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炸药啊,这怎么搞了半天还不炸?姐妹们,我们看看去吧!”郝亭花说着又要往山坡上跑。
“亭花,你给我站住!”郝建华一声厉喝,叫住了郝亭花:“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啊!”
“哥……”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
“哥,这件事本身和你没关系,怎么能让你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
“你在胡说什么,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爸妈交代!”
“你用不着给爸妈交代,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亭花!”
“你只管去关心你的魏轶力就好了,少来管我!”
“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管你!”
“哼!少在这个时候给我拿出你哥哥的样子来,我不稀罕!”
郝亭花甩开郝建华的手,跑向了安置引火索的地方,郝建华无奈的追了上去,一把按倒了郝亭花。郝亭花见哥哥为了她的安危真的这么奋不顾身,心里暗暗的高兴……其他女知青们见状,也一起跟了过去,等他们走近导火索才发现导火索的总引线让小羊羔的一泡尿给浇灭了。
“呵呵呵……”
郝亭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妈呀!原来虚惊一场。”
“哈哈,这还真是戏剧性的转变呢。”吴丽乘机幽默了一把,大家松了口气后,郝亭花起身去全面地检查了一遍引火索:“还好,其他地方都没有被那只调皮的小家伙破坏掉,我们可以继续了。”
“亭花姐,我们重新点火吧。”吴丽也跃跃欲试地兴奋起来了,刚才的虚惊显然又给年轻的姑娘们增添了意外的乐趣,让她们的玩兴大发。
“你们还要干啊?”建华装作不高兴地问。
“当然要干,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废,况且,在我郝亭花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败两个字!”郝亭花说着划着一根火柴在郝建华面前晃了晃,“哥,你只管看着就是了,这回保证没事!”
“你啊……算了,为保险起见,还是再搜索一下,看附近是不是还要生产队的马牛羊……”
大家于是又分头在沟沟洼洼里搜寻了一遍,确保真的没问题时,才撤走了。然后,郝亭花点着了导火索……
三十秒后,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上千方的土坡被炸飞到了沟里……烟尘中,女知青们一拥而上,跑到山坡上去看她们的劳动“成果”。
到现场后,大家惊叹不已。整个小山头被炸成了一块平地……那新鲜的泥土还在烟尘中冒着芬芳,不过,很快就被硝烟的气味取代了……
看到眼前的奇迹,郝建华也不由得赞叹连声。
“姐妹们,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郝亭花第一个发出了欢呼,紧接着其他女知青也高兴地叫嚷了起来:“哇啊!我们成功了!”
“我们胜利了!”
“亭花姐……”吴丽向玲玲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大家一拥而上,把郝亭花举了起来:“亭花姐……花木兰……亭花姐……花木兰……”
轰隆一声震天响,“黄金”万两“小山头”上的一声巨响,惊动了生产队所有平田整地的人们。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隆声的干土坡的方向。队长在女知青们的欢呼声中最先跑了过来,他对郝建华喊:“喂,郝建华,怎么啦?出什么状况啦?”
“没事儿,是亭花她们在干活呢!”郝建华一边给队长解释一边假装狠狠瞪了郝亭花一眼:“你看你给我惹得这个事,回去再跟你算账。”郝亭花装着不服气地给哥哥嘟噜了一下嘴唇:“哼……”
其实,这时候的郝亭花得意得很。她的所作所为,终于引起了郝建华的注意。这比休息一个月本身,要有意义得多。所以,她转身朝着其他几个女知青做鬼脸偷着乐:“瞧见没,这就是异想天开!”
听了郝建华的解释,又看到了眼前这片最硬的山坡一下子被夷为了平地,队长就大为感叹:“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你郝亭花就是这么平田整地的。建华啊,你这个妹妹了不起啊!郝亭花,我说话算话,你们把这里弄平顺后,就可以回家了。呵呵呵……”
“队长,这么说你说过的话还算数?”郝亭花见哥哥吃惊的看着队长,就进一步将队长的军。
“当然算数了!我会让记工员给你们记一个月的工分。而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随便你们怎么玩都可以。”
“亭花太伟大啦!”女知青们高兴地又一次将郝亭花抛了起来。大伙儿正闹着,李延年气急败坏地过来了。他不问青红皂白,冲着郝亭花就吼:“郝亭花,你又在给我搞什么鬼名堂?”
队长见状,不由得为郝亭花她们担心起来……
82、1970年的春天,骆子又被打伤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章小凤已经在疗养院里待到了1970年的三月。在疗养院住院的这段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身体康复后,好出院重返工作岗位。然而,又一个年头过去了,她的身体仍然没有一点儿起色。到今天为止,她的手还是端不起一个饭碗来。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辽海依然寒气逼人。长白山上的积雪一直延伸到了茂密的森林里,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大街上,到处都是脏不拉叽的积雪,城外的白河上也还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病房里的暖气烧得很热,所以才感觉不到外面的寒意。尽管窗外天上被寒冷笼罩着的白刮刮的日头爷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驱走大地上的寒冷。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它们的枝叶早就被冻掉了,只有些许没有掉干净的枯叶,卷曲着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章小凤人虽然在温暖如春的病房里,可心中和外面一样寒冷。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她的骆子哥;满耳朵里都是骆子哥吹奏的幽怨的《明月几时有》……
想过了,难受过了,她就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的马路上。马路上偶尔轰轰隆隆的过来一辆汽车,到了十字路口时也不减速,依然打着响亮的喇叭呼啸而过……路边行走的人也不是很多,他们一个个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章小凤眼睛虽然望着窗外,心中却仍然想着骆子,他现在在那个好心的老大夫那里怎么样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哎……
她把不怎么得劲的右手放在了轮椅扶手上。突然,她有了一个天真的想法,自己可不可以站起来呢?如果能够的话,她想骆子哥的时候不就可以去看他了吗?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身上有劲儿了。于是,她努力的用胳膊在轮椅上支撑着身体,想要抓住窗台站起来……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郝一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扶住了章小凤倒向窗台的身体。
“哎——你怎么来了?”章小凤很是奇怪,这个时候的郝一湖,应该在厂里上班才对啊,他怎么会扔下工作到疗养院里来呢?章小凤吃惊地看着郝一湖:“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
“你先坐好再说。”郝一湖扶着章小凤在轮椅上坐好后,这才过去把病房门关好了:“你呀,你想站起来,也得找个人在旁边看着嘛。”
“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嘛。”章小凤撇了撇嘴:“我觉得最近腿上有点劲了,才想试一下能不能站起来。你还说我,都是因为你什么事都拦着我,把我当三岁小孩子一样,让我彻底的变成一个废人了。”
“我哪有……我可是按医生说的在做嘛。”
“你就是听医生的话,不听我的话。”
“这你可冤枉我了。”
“我哪里冤枉你了。你说,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医院,厂里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又要搞什么批斗大会,放假了。”
“唉,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工厂不抓生产,成天家搞这运动那批斗的,国家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钱财哩。”
“你小声点儿吧,谁让你不是厂里的最高领导啊。”
“你就在那里寒碜我吧。我现在不要说当领导,连普通工人都当不了了。在这里白吃白住国家的,跟废物一样,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你难过啥呀,谁不知道你在27年里把50年的活都干完了,再说又没有人说你的闲话。”
“别人说什么我才不管,我是自个儿觉着难受。憋屈得慌,整天闷在房子里……要不,你也来试试?看看,是啥滋味。”
“就是怕你闷,我这不是来陪你唠嗑来了吗?”
