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沙

二十一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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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天時間,我爹的頭發白了不少,眼睛也深深地陷了下去,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就抽煙打發時間。那段日子,我們每天早上醒來,眼睛和鼻子都又幹又痛,這就是間接吸煙的結果。我媽知道我爹心煩,又怕我和姐姐聞多了煙味兒對身體不好,就讓我們到奶奶屋裏睡。可奶奶屋裏也不是世外桃源,我爺爺也沉著臉不停地抽煙,我們隻好蒙了頭睡覺。我們這裏冬天睡的是熱炕,被窩裏土炕的煙熏味交雜著時不時竄進被子裏的旱煙味,簡直讓人受不了。我於是咬著牙又發了一次誓,長大了一定要走出去,離開這生我養我的讓人看不到希望的地方。

昨天晚上下了雪,林場的大院裏也沒有人打掃,隻有兩行腳印從大院外麵一直延伸到辦公室門口。院裏幾隻麻雀蹦蹦跳跳地在雪地上尋覓吃食,探頭探腦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機靈。

辦公室裏燒了火爐,卻依然有點寒涼,史金泉把賬本推給雙手抱著頭的我爹。

“還看啥?就那仨瓜倆棗的,不看我都算得出來。”我爹盯著窗外雪地裏的那幾隻麻雀,苦笑了一聲說。

史金泉苦著臉:“打井隊因為我們付不了錢撤走了,現在臨近臘月,婆娘娃娃天天問啥時候買糖買肉去。還有,前些天開荒,村裏幹了活的人追著屁股要錢過年,再這麽下去,你我就都成那戲裏唱的楊白勞了,過年還得逃年荒去。”

我爹煩躁地揉了一把臉,抱著頭無奈道:“我也是跑斷了腿,銀行那邊就是不肯鬆口。”

史金泉又問“王記者那兒也沒辦法嗎?”

我爹搖搖頭,低落道“這麽長時間了不見動靜,估計也不行。金泉,你說咱們是不是做錯了?在八步沙的曆史上,壓根兒就沒有打出過水來,也許咱們就不該做這些事。”

史金泉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我爹繼續說“我這個人從來都沒有怕過失敗,自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成的事情。可我們在八步沙打井這件事,看來是做不成了。”史金泉搖搖頭“高場長,辦法會有的,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嘛!”我爹點點頭說“那個王記者說,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金泉呀,我感覺那個王記者會幫助我們的。”史金泉搖搖頭說“我看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