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圈套(全三册)

第十四章 图穷匕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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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薛一听对方果然不是沈部长本人顿时松口气,暗叹一声“老天终于开眼了”,一边躬身用双手呈上名片一边说:“您好,我姓薛,叫薛志诚,您就叫我小薛吧,我是北京维西尔公司的,今天是头一次来澳格雅拜访。”

“麻杆”依旧斜靠在沙发上晃**着二郎腿,只把右手稍微伸出来一些接过小薛的名片正反两面翻看几眼,抬起眼皮问道:“‘销售代表’?以前没听说你们维西尔还有这种头衔啊,和‘销售经理’有什么区别?” 说完随手把名片撂在身旁的沙发上。

小薛笑容可掬地回答:“是这样,销售代表和销售经理、客户经理都属于销售部门,重点负责某些行业或某种产品的叫‘销售经理’,专门负责某个大客户的叫‘客户经理’。”

“那你们起码应该派个‘客户经理’来我们澳格雅吧?”“麻杆”显然认为澳格雅天经地义应该属于大客户的范畴。

“哦,那要在澳格雅真正成为维西尔公司的客户之后,才会有专门的‘客户经理’来负责。处于签约之前的潜在客户阶段一般是由‘销售经理’或者‘销售代表’来和您联系,我刚加入维西尔公司时间不长、经验还不够,所以是‘销售代表’。”小薛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冷不防又出了一个破绽。

果然,“麻杆”瞪起眼睛问:“哟,你们维西尔派个没有经验的‘销售代表’来我们澳格雅是什么意思啊?是对我们不重视吧?想用我们澳格雅来练兵是吧?你上面的经理是谁?”

小薛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忙回答道:“是洪总。”

“哪个洪总?洪钧?他不是你们维西尔中国区的大老板吗?”

“麻杆”这一愣神的功夫给了小薛宝贵的一瞬间,他马上想出对策一脸诚恳地说:“是啊。本来像我这样没什么经验的销售代表不可能独力负责具体项目,但是洪总说澳格雅不一样,他说你们选型已经选了一段时间,对软件行业很了解,自身的管理基础又好,选软件、用软件你们都是行家,根本不需要别人再去给你们讲什么,倒是我应该好好向你们多多学习,所以就派我来了。另外洪总和我之间本来是隔着好几层的,可是他对澳格雅的项目特别重视,特意要求我直接向他汇报。”

不知是小薛的吹捧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小薛的话也算自圆其说,“麻杆”没再穷追猛打,而是抱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准备和小薛言归正传,他问:“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小薛想起洪钧曾经对他说过,不要只是被动地回答客户的问题,也要善于向客户提出问题,这样既可以得到更多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也可以引导客户的思路,他便试探道:“我能先问一下吗?请问您是?”

“哦,我姓陆。”“麻杆”回答得倒挺痛快。

小薛立刻想到澳格雅的老板陆明麟,不禁脱口而出:“哦,陆先生,那您和陆总是亲戚吗?”

不料姓陆的“麻杆”却一脸鄙夷:“天底下姓陆的人成千上万,难道都是他陆明麟的亲戚?少见多怪。”说着他从衬衫兜里翻出一张名片,漫不经心地向小薛一晃:“我是陆翔,这里的IT主管,是陆明麟专门从上海把我请过来的。”

小薛忙起身上前像领受嗟来之食一般双手接过陆翔的名片,一边满怀崇敬地端详一边暗自琢磨,陆翔习惯于直呼陆明麟的大名,是要表露他对陆明麟的不满和轻蔑呢,还是要暗示他与陆明麟的关系非同一般?

陆翔又问道:“你来有什么事?是为了软件项目吗?”小薛忙点头称是,陆翔一撇嘴:“你们还来呀?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九月份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你们不是不打算做我们这个项目了吗?”

小薛被这一串质问砸懵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陆翔已经随手拿起小薛的名片塞进兜里,然后站起来眯着眼睛对小薛说:“你不要在这里傻等了,沈部长不在公司,他和赖总去上海了。”

小薛忙站起来,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惊讶、失望还有无知,急切地问:“啊,沈部长不在呀?那……赖总是谁呀?”

陆翔一脸的不齿,冷笑一声:“你连赖总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还来做项目?赖总是陆明麟的妻弟,澳格雅堂堂的国舅爷、大内总管,看过《雍正皇帝》没有?赖总就相当于那个隆科多。生产、市场、销售、投资都是陆明麟管,其他内务都是赖总管,软件选型就是赖总说了算,就你这样瞎子聋子似的还想做成项目?”

小薛没在意陆翔对他的讽刺挖苦,他内心已经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笼罩,涨红着脸又问:“那……,他们去上海,是不是和软件项目有关呢?”