“老郝啊,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你这个人啊,就是缺乏上进心。别人没事干,你可不能闲着。不管它搞什么这运动那运动的,运动过去了不还得生产吗?你要乘这个时间多看看技术方面的书,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俗话说技多不压身,你那个工人工程师到现在可都还是个助理的,你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郝一湖扫了一眼章小凤放在床头的那一摞书本,微笑道:“我可赶不上你,住院也不忘记学习。”
“我用不着你陪,快回厂里去吧。”
“我今天已经请了半天假了,下午设华和祖国他们学校要开家长会,我得去一趟。”
“哎?有这回事吗?设华和祖国是在一个学校呀,都是辽海职工子弟学校吧?设华今年是不是该毕业了?”
“是啊,祖国今年也上初二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连设华和祖国也要长大成人了。以前我工作忙,从来没有去参加过他们的家长会,现在我想忙也忙不起来了,不如我也跟你去看看,我也想看看设华和祖国他们在学校怎么样?”
“能怎么样啊?学校也一样,不是开批判会就是学工。”
“哎,你这个话可不对呀,学工有什么不好了?孩子们毕业后不就是进工厂吗?早点学工是好事。”
“行。我陪你去。”
“还有啊,骆子哥他怎么样了?消炎药还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让院长给我开一点。”
“够了,不过,你还是再开上一点吧。”
“多亏了你呀……老郝,要不是你,骆子哥大概就没有了……骆子哥的命可真苦……”
“是啊……”郝一湖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骆子遭受毒打后的情形。那天,他听人说骆子被人打了,就放下手中的工作急急忙忙的到了骆子住的地方。看到骆子被人打得浑身是血,躺在大路边,他就叫了几个人把骆子送到了医院。没想到医院拒绝接收,说什么医院是革命的医院,怎么可能给一个反革命分子看病呢?实在没有办法了,郝一湖只好悄悄的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医生家里。这位老医生二话不说,就给骆子身上的伤口清洗、消毒,然后缝合……老医生处理完这一切后,说骆子还有内伤,必须住院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这下郝一湖急了,这可怎么办啊?医院进不去,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啊!这位老大夫也是被翻出老皇历挨过批斗的“坏人”,他听郝一湖讲述了骆子被人毒打的情况后,就答应让骆子住在他家里治疗。在缺少药品的情况下,郝一湖按照老大夫的方子在外面买药,老大夫负责在家里治疗。十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骆子竟然在老大夫的精心治疗和郝一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度过了危险期,身体也慢慢地有所好转了……
在给骆子治疗期间,为了弄到好一点的消炎药,章小凤还故意把自己的手弄破,从疗养院里开出了不少消炎药让郝一湖给骆子送去。就这样,骆子的一条命总算是给救回来了。
“骆子哥……哎,你说,他为什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你说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要人才有人才,要文化有文化,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过上一天的太平日子呢?老天爷,你对骆子哥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可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也没少给我们家帮忙。老郝,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去做。”
“你说吧。”
“如果这个运动能有过去的一天,我想把骆子哥接到家里来。我想让他以后能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舒服日子……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行啊。你说咋整就咋整。”
83、章小凤第一次参加儿子的家长会
下午,章小凤坐着轮椅,由郝一湖推着,去了郝设华和郝祖国就读的职工子弟学校。她没有征求郝一湖的意见,就先去了郝祖国的教室。在教室一角的郝祖国万没想到,他的妈妈会来参加他的家长会。当他看见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章小凤时,就呼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我是你妈,难道不能来参加你的家长会吗?”
令章小凤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她受到了师生们的热烈欢迎。她,在这里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忙忙碌碌、受人尊敬的日子……
“请问,您是郝祖国同学的妈妈……章小凤同志吗?”郝祖国的班主任王老师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从讲台上快步走下来,有些激动地握住了章小凤的手:“章师傅您好啊,祖国同学的爸爸我认识……没有想到,祖国同学的妈妈也来了,实在是……太荣幸了!”
这位年轻的班主任又惊又喜,白皙的脸庞上因为过于激动而泛起了红晕,她握着章小凤的手使劲地摇:“章师傅,您可是我们中国机械行业的一面旗帜啊!过去我们是想过要请您来我们班上参加我们的活动的。可是,您那时太忙了,没有时间到我们学校来啊!今天,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家长会,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王老师快步走上了讲台:“各位家长、同学们,我们班郝祖国同学的母亲不是别人,她就是我们辽海制造厂著名的全国劳动模范章小凤同志。章小凤同志不仅被国家授予了全国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而且曾经还受到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自接见呢!今天章师傅来参加我们的家长会,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的到来!”
