郝建华本来特别开心的,一听他提魏轶力就马上拉下了脸。

“魏轶力怎么啦?人家也是好意,你们在这里瞎折腾,要是挣不上工分,到年底就分不上粮食。没有粮食,你们吃什么呀?”

“哥,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工分绝对是知青点最高的!”

“对!领导,你呐,就别操心了!”一旁的女知青玲玲笑嘻嘻地对郝建华说。

“线都布好了吗?”郝亭花不再理会郝建华了,她径直走到坡头上在挖出的一个洞口边检查大家的工作。见大家都按照要求做好了一切时,她向她们打了个手势:“大家快撤到安全的地方去!点导火索的工作我来做。”

女知青们对郝亭花惟命是从,纷纷跑到了安全地带。然后,她们紧张地注视着郝亭花和另外一个女知青吴丽。这时候,郝建华才看明白了郝亭花的意图:“亭花,你们这样干行吗?”

郝亭花笑嘻嘻的对知青点的最高领导郝建华:“郝组长同志,请你也撤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们要引爆炸药了。”

郝建华担心的问:“你们想炸掉这个山头?”

“是啊!郝组长同志,有问题吗?”

郝建华这下也来了兴致:“郝亭花同志,没有问题,我马上撤离!”说完后他朝着女知青们隐藏的相反的方向跑去……

郝亭花点着引火索后,拉起吴丽飞快地跑到了事先指定的安全的地方。但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不对啊,吴丽,为什么没有爆炸啊?”

“亭花姐,再等等。”

郝亭花探出头观望时,发现一只小羊在导火索处蹦蹦跳跳:“啊!坏了……”

其他人也看见了那只小羊,不知道该怎么办,齐齐看向了郝亭花。

“啧,那是生产队里的小羊羔哩。”亭花皱起眉头看着那只不知危险的小羊羔,还担心地咬起了手指头:“要是被炸死了,就得扣我们的工分啊!”

“是啊!”

“亭花姐,这可不仅仅是扣工分的问题啊!”

“还有别的问题?”亭花转过头来问。

“这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弄得不好,我们是要被批判的。”莎莎严肃地说道。

郝亭花看了莎莎一眼,站起来一跺脚,从大石头后面冲了出去。

吴丽连忙大叫:“亭花姐,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危险也得去,得把小羊羔就下来呐!”

“亭花,太危险了!”看到郝亭花跑向了坡道,莎莎也着急地大喊。

“喊什么喊啊,不是你自己说的,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吗?弄的不好,我们是要被批判的……”

“那……”莎莎被抢白,回不上话来,只得紧紧盯着郝亭花的背影,默默祈祷:“亭花姐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没等郝亭花跑上坡去,那边的郝建华却先她一步冲到了小羊羔旁边,他抱起小羊羔后冲郝亭花喊:“亭花,快回去!这里危险!”

郝亭花三下两下扑到了郝建华的面前,从他怀里接过了小羊羔,两人一起转身往回跑,等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时,炸药还是没有爆炸。

女知青们迎了上去,将郝亭花和郝建华团团围住了。她们七嘴八舌地感叹:“天啦,你们真是……太危险了……”

“组长,亭花,你们真勇敢!”

“是啊,组长、亭花姐,你们是这个!”知青里年龄最小的吴丽冲着郝亭花和郝建华竖起了大拇指。

郝建华喘息未定,瞪了郝亭花一眼:“你埋的是什么炸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