陆翔本已转身要走,被小薛这么一问反而又来了兴趣,似乎亲手把小薛的最后一线希望击碎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快感,他盯着小薛,像是要让小薛一字不落地铭记在心,头一次口齿清晰地说:“你以为呢?你以为你们维西尔不来,我们整个项目就死掉啦?你以为你们维西尔不来,别人也不会来的呀?人家ICE早跑来好几趟了,原来你们维西尔的那个Roger也一直在跑来跑去呀。赖总他们去上海做什么?你去问ICE好啦,去问Roger好啦。”说完,就像来时那样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了。

小薛呆若木鸡地站着,又有了那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他脑子里纷乱如麻,好不容易终于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他想到的竟然是:晚上的住宿费用倒是可以省下来了。

10月9号上午,洪钧被李龙伟用内线电话请到了公司里的一间会议室,关上门坐下,洪钧才注意到小薛也在,立刻涌起一丝不快,自从他因罗杰离职而对销售团队做了调整,小薛在过渡期后改为直接向他汇报,不应该大事小情还像以前那样去找李龙伟,他担心小薛的做法会打乱销售团队的队形,因为队形和士气是决定团队战斗力的两个主要因素。洪钧刚想提醒一下小薛,却看到两人的脸上都像挂了一层霜,知道等待自己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就故意笑着说:“哟,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

李龙伟和小薛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李龙伟让小薛先把头一天的澳格雅之行汇报一下,洪钧听完小薛的叙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他说:“把澳格雅的事放一放,先了解一下Roger究竟去了哪里、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李龙伟说:“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事。早上听小薛一说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让他赶紧给另外几家Roger交接下来的客户打电话,委婉地问了问,果然Roger在上个月都去过了,他现在是代表一家叫洛杰科技的公司,给客户推的是ICE的软件。”

“洛杰科技?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好像我和他们签过合同,等我问一下Laura。”洪钧说着拿起会议桌上的电话拨了上海办公室的号码,和劳拉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上电话,他对面前的两人说:“没错,咱们有几个项目需要给客户搞的初级培训就是包给这家洛杰科技去做的,所有的合同都履行完了,款项也都结清了,Roger可能和这家公司以前就有联系。奇怪,他不是说要自己创业吗?怎么会去这么一家小公司?”

李龙伟意味深长地说一句:“恐怕不仅是有联系吧?”他见洪钧注视着他,就接着说,“八成这家洛杰科技根本就是Roger自己的公司。我前一段听上海的几个同事提过,说Roger好像一直有自己的生意。”

洪钧已经在瞬间明白过来,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本以为掌握到罗杰贪小便宜的底细已经算明察秋毫,其实那确实只是皮毛而已,自己对罗杰的大手笔竟然一无所知。他嗔怪地瞪李龙伟一眼,心想你这家伙当时就该马上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我嘛;李龙伟耸下肩膀,分明是在无奈地表示自己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并无真凭实据,当时也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端,怎么能乱讲呢?

一旁的小薛对两人这番无声的交流不明所以,提醒道:“还有,洛杰科技现在是ICE的代理了。”

李龙伟忙补充说:“是啊,在ICE的网页上已经能看到,洛杰科技是他们的什么金牌代理……”

“黄金级代理。”小薛插进来更正。

“呵呵,对。小薛挺机灵的,他假冒一个客户的名义给洛杰科技打电话,他们的一个销售傻乎乎地也不仔细了解一下,就一股脑把他们的情况都介绍出来了。”李龙伟笑着说。

小薛也笑着自嘲:“比我还傻,您说他们那个销售得有多傻。”

洪钧却笑不出来,整个事情的台前幕后他已经了然于胸,这肯定又是俞威的得意之作,俞威一贯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既打击敌人又壮大自己”,而此次策反罗杰无疑堪称是一石两鸟的经典,罗杰若不献上澳格雅这几个项目作为“投名状”,俞威怎么肯接纳洛杰科技这样的小公司做代理呢?洪钧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俞威志得意满的神情,仿佛他正面带微笑欣赏着自己吐出的朵朵烟圈。

洪钧马上把思绪收拢回来,果断地说:“Roger造成的危害就像冲击波,首先是澳格雅,因为他肯定也觉得澳格雅最有戏,然后是另外几个他自己跟过的项目,然后会是郝毅等几个原来归他管的销售在跟的项目,但影响不会只限于他负责的制造业领域,最终一定会波及到Larry你那三个行业的客户,只要他之前稍有了解的他一定会去骚扰,ICE不把Roger 这点油水榨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龙伟有些懊丧地说:“也怪我,我九月份光顾着四处收单子,季度末嘛,只盯着九月底以前能签的项目了,我想如果手里有很快能签的大项目Roger也不会急着走,我就没把他那几个项目放在心上。”

洪钧听出李龙伟这又是在有意宽慰他,因为罗杰留下的项目应该是洪钧亲自负责。洪钧早已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失荆州,但他也觉得无奈,分身乏术啊,看来真得尽快找一个人来接手罗杰留下的摊子了。

洪钧按下内线电话上的免提键接通玛丽,说:“Mary,我要尽快和一些销售打一个电话会议,所有原来汇报给Roger的销售都要参加,大约要开半个小时,请你马上安排好通知下去。”

向玛丽布置完,洪钧又对李龙伟说:“你也参加,然后要让你下面的销售也都有所准备。”

洪钧转向正在发愣的小薛,笑道:“昨天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今天就是刺刀见红的敌人,刺激吧?”