热烈的掌声……
“哎哟,王老师啊!”仿佛,章小凤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我也就是来参加个我儿子的家长会嘛,干嘛搞这么正式啊?我今天来,就是来关心关心儿子的学习情况。老师,你别管我了,请你继续开会,我和其他家长一起在下面听。老郝,你,你也找个位子坐下来。”
“哪怎么行啊,章师傅你难得来一次,今天一定要让你给同学们讲个话。”王老师说着话就又快步走下了讲台,她从郝一湖手中接过了轮椅,将章小凤推到了讲台上。
章小凤既感到兴奋又感到意外,她确实没想到来学校给孩子参加一个家长会,会受到这样的欢迎。于是,她显得有些为难:“老师啊,我现在哪还有什么资格跟同学们讲话啊,你看我这个样子……我已经脱离了生产岗位,住在疗养院里,也就是病秧子一个,早就成了无用之人了。”
“章师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参加工作27年,干完了50多年的活。您不但是受人尊敬的全国劳模,而且,您还是新中国的首批工人工程师。同时,您当年还在机械工业部的全国大比武上赢得了冠军。您,永远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
哗哗啦啦的掌声又一次响起来了……
“王老师,你这么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我干的还远远不够啊!”
“章师傅,您就随便说两句吧,同学们,快鼓掌!”
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章小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唉,看你们的王老师把我都夸到天上去了,其实我非常惭愧,我一点儿也不光荣,我是一个白住国家疗养院、白拿国家工资、白吃国家粮食的人……”
“章师傅您太谦虚了。”
“同学们,我也没啥好给你们讲的,你们是祖国的花朵,也是祖国的希望,祖国的未来就在你们的手上,你们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还有啊,你们一定要记住,劳动最光荣,劳动的人最美。”
“章师傅您讲得太好了,同学们再鼓掌!”
……
离开郝祖国他们的教室,章小凤吸取了教训,没再去郝设华所在的班上,而是直接去办公室找郝设华的班主任,向他了解郝设华的学习情况。
郝设华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个老教师,看到章小凤后,虽然没有郝祖国他们班主任那么激动,但也非常热情。他让章小凤和郝一湖在会议室稍等,然后派了一个学生去叫郝设华。回来后他对章小凤说:“章师傅,您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好儿子呀。郝设华同学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不但名列前茅,而且他的学工成绩也是全班第一。别看他性格有些内向,话很少,也不善于表达自己,但他的萨克斯吹得特别棒!班上的活动、学校的活动都少不了他!他和那些喜欢出风头的学生不一样,他很内敛,或者说是内秀,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作出一番成就来的。”
“呵呵,老师你过奖了吧。”章小凤和所有母亲一样,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我一点都没有言过其实,郝设华同学的优点还不仅于此,他在学习上非常刻苦,也喜欢钻研,老师们都喜欢他得不得了。”
“那孩子就是闷不吱声的,我怕他会和同学处不来。”
“章师傅你过虑了,郝设华同学可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哩。他在班里很有人缘,因为他非常乐于助人,经常帮助其他同学的学习。”
“哎呀,设华还是副班长呀?”
“是呀,章师傅,你的儿子真是德才兼备,你就放心吧。”
“那也是老师你们教得好,我非常感谢你们,我这个人呀,以前总是忙着工作,没时间照看孩子,总担心他们会走歪路,现在总算放心了。我得好好地感谢你们啊。”
“章师傅,你太客气了,这应该是将门无犬子,是你的模范带头作用的结果啊。”
“哈哈,老师你可真会说话。”章小凤爽朗的笑声穿过窗户,和外面学生们整齐稚嫩的歌声融在了一起:“革命军人各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84、老娘英雄儿子好汉
晚饭后,来帮章小凤量血压的护士问章小凤:“章师傅,你的大儿子是不是叫郝建华呀?”
“是啊。”章小凤还沉浸在去学校开家长会给她带来的喜悦上:“小王,你认识我的建华吗?”
“那一定是你儿子,没错了。”护士高兴地说:“章师傅,你有一个好儿子呀!”
“他怎么了……”章小凤知道一定是儿子又做出了什么大事情:“小王,你告诉我,我们家建华怎么了?”
“你的儿子郝建华上报了啊。”
“咦?之前不是就报道过他了吗?那是啥时候的事了。”
“这一次又上报了,而且是北方日报的头版哩!”
“哎哟,这可是大事了,快把报纸给我看看。”
“章师傅,我没带报纸来。这样吧,我们去食堂那边看吧,大家都在议论呢。”
章小凤让护士把她推到了医院食堂,果然看到一帮在这里疗养的劳动模范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呢。大家一看到她,就向她招手:“小章,快来看,你的大小子上报纸了。”
“小章你真是教子有方啊,这就叫老子英雄儿好汉!”
章小凤呵呵笑着,推了轮椅过去:“老车师傅,报纸给我,我也看看。”
拿着报纸的那位车师傅把报纸摊到了章小凤面前,大声地把那篇报道的题目读了出来:“社会主义新农民赞歌——记上山下乡优秀知识青年郝建华。”
“哟,这小子还真不赖,好!干的好啊!”
“看,还有照片呢。”
“啧,这小子,还长结实了呢。”章小凤端详着报纸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心想,这小子活脱脱是黑一海大哥的翻版嘛!章小凤非常高兴:“大哥呀,你们可不能这么夸他啊!建华是刚刚有点出息了,可不能让他骄傲啊……”
车师傅向章小凤竖起了大拇指:“小章啊,你们一家人个个好样的。你们老两口是劳动模范,你儿子又是上山下乡的模范。跟前这两个小儿子呢,马上就要上班了,想必将来也一定是劳动模范。”
“谁知道哩,就看他们有没有志气了。”
85、多事之秋,儿子在台上批判老子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这一年的秋天,对于一切善良的人来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微妙而又复杂,一不小心就站到了无产阶级**的对立面,成了阶级敌人。而那些造反派起家的“革命者”们,其面目也变得越来越狰狞了。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犹如苍白的冬日一样,坚硬而寒冷。
一向以老实巴交著称的郝一湖,一不小心也站错了队,成了破坏无产阶级**的阶级敌人。其罪名是“资本家的孝子贤孙”,外加一个“黑劳模”。郝一湖所在的工厂过去还干干停停,现在更利索了,彻底停工了。那些从旧社会就在辽海制造厂的前身“东洋制造厂”工作的工人,有相当一部分被揪了出来,被扣上了各种各样的“帽子”。不管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投敌叛国分子”,还是“黑工人”、“黑技师”、“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死硬分子……”都一股脑儿的归类到了“地富反坏右分子”的阵营……
这些人每天都要被拉出来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白天,他们被挂上牌子游街,晚上参加批斗会、写交代材料。总之,这些“阶级敌人”每天都要交代不同的罪行。为此,有的人就连爷爷的爷爷小时候在村头井里撒了泡尿的“罪行”都交代了出来。
“资本家孝子贤孙”的郝一湖在被红卫兵揪上台批斗时,红卫兵要求他反复说一句话:“我是资本家的走狗,我有罪”。郝一湖没有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除此之外,他一句话都不说。批斗会后,红卫兵们又要求他写交代材料,他说他是睁眼瞎不会写。红卫兵就让他说,他们写。他又一遍又一遍的说,当年黑银基是怎么把他从流氓手里救出来的,后来又收他在工厂里当学徒,然后又怎么教他铸造技术,等等等等。造反派认为这些根本就不能算是交代材料,就强迫他重说。郝一湖只好又换一个说法:黑银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再生父母,云云。
“郝一湖,你要老老实实交代问题!”
“郝一湖已经被资本家收买了!郝一湖是资本家的孝子贤孙……”
这一天,郝一湖又和一批“阶级敌人”一起被拉到广场上接受批斗。当他低着头接受红卫兵代表“批判”的时候,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就砸烂谁的狗头!谁反对无产阶级**,我们就和谁斗争到底……”
郝一湖努力的把头抬起了一点点,偷偷的看主席台上讲话的红卫兵代表,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郝祖国。郝一湖于是就感到了一种自豪,一种骄傲。他想,他和这些一块儿接受批斗的人是不一样的。我的儿子能上台批判“阶级敌人”,他们哪个的儿子能上台念“批判稿”?
郝祖国念完批判稿后,又情绪激昂地喊批判口号。他在台上喊一遍,台下的群众就重复一遍。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无产阶级**万岁!”
“无产阶级**万岁!”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
…………
批斗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去了。郝一湖依然戴着胸前的牌子,弓着身子,慢慢往家走去。进胡同口时,郝祖国突然跑了出来,一声不吭地把父亲脖子上的牌子摘下来,正要往地上扔时,被郝一湖拦住了,“别扔,明天还要戴。”
郝祖国张了张嘴,没说话,搀着郝一湖,父子俩一起回了家。
傍晚,郝一湖依然去给章小凤送饭。
“你呀,其实也是头犟牛哩。”章小凤看到郝一湖头上身上的伤,没好气地说他:“是不是你也惹到什么人啦?”
“我还能惹谁呀。没事,斗一斗就过了。”
“你说得还真轻松。”
“我想我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免得牵连了你。”
“他谁敢来斗我?”章小凤眉头一挑,怒气上来了:“我章小凤堂堂正正做人,谁敢说出我一个不字来?”
“唉……你没事就最好不过了。”郝一湖苦笑了一下,自己和章小凤不也一样老实干活,本分做人,现在不也挨造反派们批斗吗?现如今的事,是越来越说不清楚了……他担心有一天,这些造反派们会冲章小凤而来。
郝一湖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第二天晚上,一群造反派冲进工人疗养院不由分说就把章小凤带走了。而此时此刻,郝一湖还在辽海制造厂的一间办公室里“交代”问题呢。
疗养院的医生闻讯后,马上赶来阻拦。他们发现,造反派已经强行在章小凤的脖子上挂上了“日本特务的保护伞章小凤”的牌子。
“她是我们疗养院的病人,你们不能把她带走!”负责给章小凤治疗的疗养院院长唐颖中,推开了几个造反派头头时,发现章小凤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
“我是辽海疗养院院长唐颖中,章小凤同志的主治大夫。”唐颖中不亢不卑地回答。
“这里没你的事!我们是让章小凤交代她的问题!你要是敢包庇她,你就是她的同伙,要一起批斗!”
唐颖中马上扶起了章小凤:“我是章小凤同志的主治医生,我有权利保护我的病人。”
“唐大夫,你就让他们来批斗我吧,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批斗我什么!”章小凤冷笑着说道。
“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站立,你们至少让她坐在轮椅上吧?”唐颖中抱起了章小凤,让她坐上了轮椅:“我可要告诉你们,章小凤同志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过的全国劳模,是我们工业战线的一面旗帜。你们谁能负起这个责任,你们就斗她!”
造反派们被唐颖中的话吓住了,章小凤也不甘示弱:“唐院长,你把我推到工人疗养院的大院里,我等着他们来斗我。”
唐颖中刚把章小凤推到疗养院的院子里,一群戴红袖章的造反派们就围了上来。章小凤大声说:“来吧,你们要斗我什么?你们说出来!是因为毛主席他老人家送我礼物了,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我打电话了?”
唐颖中和几个医护人员护住了义愤填膺的章小凤,不让造反派们靠近章小凤。
“章小凤,你老实交待,日本特务骆子和你是什么关系?”一个造反派的小头头不甘心就这样僵下去,便向章小凤开了第一炮。
“你们当年同居一室,发生过男女关系没有?”另一个造反派指着章小凤问。
章小凤一听这话,立马火了:“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章小凤必须老老实实交待罪行!”第一个向章小凤发难的造反派头头呼口号。
围着章小凤的群众跟着呼:“章小凤必须老老实实交待罪行!”
“章小凤是日本特务的保护伞!”
“章小凤是日本特务的保护伞!”
……
一时间,群众的呼声震天响,章小凤被围得更紧了,压抑的空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个被章小凤骂了个狗血淋头的造反派冲上来按住了章小凤的脑袋。
“章小凤,你马上老实交待,日本特务骆子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章小凤横眉冷对,一句话不说。
“你们当年同居一室,究竟发生过男女关系没有?”
章小凤气急了,她反手一把抓住了那个按她脑袋的造反派:“你这个王八蛋,你侮辱人!骆子哥他们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女的!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狗嘴!”
那个造反派甩手打了章小凤一个耳光:“你横什么!”
章小凤的嘴角立刻流下了鲜红的血,她冲那个造反派的脸上吐了一口血:“你再打一下试试?”