下午,洪钧正独自在办公室里忙着,有人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两声,洪钧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薛,小薛看到洪钧向他点头示意便走进来,回身把门紧紧地关上。洪钧有些奇怪,小薛向来没有关上门谈事的习惯,他似乎一直认为在公司内部、同事之间没有什么密不可宣,今天怎么神秘兮兮的?

小薛在洪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嗫嚅着说:“嗯——,洪总,您现在有时间吧?我想问一下,嗯——,您说,一个项目到什么时候,就是彻底没希望了?”

洪钧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指澳格雅那个项目?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小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洪钧只好催促:“你说吧,你来不就是想和我聊聊吗?”

小薛吞吞吐吐地说:“您上午给我们开了电话会议,中午吃饭的时候郝毅和杨文光我们几个就聊到澳格雅的事。嗯——,他们都说在澳格雅咱们肯定已经没戏了,因为Roger以前一直把澳格雅捂得严严的,给澳格雅做过技术方案的几个工程师都没见过客户高层,和客户高层的关系都抓在Roger一个人手里,估计还没等我见到他们,他们就和Roger签合同了。嗯——,还有,因为Roger对咱们的情况太了解了,方案啊报价啊他一清二楚,肯定在客户面前说了咱们很多坏话,我要想去扭转客户对咱们的印象已经很难了。”

“郝毅他们有什么建议?你是怎么想的?”洪钧尽量保持耐心。

“嗯——,他们说我应该去找些新项目来做。我也没想好,所以想问问您,像澳格雅这种项目,到什么时候就是彻底没希望了?”

洪钧没有马上回答,他靠在椅背上,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薛,小薛被他盯得如坐针毡,嘴角**一下似笑非笑又马上收紧。洪钧平静地重复着小薛的话:“一个项目到什么时候就彻底没希望了?”他顿了一下,忽然提高嗓门,“我的回答是:当你自己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

小薛被洪钧的话震得浑身一哆嗦,声音略带颤抖地问:“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自己放弃,这个项目就一定没戏了;但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放弃,任何项目无论进行到任何阶段都还有机会。坐阵后方的统帅即使放弃一场战役,他还有机会重振旗鼓;但在前线的士兵却不可以放弃一场战斗,因为他放弃的后果就是死亡,两个士兵拼刺刀,谁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洪钧说完这番话,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这种喊口号似的强心针只有很短的疗效,虽然小薛的斗志可能被暂时激励起来,但遇到困难又会气馁,他接着说:“只要客观地分析一下咱们的机会在哪里,你就会明白我的信心是有根据的。其实郝毅他们说的都对,但是他们只看到了事物的一个方面。比如Roger对咱们的情况很了解,可以在客户面前准确地攻击咱们,但你不要忘了当初在客户面前说尽维西尔好话的也正是他,这是典型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此反覆无常他在客户心目中的信用就会大打折扣。其次,ICE的代理不止Roger 的洛杰科技一家,他们首先会齐心合力攻击维西尔,但在判断维西尔机会不大以后,他们之间就会开始争夺,所以这个项目不见得会很快被洛杰拿到。当他们闹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反而是维西尔的机会,咱们从明处转到暗处,正可以不动声色地做工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要知道,从夺标热门变为冷门黑马倒更可能坚持到最后脱颖而出,不被其他家当成主要对手往往不见得是坏事。”

小薛虽然频频点头,但仍然惴惴地:“我明白,可是这么关键这么复杂的项目,是不是应该派更有经验的销售去做,我跟着打打下手,嗯——,我是担心我做不好。”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项目恰恰应该你去做,换了别人反而机会不大。”小薛一脸困惑,显然想不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洪钧继续给他打气,“你听过‘哀兵必胜’这句话吧?我就是要用你这支‘哀兵’来达到‘奇兵’的功效。Roger也罢ICE的其他家代理也罢,都是一群老油条,他们都会绞尽脑汁说维西尔的坏话,然后再互相泼脏水,肯定会搞得乌烟瘴气。而你正好和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你要尽可能保持低姿态,不要吹捧维西尔,也不要攻击ICE,更不必攻击Roger本人,你要让客户看到你的执著和真诚,要让客户认识到你与那帮家伙都不一样。”

小薛忽然憨憨地笑起来:“嗯,那我就盼着‘傻人有傻福’吧。”

洪钧也笑了,但很快敛起笑容,他把脸转向窗外望着远处说:“我今天倒是一直在想,你没注意到吗?你昨天去澳格雅收获很大呀。”

“您又逗我了,哪有什么收获呀?连沈部长的影子都没见着,等了两个小时,挨了五分钟骂。”

洪钧扭回头看着小薛,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难道你没意识到?那个叫陆什么的?哦,对了,陆翔,他泄露了多有价值的信息啊。我们现在知道了:维西尔处境不利,ICE介入了,Roger成了ICE的代理,项目的决策人是赖总,他和沈部长昨天去了上海。”

“嗯,倒是不少,可都不是什么好信息。”小薛神色黯然地承认。

“不,我不这么看,信息本身并无所谓好坏之分,只有准确与错误之分,没有这些准确而及时的信息,我们很难对整个形势有所了解,所以很有价值。”