“你以为老子不敢!”那个造反派举起手又要向章小凤打去,人群中突然有人暴喝了一声:“住手!”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大峰。大家都知道孙大峰是辽海制造厂造反派的大头头,人群就自动地分出了一条道来……孙大峰走到章小凤身后,扶着她的轮椅靠背大声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同志们,章小凤同志不是日本特务的保护伞!当年,她确实和日本特务骆子,还有我同居一室。但是,章小凤同志是女扮男装,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是女的!”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人不解地问:“孙主任,这么说,我们难道斗错了?”
孙大峰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你们确实斗错了!”
章小凤冷冷的看着孙大峰时,郝祖国疯了一样地从人群外冲了进来:“妈!妈……你们,想对我妈干什么?”
郝祖国张开双臂紧张地护在了章小凤面前:“你们谁也不准动我妈!我妈是毛主席接见过的劳动模范,你们没有资格斗她!”
“祖国……”章小凤的声音有些颤抖。
孙大峰眯起小眼睛看了郝祖国一眼,肥胖的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你是郝祖国吧?你妈没事了,快把你妈送回病房吧。”
“你是……”郝祖国疑惑地看着孙大峰。
“啊,你不认识我呀,我是你妈以前的工友,也是你妈的朋友孙大峰,现在是辽海制造厂革命委员会主任。我刚才已经跟同志们解释过了,章小凤同志和日本特务骆子之间是清白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孙大峰故意将后面的那句话说得很重,视线还往章小凤身上扫了一下。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他们斗错人了,你妈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接见过的全国劳动模范呀,我可以替她做保证,她的历史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郝祖国推着章小凤回到了病房,唐颖中来为章小凤检查了一下身体:“还好,没啥问题,就是太激动了,吃点药就好了。”
“不用了,唐大夫,谢谢你。”
“不用谢我了,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要谢你就谢这位孙主任吧,要不是他及时赶来阻止,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干出什么来。”
章小凤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孙大峰,勉强笑了一下:“是啊,我真得好好谢谢孙主任啊。”
86、太阳为什么从西边出来了?
几天后,孙大峰又到疗养院来看章小凤。他把一包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小风啊,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啊?”
“哎哟,是孙大主任啊,你来看我,我可是不敢当啊!”章小凤故意大声地说着,扫了一眼站在孙大峰后面的姚少军。姚少军不敢正眼看章小凤,忙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小风啊,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呀。你可是我们厂里的功臣,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啊。”
“看孙主任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被人拉出去批斗了一下,还被人甩了几个耳光嘛。不要紧的,我死不了,你放心。”
“小风,我并不知道他们连你也敢批斗啊,好在我来得及时,不然就又要造成冤假错案了。”
“真的吗?难道他们要批斗我的事,你会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了,怎么会让他们来批斗你呢?”
“孙大主任,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句句都是真话。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小风啊,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你的二儿子郝设华的事。”
“哦?设华他在学校读书好好的,他怎么了啊?”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他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大姐,我们孙主任考虑到你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过的劳动模范,同时,你也是我们厂的大功臣。所以,厂里的招工指标刚下来,我们主任就首先想到了你。”姚少军从孙大峰身后走出来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说清楚点啊。”
“是这么回事,厂里刚好有几个招工指标,你的二儿子郝设华不是今年正好要从技校毕业吗,听说他成绩很优秀,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让他到咱们厂来上班,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如果能让设华进咱们厂上班,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这是孙主任对你的特别照顾。”
“那我就谢谢孙大主任了。”
“小风啊,一直以来,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啊!你说对不对啊?”
“是啊,我也知道,要不是孙大主任关照,我早就是日本特务的保护伞了,也就不可能还住在这里了。说不定啊,我也和老郝一样,被你们关到牛棚里去了呢。”关于郝一湖被关进五七干校的事,是昨天郝设华来告诉章小凤的,章小凤正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呢。
“小风,你是听谁说老郝被关进五七干校了啊?”
“自然会有人来告诉我的,我是他老婆,知道这件事不算犯法吧?”
“小风你误会了,我听说这件事情了,不过老郝他只是被暂时下放了,到农场去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工资待遇还保留着,等改造好了,还可以回厂来上班嘛。”
“大姐,孙主任特别关照了你们家老郝,把他放在了干校农场,是因为那里的生活条件好,你尽管放心。”
“哎哟,这也是孙大主任你的功劳吗?那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啦!”
“小风,咱们是什么关系呀,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明天你就让郝设华到厂里找姚主任报到。至于郝祖国嘛,刚才我也见到了,是个不错的孩子,他还在上学吧?如果他想上班也可以,我可以安排他到别的工厂里去,你说呢?”
“孙主任,这别的工厂咱可不好进吧?”
“大姐,这个你就尽管放心吧,我们孙主任认识不少工厂的头头脑脑,你先让老二来上班。郝祖国的事呢,就包在我们孙主任的身上。”
孙大峰瞥了姚少军一眼:“少军,你先下去吧,在车里等我。”
姚少军连忙点头退出去:“好的。”
等姚少军走后,章小凤紧盯着孙大峰:“你为什么要帮我?”
孙大峰拉了凳子坐到床边:“小风,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啊。”
章小凤冷冷一笑:“你还真把我当朋友啊?”
“当然,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啊。”
“那骆子哥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刚才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
“他不是你的狗腿子吗?”
“小风啊,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啊。”
“这才像你孙大峰说的话。你要跟我说什么,关于骆子哥的事?”
“正是他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明显地去关心他了,让人看见肯定会出问题。这一次我救了你,但不能保证下一次我还能救你。”
“多谢你的提醒啊。”章小凤冷冷地说道:“骆子哥已经被你们快整死了!你说说,我能不管吗?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狼心狗肺,骆子哥曾经救过我的命,还因为我毁了一生的幸福,我怎么可能不去管他?”
“我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照顾他可以,可是你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写的保证书还在我这里放着哩!”
“我怎么会忘了呢,所以我才要告诉你,骆子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我已经替他在辽海市革命委员会那里说话了,上头也觉得他一个疯子,再斗也斗不出个啥,斗得狠了反而会造成不良的后果。”
“这么说,你真的放过骆子哥了?”
“小风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骆子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毕竟是反革命分子。我们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是**的需要啊。”
“你们为什么打人呀?不就一个疯子吗,你们也下得了手。”
“革命总是会有流血会有牺牲的。骆子上次打伤民兵的事,要不是我出面干涉,他早就被枪毙了。”
“哟,这么说,你还算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小风,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一点点良心啊?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我能做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反正你得先保住你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对吗?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你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小风,话可不能这么讲,我对你这个朋友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实话实说,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87、老子进五七干校了,儿子进厂上班了
自从郝一湖被关进五七干校后,郝祖国就代替郝一湖每天来看章小凤。他的话远比父亲的要多得多,所以有时候还真的能给章小凤带来一定的慰藉呢。
夏天快来了,天气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郝祖国就把母亲推到疗养院的花园里乘凉,章小凤看着这个无论长相性格都与自己非常相似的儿子,心里就像灌了密一样甜。最近几天,章小凤老是想着郝祖国上班的事情。让他上班吧,他才15岁。不让他上班吧,万一以后没有机会了可怎么办?自己当年也是不满15岁就进了日本人的工厂的吗?可那时候上班是为了养家糊口,是迫于无奈。现在生活好了,还让祖国这么小就参加工作,步自己的后尘,她确实有些不忍。
郝设华从技校毕业通过招工进工厂上班工作了,算是有了自己的饭碗了,这本是一件好事情呢。可是,这样的好事却让章小凤心中十分的不爽。因为,给她帮忙的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孙大峰。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王八蛋孙大峰,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她的骆子哥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她的丈夫又让他送进了牛棚。当然了,丈夫进牛棚也不能完全怪孙大峰,正如孙大峰说的那是上面的意思,这阶级斗争少了“阶级敌人”也是不行的。谁让他郝一湖当年给大资本家当那个干儿子了呢?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骆子哥就不一样了。虽然孙大峰死都不承认骆子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是他给扣上的,但是,章小凤心里非常清楚,以孙大峰的为人,他怎么咽得下骆子哥编快板骂他的这口气而放过骆子哥呢?所以,骆子哥被诬陷成反革命分子,他应该是最魁祸首。
按道理说,老子成了地富反坏右分子,儿子就永远也进不了工厂当工人。因为,“领导阶级”的子女都没有指标进入工厂,你一个坏分子的子女凭什么进工厂当工人?可这个孙大峰却说什么,这里边有两个因素,所以郝设华和郝祖国哥俩才可以招工。一是,章小凤同志是全国的劳动模范,是受过毛主席接见的全国工人阶级的代表;二是郝设华和郝祖国都属于“可教子女”。因此,郝设华和郝祖国进工厂当工人是天经地义的。
要不是郝设华哭着喊着要进工厂当这个工人,章小凤说什么也是不会领孙大峰这个所谓的人情的。她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孙大峰又安的是什么心。再说了,我章小凤的儿子为什么就得靠你孙大峰当这个工人?我章小凤现在不能为国家做贡献了,还不能让我的儿子进工厂接我的班继续为国家做贡献吗?再说,设华天生的就是当工人的料,他从小就喜欢机器呀,设备呀什么的。他进厂当工人,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对工厂对国家对社会都有用的工程师呢!
就这样,郝设华顺利的进工厂当上了一名工人。郝设华进厂后,章小凤就想通了,这个孙大峰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这次主动的来向我章小凤献殷情,先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那就是我章小凤的儿子当上了工人。我章小凤的儿子当工人,就一定是好工人,一定能够为国家做贡献的。如果让别人去当这个工人,能不能干得好,就难说了。还有,我章小凤四个孩子,已经有两个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去上山下乡了。身边就剩下现在两个小的,如果不让他们当工人,让他们去干什么啊?
章小凤这样一想,就决定了,他决定让祖国也去上班。祖国上了班,说不定就成才了呢!如果有机会当上个一官半职的,也好取代像孙大峰这样的坏人去为人民服务啊!好了,就这样定了,就让祖国也当工人吧。不过,祖国现在中学还没有毕业,也没看出他对什么有兴趣,或有什么特长,除了性格开朗活泼以外,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如两个哥哥那么优秀。同时,这个孩子也很贪玩。虽然他也说过想当工人,志向是成为和父母一样的劳动模范。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让他进厂吃那份苦,她于心不忍啊!可要是不去当这个工人的话,以后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岂不是又耽误了孩子吗……章小凤考虑再三,最后还是下定了让郝祖国当工人的决心。
“祖国啊,妈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妈?”郝祖国温顺的半蹲在了章小凤面前,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母亲。
“现在学校里也闹哄哄的,课都不上了,你在那里也学不了个啥,我看啊,你这书就干脆别念了,行吗?”
“妈,我不念书你让我干啥呀?”郝祖国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的嘟起了嘴。
“咱不念书了,咱进厂当工人。”
“妈,你开什么玩笑?招工的名额有多紧张难道您不知道?我二哥刚刚进厂,我怎么还可能进得去?况且我听我们同学说,一个职工指标都长成这个数了!”郝祖国说着举起了两个手指头。
“两百块?还是二十块啊?”
“当然是两百块了!我们家现在能拿出二十块钱就不错了。”
“我们一分钱不用花。你告诉妈,你到底想不想上班?”
“我当然想上班了!但是,妈,想了不也是白想呀!”
“你痛快一句话,你究竟想不想上班?”
“想啊!妈,难道说……您真有办法让我去上班?是去你们厂吗?那我就和二哥一样了!”
“我是有办法让你去上班,且机会难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呀?妈,你就快告诉我吧!说真的,其实我想上班都想疯了!看到二哥进厂了,我羡慕得眼都绿了。妈,我要是上了班,我也要像你一样,当劳动模范!当劳动模范多牛啊!前几年挨饿的时候,别人家吃不上饭,可我们家不但能吃上饭而且能吃饱啊!现在也一样,别人家都吃不饱肚子,可妈妈你呢,在这里顿顿的三菜一汤……”
“够了!”章小凤厉声打断了郝祖国的话……
郝祖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也该懂点事情了!你哥哥姐姐们都找到自己的事做了,就你整天还吊儿郎当的,现在你爸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就只知道想这些没用的!”