“呵呵,您是没听到他是怎么损我的,那家伙光顾了嘴上痛快,傻了吧唧地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小薛想到自己头一天受到的羞辱仍不禁咬牙切齿。

“嗯,可能那家伙的确是没脑子。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洪钧的眼睛又移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一句,“他可能……并不傻。”

就在这时有人急促地连敲几下门,洪钧刚说声“请”,李龙伟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撞进来,他刚叫了一声“Jim”就看见小薛也坐在里面,便马上止住了。

洪钧立刻预感到不妙,但还是微笑着看了眼小薛,小薛忙起身说:“那我先出去了。”

李龙伟在小薛身后把门关上,紧接着说:“就是小薛埋的地雷,现在炸了,普发的麻烦来了。”洪钧立刻站起来,可是还没等他追问,李龙伟已经接着说:“是柳副总,他反对系统切换和项目验收。”

两个人隔着写字台对视,一时无语,过了好一阵洪钧才勉强说了一句:“哦,我等一下给韩湘打电话吧。”

两人都坐下来,李龙伟刚想多说几句,见洪钧并没有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便改口说:“还有件事,我刚才想了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告Roger啊?”

“告Roger?告他什么?告他违反了和公司签的保密协议?”

“对啊,像澳格雅这些项目,都是他在维西尔工作期间获得的客户信息,他现在利用这些信息去推ICE的产品,不是明显侵害咱们维西尔的利益了吗?我觉得咱们应该和他打官司,即使不能让他赔偿,起码可以把他从这些项目上赶走。”李龙伟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洪钧却在沉思,他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已经被他否定了。罗杰的离职本身其实算不上大事,科克不会加以关注,但如果维西尔中国卷入任何法律诉讼,就不仅会惊动亚太区,连总部的法务部都会直接介入并接手,到那个时候就不再是洪钧所能控制的局面了。罗杰在维西尔任职期间经营自己的小公司一事,洪钧也负有失察的责任,所以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搞复杂。

洪钧另找别的理由说:“这种官司,首先取证很困难,而且旷日持久,牵涉太多精力。客户也会反感,客户都希望由他们自己决定该和什么人做生意,而不会愿意受法院影响。另外,官司即使打赢了也不算什么业绩,让Roger在表面上撤出这些项目,我们就一定能打败ICE吗?换句话说,与其和Roger在法庭上见,还不如和他在项目上争个高下,我们也不见得输给他。”

李龙伟迟疑地问:“你真觉得,在澳格雅项目上,小薛是Roger的对手?”

洪钧的心一沉,他没有回答李龙伟,而是在心里暗暗地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盈科中心二层有家咖喱风味的餐馆,俞威出了电梯踱进餐馆门口的时候,罗杰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俞威一边坐下一边说:“哎呀,不好意思啊,老是你先到。”

罗杰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你事情多嘛,不像我,就是专门来北京找你的嘛。”他和俞威各自翻开菜单,又说,“其实旁边有家日本料理也蛮不错的。”

俞威硬梆梆地回一句:“我吃不惯。”便信手点了一份椰子风味的套餐。

罗杰要了咖喱牛肉饭,然后说:“本来想好好聚一聚的,但是看你这么忙,就随便吃点吧。”

俞威掏出烟来点上,吸一口之后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罗杰暗想,刚见面却已经在问何时回去,短短两个月还不到,俞威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和上次在自家小饭馆相会之时大相径庭了,他心中虽然不快,但还是笑着回答:“明天吧,又得马上去澳格雅了。”

俞威敷衍着说:“你也很忙嘛,看来生意不错,怎么样,手头的项目机会不少吧?”

罗杰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反问道:“我手上都有什么项目你还不知道?不是一五一十都汇报给你们了吗?”俞威“嘿嘿”笑了两声,手指轻盈地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却不说话,罗杰知道俞威绝不会主动引入正题,便接着说:“前天的会,澳格雅的赖总都亲自来了,咱们说好你会出面的,怎么没来上海呀?”

“哦,电话里不是跟你打了招呼嘛,8号临时在北京有急事,我走不开,只好遗憾了。反正你们也谈得不错,现在的形势不是很好吗?”

罗杰实在压抑不住了,他话中带刺地说:“形势很好?是你们ICE形势很好吧?反正不是我洛杰科技的形势很好。现在维西尔已经没戏唱了,剩下的都是ICE的代理,不管谁赢都是你们赢。到现在你们ICE的人都不肯和我们一同见客户,弄得客户觉得我们像是后妈养的,你们总应该向客户表示一下你们对我们的支持吧?”

俞威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摊开双手:“我也很难做啊,都是ICE的代理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支持谁、不支持谁,都很难表态啊。”

罗杰心知肚明,当别人口口声声对你说什么“手心手背”的时候,千万不要愚蠢地以为你要么是“手心”要么是“手背”,其实你连脚底板都不是,而是被人家脚底板踩着的东西。罗杰愤愤地质问:“谁也不是傻子哟,我当初在维西尔同澳格雅接触的时候,根本没有ICE的代理介入,客户也没说过要主动联系你们ICE,怎么我刚向客户推荐了ICE的产品,别的代理就跑去了?”

俞威的脸也沉下来,他把烟头掐灭:“这话说得就不太合适了吧?他们的腿都长在自己身上,你我都不是他们的老板,人家凭什么听咱们的?你可以去澳格雅,他们也可以去嘛。”

“可你当初讲过项目登记制度的,先报先得,我第一时间就把澳格雅还有其他好几个项目报给你了,为什么别的代理还可以去和客户接触?”

这时点好的饭菜被端了上来,可两人谁都没有兴趣动筷子,俞威说:“制度当然有,定的规矩也的确是先报先得,可我是同时收到你们几家代理上报的澳格雅项目,你说我该给谁?”

罗杰冷笑:“是不是真的同时收到的,当然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我觉得恐怕是你把我们的项目透露给其他家代理的吧?”

俞威刚拿起筷子,一听罗杰这话便又把筷子撂下,板起面孔说:“Roger,要是连个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恐怕就很难合作了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谁赢都是我ICE赢,我干嘛还要把其他代理引进去?”

罗杰针锋相对,亮出自己的底牌:“亲戚有远近亲疏之分,老婆还有正房偏房之分呢,你对我们这些代理也不是一视同仁吧?跑去澳格雅的那家代理商是北京一家叫莱科的公司,刚刚拿到的营业执照,我打听了一下,他们还有另一家公司,叫普莱特,是科曼公司的代理。你从科曼到了ICE,他们就马上另开一家公司做ICE的代理,老板看样子和你关系好得很哟,你对他们看来也是蛮器重、蛮支持的哟。”

俞威眼睛瞪起来,但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翻脸,便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Roger,不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的洛杰科技成立时间也不太长吧?你们以前不也是跟在维西尔屁股后面跑吗?莱科公司虽然新,但实力不差嘛,人家的注册资金是一千万人民币,你的洛杰才多少?好像是一百万吧?不要瞧不起人家嘛。”

罗杰的底气登时泄了,苦笑道:“我哪里敢瞧不起人家,我羡慕人家都还来不及,我真想找他们讨教一下,怎么能让你也器重、支持我们。”

俞威笑了,语重心长地说:“老弟,你的确需要学习啊,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你一下,做代理和做厂商可大不一样,你得转换一下思维、改变一下心态,老不上道儿可不行啊。”

罗杰虽然恨得牙根痒,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俞威说得没错,自己是得改变一下心态了,本以为不打工改当老板就可以当“爷”,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得当“孙子”,不然这代理是做不长的。他语气软下来,说道:“我们洛杰虽然比不上莱科的实力,但做事也很到位啊,我们是打算和ICE长期合作下去的,你也不能总是只照顾莱科一家啊,他们吃肉我们总可以喝点汤吧。只要你肯对我们支持一下,我们不会辜负你对我们的好意。”

俞威心里暗笑,罗杰这家伙上道儿还是挺快的,稍加点拨就明白道理了,便进一步诱导说:“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把细节商量好,这样我们才好互相配合,说说你的想法吧。”

可事到临头罗杰又心疼了,他含混地推托说:“我对圈子里的规矩不太了解,事先也没考虑太多,你比较有经验,要不还是你提个方案吧。”

俞威暗地骂了罗杰一句,心想是你来求老子,还想让老子开口要价?休想,老子还瞧不上你这种小家子气呢。他说:“那就不急,等你有了明确的想法再说。”然后便闷头吃起来。

罗杰仍不甘心,便把另一桩心事提了出来:“嗯,还有你上次说过,我把项目资料报给你以后,那笔五十万的合作基金你就会马上打给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实啊?”

俞威一口饭差点喷出来,面前的罗杰让他哭笑不得,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生意人,看来刚才的一番**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没好气地说:“那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亚太区在财务上刚有新规定,说不允许一次性把市场基金都付给合作伙伴,只能每次搞活动的时候分批花出去,我也没办法。本来我还想替你们争取一下,但后来一想何必呢,弄得公司上下还会怀疑我好像和你们有什么猫腻似的。”

罗杰一听就急了,自己一心指望着的这五十万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他气哼哼地说:“怎么能这样呢?当初你清清楚楚和我说好了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俞威笑了,他没想到罗杰居然幼稚到认为说过的话就都要算数,而且居然以为这笔钱是靠讲道理就可以要到手的,俞威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他觉得没必要和罗杰一般见识,便说:“你也在外企做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老板,我只是个打工仔,身不由己啊。”

罗杰无奈地想到了自己的“孙子”地位,又软下来:“那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让ICE把那笔钱打给我们呢?你看需要我做些什么?”

俞威心想这个罗杰真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但老是不能彻底明白,你既然是在求我把钱打给你,你总要先讲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吧,难道还要我求你吗?他只好下决心最后一次启发罗杰:“Roger,做厂商和做代理不一样,在公司做销售挣工资奖金和自己当老板做生意又不一样,你得转变一下角色、开拓一下思路啊,不能精明有余、聪明不足啊。”

罗杰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他想不通,自己原本是理直气壮地来讨公道来要账的,如今倒变成是自己不懂规矩,得自己先拿出诚意、做出承诺。罗杰当然也懂“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可当真要“予之”的时候,他的心真疼啊。

罗杰的脑子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俞威却话题一转:“你的手笔不是一向挺大的吗?我听说你给沈部长在杭州的西湖高尔夫买了个终身会籍,是张银卡?也得二十多万吧?”