“我……”郝祖国撇撇嘴:“对不起啦,妈,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郝祖国眨了眨眼睛:“老实说,不知道。”
“你呀……妈想让你进厂上班,是考虑咱家的情况,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反正迟早你也要去上班,早这么一年两年的也没关系。可是妈担心你吃不了那个苦,你口口声声要当劳动模范,你以为劳模是那么好当的吗?是靠喊口号喊出来的吗?所谓劳动模范,顾名思义就是要处处起到劳动带头作用的人,可不是你成天家想的那些美事儿。”
“妈,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懂了就好,这个工作是别人给你介绍的。我也不说他是谁了,你也不要问!你明儿就拿着介绍信去报道,上了班后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干活,把你的那些坏毛病收敛收敛,别让人家瞧不起。你可是我章小凤的儿子,别去了给我丢脸啊。”
“遵命!我伟大的妈!我保证不会让你丢脸,而且,我还会给你老人家脸上增光呢!”
“你可别光耍嘴皮子,拿点真格的来给我看。”
“妈,你就等着瞧吧!”说着,郝祖国一个手握钢钎向前进的姿势,逗得章小凤哈哈大笑起来……
88、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理由
第二天,郝祖国拿着介绍信到辽海汽车制造厂报到,接待他的是厂教育科的干事孙小明。
孙小明何许人也,她不是别人,正是孙大峰的女儿。说到这里,有一个秘密需要交代一下,那就是孙大峰为什么突然热心肠的帮助起章小凤来了?孙大峰热心肠的结果就是,接二连三的把章小凤的两儿子都招了工。
郝祖国虽然只有15岁,可一米八零的个头看上去一点点都不像是15岁的样子。这都和章小凤家的生活水平有关,就是在生活困难的60年代初期,别人家缺粮,可章小凤家因为章小凤一个人干三个人话的原因,她家从来都没有缺过粮。而郝祖国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在一家人的关照下,他基本上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他的身体一直都非常的结实。就因为郝祖国个子高,再加上英俊潇洒,所以才改变了他和二哥郝设华的命运……
故事还得从今年夏天的一天说起。那一天中午,郝祖国和几个伙伴们到辽海郊区的鱼花湖里洗澡时,孙小明让孙大峰的司机拉着从乡下亲戚家回来,路过鱼花湖旁边的树林时,她尿急到树林里方便。这样她就理所当然的听到了湖边的喝彩声。她循声看去,一下子羞了个大红脸。因为,郝祖国他们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正在玩着跳高的游戏呢!
因为郝祖国个子高,再加上浑身上下特别的白。而其他的几个伙伴瘦瘠麻杆,因为缺乏营养的缘故,全身都是黑的,没有一点点看相……一开始,孙小明脸红心跳不敢看,过了一会儿,她见林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便大胆的偷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郝祖国英俊潇洒的模样,就深深的印在孙小明的心中去了……
孙大峰的司机左等右等等不来孙小明,就进林子寻找。于是就发现了孙小明偷看郝祖国的秘密……他不敢让孙小明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孙小明在干什么,只好轻轻地退出了林子……
孙小明回家后就病了,吃了感冒药也不见好,就住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孙大峰,你孩子得的是心病。因为,护士有好几次都听到孙小明在梦中叫“郝祖国”的名字。孙大峰就问女儿,你看上谁了就告诉爸爸,凭爸爸的地位,就是什么样的人,都会让他乖乖的娶我的女儿为妻。孙小明虽然脸红心跳,但拒不承认有这回事。孙小明虽然是孙大峰的女儿,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孙大峰的影子和毛病。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初中毕业后,孙大峰就把她招进国营辽海汽车制造厂当上了机关的一名干部。可这上班还不到一年,就得上了心病,这对于孙大峰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情。孙大峰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叫来了司机,他让司机去打听一下,找一个叫“郝祖国”的人,看看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司机高兴地对孙大峰说:“孙主任,不需要去找,我知道郝祖国是谁。”
“是谁?”孙大峰迫不及待的问:“是谁家的孩子?”
“是章小凤家的小儿子。”
“啊?”孙大峰大吃一惊,这个傻孩子,怎么就喜欢上章小凤的儿子了呢?
晚上,知道了原委的孙大峰把孙小明从医院接到了家里。他直截了当的问女儿:“除了郝祖国,你就是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认了。”
“爸爸……”孙小明羞羞答答,但语气决绝:“女儿非郝祖国不嫁!”
孙大峰知道女儿的性格,但他还是不甘心失败。这样僵持了三天,孙小明也就不吃不喝睡了三天。孙大峰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了孙小明的要求:“我一定把郝祖国招工到你们厂里,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和你好,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孙小明见父亲这样说,一咕噜翻起身来:“谢谢爸爸!”
孙大峰苦笑着摇了摇头:“宝贝女儿哟……你可是苦了你老爸了啊!”
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谜。郝祖国不知道,章小凤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孙大峰为什么会突然的关照起章小凤来了?
89、命运居然掌握在父母仇人的女儿手里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郝祖国,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小明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而且还长得非常漂亮,当即就心花怒放了。他不但完全丢开了作为一名新工人的忐忑和不安,而且还在心里一个劲的感谢起章小凤来了,妈呀,你让我来上班,真是太明智了……
孙小明做完自我介绍后,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郝祖国说:“郝祖国同志,你要在这里参加为期一周的进厂教育,然后,才能分配你的工作。”
郝祖国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也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孙小明同志,为期一周的进厂教育学什么啊?”
“就是我们辽海汽车制造厂的历史,以及现状。”
对这个问题郝祖国马上来了兴趣,他有些激动地问孙小明:“孙小明同志,我们厂的历史是什么呢?”
“我们厂是机械工业部的直属工厂,以生产‘中国龙’牌大卡车为主。”
“噢,孙小明同志,这个我知道,我们的中国龙牌汽车在马路上到处跑呢!”
“不错。我们厂生产的中国龙汽车不但上过抗美援朝战场,而且还出口支援过外国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呢!”
“孙小明同志,你真伟大。”郝祖国乘机抓住了孙小明的手,孙小明的脸马上红成了秋天里的柿子,赶紧把手抽回去,藏在背后,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问:“郝祖国同志,我怎么就伟大了呢?”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啊!所以,你就伟大啊!孙小明同志,我们厂的现状是个什么样子啊?”郝祖国见孙小明并没有对他的鲁莽行为产生反感,就更加开心了,也不再去逗孙小明,开始认真接受“进厂教育”。
“我们厂多次受到过国务院、机械工业部的表彰奖励,我们厂有13个车间,共有三万多工人……”
“三万多工人?”
“是啊。”
“我们厂真是太大了!”
“在我们辽海市,像我们厂这么大的工厂有100多家呢!”
“我的妈呀!100多家这样的大工厂呀?”
“所以说,辽海市是我们国家重点建设起来的以装备制造业为主的全国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之一。解放后,国家拿出大量的资金在辽海投资建厂,所以才有了我们现在这样的新工厂。我们辽海汽车制造厂的前身是日本伪满政府所建的汽车装配厂,在解放战争时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现在你看到的,都是解放后重新修建起来的。作为一名新中国新工厂的新工人,郝祖国同志,你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呢。”
“我知道了,请孙小明同志严格教导并督促我的学习。”
“那你该叫我一声老师。”
“这是应该的,孙小明老师。”
“算你还识相!”孙小明说完,噗嗤地一声笑了,她的笑容娇媚而明艳,郝祖国看她看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郝祖国同志,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呀。孙小明老师。”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书。”
“孙小明老师比书好看多了。”
孙小明的脸又红了,她用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瞪了郝祖国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郝祖国吓了一跳,心想她该不会去找人告状吧,郝祖国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见孙小明又没事人似的回来了,才松了口气。
“郝祖国同志,你不要在这里耍贫嘴了,也不准你再看我了,你要看的是这些资料。”重新进门来的孙小明一脸严肃,不过脸上还带着一点残余的微红。她佯装板起脸,把怀中的一大堆资料放在了郝祖国面前:“看完要考试。”
“啊,还要考试啊?”
“怎么,你害怕考试吗?”
“不,不怕。”郝祖国连忙笑道,“孙小明老师,我保证向你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你不用给我交答卷,到时候要考你的是我们负责职工教育的副厂长。”
“请问一下,孙小明老师,我会被分配到哪个部门?”
“这个我可不知道。”
“那再请问一下,孙小明老师,我会不会和你分到一个部门?”
孙小明很用力地看了郝祖国一眼,肯定的说:“暂时不会。”
“啊,真可惜。”
孙小明又看了郝祖国一眼,垂下眼帘,轻声说:“有什么可惜的,反正都在一个厂里。”
“对啊!”郝祖国拍了一下头:“在一个厂里我们还是可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嘛。”
“我在教育科还管着图书室哩。”孙小明说着,飞快地瞟了郝祖国一眼:“欢迎你常来我们图书室看书。”
郝祖国愣了愣,然后咧嘴笑了:“小明老师,我以后一定加强学习,常来借书看,并向你请教,你可一定要帮助我哦。”
“哼,我才不管你哩……”孙小明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嘴角明显地勾起了甜甜的微笑。
90、歪打正着,郝设华白捡了个跌果
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之间郝设华进辽海制造厂上班已经三个月了。他一进厂就直接被分配到了焊接车间的铆工班。虽然刚去时常被师兄们取笑,看他瘦瘦弱弱的,还给他起了个“豆芽菜”的外号。但一个月后,他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了。三个月下来,他就能够熟练地操作焊枪,并干出漂亮的直线焊接的活来。他的表现,就连师傅赵云传也另眼相待了。
下班前,赵云传一一看过了郝设华的焊接,他边看边连连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看完焊件后,他又打量着面前这个话不多但却踏实、勤奋,还相当聪明的少年仔,心想像这样的好苗子实在是太少见了,真是越看越喜欢:“怪不得那么大的领导看上了你……”
郝设华楞了一下:“师傅,什么大领导……”
这时候,赵云传的话被小跑着过来的厂革委会秘书打断了。厂革委会秘书悄悄地告诉他,领导搞错了,他们看上的不是郝设华,而是别人。这牵扯到领导同志的形象问题,所以,希望赵云传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赵云传频频点头:“请你转告领导,在我赵云传这里,什么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厂革委会秘书这才放心的走了……
孙大峰之所以给郝设华安排了工作,有一箭双雕之意。第一雕是讨好章小凤,为说服章小凤让小儿子郝祖国放弃学业招工创造条件。如果直接招郝祖国招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因为郝设华今年技校毕业,面临安排工作的问题,你厂里落实照顾劳模的政策,说什么也该安排技校毕业的郝设华,而不是安排正在上学的还不到招工年龄的郝祖国……
第二雕是他感觉郝祖国年龄比孙小明小两岁,当自己的姑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于是,他打算把郝设华安排了,然后让赵云传把孙小明介绍给郝设华,让郝设华和孙小明接触接触,如果孙小明能够改变主意,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孙小明不愿意,再继续打郝祖国的注意不迟。
于是乎,郝设华就白练了一个跌果……
赵云传见厂革委会秘书走了,而郝设华还等着自己的话呢,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设华啊,你的表现不错哦。你知道师傅今天要怎么奖励你吗?”
郝设华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你找对象了吗?”
“师傅,我还小……”
“小什么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孩子的爹了!”
赵云传的另一个徒弟张连伟闻声过来:“师傅就是偏心,我们跟你老人家这么长时间了,就从来没有给我们介绍过对象。这郝设华才来三天半,师傅就张罗着给他找对象了!师傅啊,你真不够意思哦!”
大徒弟吴敦义也呵呵笑道:“师傅,你就先给小张介绍个对象吧,这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赵云传瞥了张连伟一眼:“他呀,休想!”
张连伟夸张地大叫:“师傅,为什么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人家设华踏实吗?整天干活磨洋工不说,连学技术也敢投机取巧。你这样的人,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
张连伟摸着额头,装做要晕倒的样子,慢慢地靠在了机床旁边:“师傅啊,你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
“你什么你!只要你给我好好干,到哪天过了师傅这一关,我就给你找对象。”
张连伟马上换上笑脸,扑过来抱住赵云传:“啊,真是我的好师傅……”
郝设华看着师兄们和师傅在那边调侃,轻轻地笑了,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份工作的,不论是在紧张的工作时还是在闲暇嬉闹的工作之余,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全身心的喜悦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