罗杰心里一惊,马上搪塞道:“你消息真灵通啊。好像没那么贵,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是刚好有朋友转让出来一张,钱也还没都付过去呢。”

俞威很不以为然:“都传得满城风雨了,未免太张扬了吧?”

罗杰干笑一声:“那东西本来就是用来张扬的嘛,他其实也不喜欢打球,要个会员身份本来就是想显摆,总不能让他藏着掖着。”

俞威不客气地说:“所以你得去引导他,他要什么你给什么,那轮到赖总你打算给什么?赖总知道了会怎么想?不是不可以给,但要考虑在什么时候给合适,你也要替他想出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他就那么点工资,自己能掏得出那笔钱?”

“他说是他的一个大款朋友移民新西兰了,把卡留给他先玩一阵,等人家回来就会要回去的。外人也只能瞎猜,抓不到把柄的。”俞威听罢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罗杰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沈部长、赖总都不用担心,但是他们那里有个小家伙,主管IT的,叫陆翔,他其实以前和我关系一直不错,可最近好像有些情绪,8号赖总他们来上海我就特意没让沈部长带上他。”

俞威用纸巾擦擦嘴,然后把纸巾把桌上一扔,不屑一顾地说:“连这种小毛孩子你都搞不定?!还是那句话,对客户你得去引导,不能迎合他,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想办法让他闭嘴!”

罗杰却先闭了嘴,他默默地琢磨着俞威对这些人的态度,从沈部长想到陆翔,又从现在的自己想到以前的自己,不禁有些后悔,他在内心深处喟然长叹:看来惟有作为俞威的竞争对手,才能从他那里得到起码的尊重。

晚上八点五十分,洪钧走进普发集团总部八楼的一间灯火通明的会议室,范宇宙已经先到了,两人谈笑风生地握手、寒暄,一幅好友久别重逢的亲热场面,但彼此却都心知肚明。两人天南地北聊着,从北京的交通聊到2008年奥运会,从北京的房价聊到中东局势,正在从阿拉法特聊到本?拉登的时候,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周副总、韩湘和姚工鱼贯而入。

周副总首先笑着说:“哟,你们两位贵客倒先到了,我们也太失礼了。”

洪钧和范宇宙起身与他们一个不落地握了手,洪钧一边坐下一边说:“我们都是熟门熟路,保安都认识我们这些常客了。”

韩湘让周副总坐在中间,他和姚工分列左右,然后冲着对面的洪钧和范宇宙说:“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把你们两位大老板请来。”

洪钧和范宇宙都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周副总接一句:“来了就不能放过你们,等聊完正事咱们搓几圈麻将。”

姚工一边和范宇宙借火把烟点上,一边说:“那我就不奉陪了,你们四个正好一桌。”

范宇宙瞄一眼姚工手里的烟:“姚工,这个牌子的烟好像不多见喽。”

“那是,如今谁还抽这么便宜的烟啊。”姚工把烟盒拍在桌上,“我抽烟的习惯和我买东西的习惯差不多,都可以反映本人的历史。当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无忧无虑,那时候北京刚有超市,我买东西只管往篮子里划拉,就跟东西不要钱似的;后来,买东西就开始看贴着的价签儿了,为什么?因为结婚了;再后来,买东西主要看保质期和营养成分了,为什么?因为有小孩了;再后来,买东西又只管往篮子里划拉了,为什么?因为孩子大了,我们家也小康了;可从今年夏天开始,买东西又开始盯着价签儿找最便宜的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齐声问道。

“呵呵,因为孩子考上大学了。”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都齐声笑起来。又胡扯几句之后,韩湘看周副总一眼,见周副总点头会意,韩湘便说:“今天这么晚把大家请来,为的是什么事大家都清楚,咱们还得连夜拿出办法来。普发集团现代企业管理示范工程,或者说就是咱们这个软件项目,从三月份开始实施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有赖于集团领导的高度重视和亲身参与,”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周副总一眼,周副总忙谦虚地摆下手,韩湘接着说,“还有整个项目组的辛勤工作,”他又探头看了眼姚工,“当然也离不开你们厂商的大力支持,”又冲洪钧和范宇宙点了点头,“项目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韩湘习惯性地喝口水,“这个阶段就是软件系统的正式切换。按计划在十月底之前,要把整个集团的生产、采购、库存、销售、财务、人事等管理流程,从现有的手工作业或老的软件系统,都切换到维西尔软件系统上去。截止到目前各方面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但临时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国资委要搞一次突击性的清产核资和财务大检查,检查组在月底会进驻咱们普发集团开展工作。所以柳副总就有一些担心,如果在月底月结时进行系统切换发生了问题,比如账对不上,甚至生产、销售的业务受到影响,会不会导致咱们普发集团通不过这次大检查?所以柳副总提出能否把系统切换拖后进行。我个人觉得柳副总的考虑有道理,咱们讨论一下,要不要拖后,要拖的话拖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拖后该怎么办。”

韩湘这一大段八股文式的开场白,倒使洪钧得以抽空整理一下思路。这个财务大检查来得的确不是时候,正好给了柳副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系统无法切换,项目自然无法验收,维西尔的第三笔也是最后一笔软件款和大部分实施服务费就都收不上来,洪钧当然拖不起。这两天他已经分别给韩湘和姚工打过电话,好在两人也都表示不希望推迟切换,尤其是韩湘,言语中流露出的急切比洪钧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推迟切换会对他本人造成某种极大的影响,但他又不肯透露究竟是什么,这让洪钧喜忧参半,喜的是韩湘与自己利益完全一致,忧的是如果真的推迟切换则后果似乎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他很有些后悔国庆期间没亲自去向柳副总赔罪,不仅应该赔罪还应该采取一些补救措施,看来自己当上总经理之后是不如以前那样能屈能伸了,而柳副总显然不买李龙伟那点面子的账。李龙伟还觉得由他来参加这天的会就足以,但洪钧与韩湘通完电话之后便决定自己来,因为这是一个各方首脑必须亲自到场的会。

这个小会虽然表面上由韩湘主持,但周副总显然是真正的主席角色,他等韩湘说完便开口道:“老柳的意见有他的道理,这种大检查不仅对老柳就是对金总都有一票否决的作用,当然马虎不得。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拖延切换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一年之际在于春’这句话用在咱们普发身上再合适不过,从元旦到春节这‘两节’期间的销售额就占到全年的四成以上。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在十一月以前软件系统没有切换,就得推到明年三月以后再说了,‘两节’期间搞切换肯定会影响咱们的旺季销售,那个后果更没人承担得起。”

韩湘忙问:“那您的意思是,把切换推到明年三月以后?”

周副总的眉毛立刻竖起来,半开玩笑地大声说:“我那么说了吗?我的四个销售本部、全国七个大区、各省分销网直到所有终端网点,全都培训完了,我都已经宣布从十二月开始不再接受任何手工订单,也不许再用电话、传真订货,所有订单都得走电脑系统,我就是要争取在明年‘两节’销售高峰期杜绝错单、误单,杜绝有人私自埋单、甩单,如果推迟切换,那我上这套软件的效果就得等到后年‘两节’才能体现出来,那大伙儿今年不就白忙活了吗?”

洪钧这才松口气,他料想一向精明的韩湘把周副总抬出来一定不是让他来唱反调的。周副总又问:“老柳有没有提出来都有哪些具体困难?”

韩湘回答:“客观上月结的时候财务最忙,估计抽不出人手搞切换;主观上对新系统信心不足,觉得问题肯定很多,担心无法通过大检查。”

周副总提议说:“那能不能新旧两个系统并行?用旧系统生成的数据报表来应付检查,新系统作为试运行阶段先观察一下,就不至于拖累整个系统切换上线。”

一直独自喷云吐雾的姚工忽然插话:“这主意不怎么样。当初财务从手工记账改为电算化的时候就搞了一段并行,弄得怨声载道,每笔业务都得手工来一遍电脑再来一遍,所有人都累得贼死。更重要的是搞得公司上下两套数据、两套流程同时在跑,到底以哪个为准?原来拄双拐,现在换成电动轮椅了,你还非得又坐轮椅又拄拐,怎么走得动?前车之鉴啊。”

姚工说完也不看周副总,又兀自抽上烟了,好在大家都知道姚工的脾气,周副总也不计较,而是把头转向洪钧问道:“洪总,你是专家啊,别光听我们这些外行瞎说八道,你得出主意啊。”

洪钧笑着说:“刚才姚工虽然举的例子有些不太恰当,好像把咱们普发比作残疾人似的,不过的确是这个道理。越来越多的项目证明,切换的时候新旧系统并行真是有些费力不讨好,大家都会对旧系统有些依赖,而且数据和流程的惟一性至关重要,新旧两个系统的准确性、规范性、权威性都会发生矛盾,所以按道理的确应该避免这种混乱的发生。不过有时候并行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周总刚才提到的也很重要,如果因为财务部门的疑虑而推迟切换,可能损失会更大。”

韩湘抓住时机引导方向:“我看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按计划切换,有困难也有风险,但如果不按计划切换,肯定会有损失,而且损失可能会无法估计。”

周副总打断韩湘的话,挥着手说:“现在干什么没困难、没风险?关键是要找出克服困难、驾驭风险的方法。哎,金总是什么意思啊?”

韩湘笑道:“金总的意思是让咱们充分讨论,把各种困难都想得尽量全面些,争取找出一个稳妥可行的方案。”

周副总不由得摇头,嘀咕一句:“这个老金。”

洪钧见韩湘已经顺利地定了调子,便提出了他考虑好的方案:“是不是可以这样,除财务部以外的所有部门都按计划切换到采用维西尔软件的新系统上,财务部仍然沿用目前的记账软件,在这套记账软件与新系统之间进行数据交换,只是这种交换不是实时的而是批量的,当天晚上把所有与财务相关的数据清理出来,导入记账软件,财务部在第二天白天就可以进行处理,再把处理的结果与新系统的结果进行比照。我了解了一下,维西尔软件和记账软件之间的数据接口已经做好,不过当初一直考虑接口是单向的,只需要在切换前把记账软件里面的历史数据一次性导入维西尔的新系统,现在看来双向都会用到。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分步切换,其他部门先上,财务部后上。柳副总担心两条,一个是影响他底下人的工作,另一个是新系统万一出了问题没办法交差,咱们把财务模块的切换先往后放,既不牵扯财务部的精力,他们也得以依靠记账软件完成月结并保证通过检查。”

周副总紧接着问:“这么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坏处就是没有实现整个系统的实时集成,与财务相关的作业都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继续,比如销售发票要第二天才能提供出去。”

周副总“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那倒问题不大,咱们和经销商之间以往结账最频繁的时候也就是一周一次,库存每天盘点一次也是有了新系统才敢提的目标,生产计划也没必要每天生成一次嘛,所以一天的延迟应该可以承受。”

韩湘问道:“不过普发上这个软件项目的目的就是打造一个全面集成的实时管理系统,财务是核心,现在反而把核心甩到外面,我担心维西尔软件的价值会不会打折扣?”

洪钧明白韩湘担心的就是新系统的成效被低估甚至影响验收,这对他身为项目负责人的形象当然不利,洪钧微笑着说:“我只说把财务部甩在外面,没说把维西尔软件的财务模块甩在外面闲置不用。”

韩湘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能不能搞个‘影子财务部’?由这个‘影子财务部’替代实际的财务部的角色,使用新系统财务模块的功能,在财务部完成月结和通过大检查之后,马上移交给他们。”

周副总一拍桌子:“好,其实这还是一种并行,不过是一明一暗的并行,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韩湘沉思了一阵,有些犹豫不决:“这个‘影子财务部’的工作量很大啊,除了模拟财务部的全套业务之外,既要负责每天导出数据给财务部,还要和记账软件的结果进行比照,随时做出修正,还有大批原始单据要传来传去,上哪找这么一批人来?”

洪钧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掠过姚工坐着的方向,姚工立刻心领神会,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依我看,有时候笨办法可能最管用,来‘人盯人’吧。”

其余四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姚工,周副总追问:“怎么个‘人盯人’?是打篮球还是踢足球呀?”

姚工不紧不慢地说:“咱们抽调一批人,按照财务部的实际人员分工,人盯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给财务部的每个人都找个影子。新系统不是已经搞过不止一次模拟运行了吗?咱们就来一个真兵实弹演习,我信息中心的人大概能抽出六、七个,洪总、老范看能不能也抽出些人来?”

洪钧立刻说:“维西尔派到普发项目上的人都可以供你们调配使用,也是七个人,不过他们本来在切换阶段就会非常辛苦,这下更得连续开夜车,但恐怕我也抽不出再多的人来呆两三个星期。”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范宇宙,弄得一直如同梦游一般的范宇宙不禁哆嗦一下,忙笑着说:“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洪钧再清楚不过,范宇宙刚才都是在超脱地看笑话,毫不在意被众人冷落,他在普发项目上关键的款项都已经收到,剩下的几笔要么与他无关要么他也只是过路财神,所以他才不在乎能否切换、能否验收的事,不然他也不会毫无顾忌地挑拨柳副总与维西尔为难。

姚工听到范宇宙无的放矢的表态,翻着眼睛看着他说:“你别以为没你的事了,这次切换也是对所有硬件和网络系统的真正的压力测试,你的人必须始终在场,出了问题随时解决。”

韩湘也话里有话地说:“这个项目是多方密切合作的成果,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只有保证系统顺利切换、成功验收,大家的合作才算画上个完美的句号。”

范宇宙忙哈着腰说:“是啊,我这边要人出人要枪出枪,还都自带干粮,呵呵。”

周副总不屑地瞥一眼范宇宙,话题一转:“总不能完全没有财务上的人吧?”

韩湘回答:“会有的,我的项目实施小组里,财务部来的几个人都很不错,比如那个小崔就很积极,我想让他们稍微辛苦一下,这些天轮班连轴转,白天在柳副总的现实财务部,晚上在咱们的‘影子财务部’,问题不大。”

洪钧问道:“哪个小崔?”

“就是那个结巴,你忘啦?还向你提过问题的。”姚工说。

洪钧想起来就是那次他请金总来听宣讲时被柳副总授意向他发难的那个口吃的家伙,不由得纳闷,小崔不是柳副总的人吗?韩湘看出洪钧的疑惑,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对他们讲,当初搞电算化的时候,死守算盘不用键盘的,都提前让位子给你们了,你们要是也想给新来的人让位子,那你们就大可不必花心思在维西尔软件上面,呵呵,他们都是聪明人。”

洪钧提醒:“还是要和柳副总好好沟通一下,不要让他有什么误会,觉得咱们是撇开财务部另搞一套。”

周副总看眼手表摆手说:“柳副总的工作得由金总亲自去做。看看,都十点多了,洪总你别害怕,我不留你,我和小韩得马上整个东西,明天一早得向金总汇报。”

几个人都站起来,又是一通热烈的握手话别,轮到洪钧和范宇宙握手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暗自加了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