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廖晓萍眼看就要带女儿回波士顿了,她变得越来越忐忑不安,回中国之前她一直不放心邓汶独自在北京蛰居,此次亲身实地考察却发现邓汶过得有滋有味,搞得她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对邓汶也越发的不放心。
这天她撺掇女儿非要跟着爸爸去上班,邓汶没办法,好在全天都没有特别的安排便应承下来,出门前见廖晓萍无意同行便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去,廖晓萍说头疼,所以才想让邓汶负责照看一天女儿,自己好休息一下,邓汶说那还上什么班啊赶紧一起去医院吧,八成是中暑了或是空调病,廖晓萍坚决不肯,连推带哄地把父女俩送出门。
廖晓萍蓄谋已久要和凯蒂恳谈一次,她想请凯蒂吃午饭并揣测凯蒂应该不愿选在宾馆里的餐厅,但如果出去吃又不知凯蒂能否抽出足够多的时间,她想好一近一远两处餐馆以备凯蒂挑选,便胸有成竹地拨了总台的电话。
不料,凯蒂不在,总台说她今天上晚班,廖晓萍问晚班几点开始,听完总台的答复她心里一沉,那时邓汶和女儿都该回来了。廖晓萍十分懊丧怎么竟没想到这个环节,居然想当然地以为凯蒂的工作时间和邓汶一样;她甚至想从总台要到凯蒂的电话把她从家里约出来,又觉得那样兴师动众未免太不自然。自认前功尽弃的廖晓萍百无聊赖地呆在房间里,她真的开始头疼了。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门铃响,正躺着的廖晓萍估计是服务员来收拾房间,便伸手探到床头柜上的控制板揿亮了“请勿打扰”的指示灯。门铃刚停歇但随即又换成敲门声,廖晓萍决定不予理睬,却听到门锁“咔嗒”一声,房门开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邓太太在吗?请问您需不需要帮忙?我是Katie.”
廖晓萍腾地从**坐起来,下意识地拢一拢头发,定定神才从主卧室走到厅里,看到凯蒂正立在门口。凯蒂关切地问:“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你怎么知道我……”廖晓萍本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你”,话到半截忙打住了。
“哦,邓先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您早上觉得头疼,他叫我来看看您怎么样了。”
“你不是上晚班吗?”廖晓萍脱口而出。
“是呀,早晨刚下班,接到邓先生的电话我就从家里又回来了。”
廖晓萍一时说不出话,她首先惊诧于邓汶居然如此嚣张地向她示威,继而惊诧于凯蒂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找上门来,她仔细端详凯蒂的神色,不由得叹服凯蒂精湛的演技。廖晓萍淡淡地朝沙发一扬手,说:“坐吧,我是有点不舒服,正想和你聊聊。”
“您怎么不舒服啊?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凯蒂虽这么说,还是坐在了廖晓萍身旁。
廖晓萍挤出一缕很勉强的笑容:“谢谢你啊,对我这么关心,对我们家这么关心。”
“您别客气,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廖晓萍心想都这样了你还谦虚,难道只有天翻地覆才算做了什么?她尽量随和地问:“你们宾馆像邓汶住这么久的客人多吗?”
“有啊,我们这里有不少外企驻京的高管,有的都住好几年了。”
“哦,宾馆有没有分派你们专门为哪位长住的客人服务?”
“您是说管家吗?我们宾馆没有。”凯蒂马上又问,“您需要宾馆为邓先生提供管家服务吗?”
廖晓萍心想你已经管得够到家了,忙摇头说:“不是。我是有些好奇,还以为你是宾馆指定照顾邓汶的。我发现,你和邓汶好像……特别……熟啊?”
“哦,因为邓先生已经住了一年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恐怕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吧,你好像对邓汶特别关心,邓汶好像也对你特别……嗯……依赖。”
“依赖?不会吧,邓先生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会依赖我?”凯蒂不由得笑起来,却见廖晓萍一脸严肃只好马上敛容说,“可能对我比较信任吧。至于我对邓先生的关心是应该的,我对其他客人也都这样。”
廖晓萍又问:“你对邓汶印象怎么样啊?”
“您怎么想起问这个?邓先生人很好啊。”
看到凯蒂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廖晓萍觉得这简直是在嘲笑她的无计可施,赌气说:“那你说说,他都怎么好了?”
凯蒂已经逐渐认识到此番谈话的性质,她平静地看着廖晓萍说:“邓先生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顿了一下,“他绝对不会伤害您。”
这话没有让廖晓萍感到半点轻松,她宁愿由她自己得出这一判断,或者哪怕退一步由邓汶亲口向她表白,结果这话却出自凯蒂之口,她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凯蒂对她的安慰、羡慕还是嫉妒,但话已至此显然再无继续的必要,她起身客气道:“谢谢你专门跑来,我没事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晚上还要当班呢。”
凯蒂答应着走向门口,又回身叮嘱说:“您最好给邓先生打个电话吧,不然他会一直担心的。”
廖晓萍“嗯”了一声,暗想你真是比我还关心他啊,心又悬在了半空。
晚上邓汶带着女儿刚回来,廖晓萍就发现女儿头上多了样东西,是个很精致漂亮的发卡,便问邓汶:“你还带她去逛街啦?”
“没有啊。”邓汶一愣。
廖晓萍一指女儿头上,女儿炫耀地抢着说:“是大姐姐给我的。”她抬手想把发卡摘下来却不会弄,结果揪到自己的头发疼得呲牙咧嘴的。
廖晓萍一边帮女儿把发卡取下来一边问:“哪个大姐姐呀?”
“我们那里的前台。”邓汶回答。
“我没问你。”廖晓萍嗔道,又俯身对女儿循循善诱:“大姐姐漂不漂亮呀?”
“漂亮呀,像我的芭比娃娃。”
廖晓萍对邓汶冷笑:“哟,没看出来呀,你还挺会发现人才的,从哪儿找来的漂亮姐儿啊?”
邓汶抚弄着女儿的脑袋说:“什么漂亮姐儿,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你还不知道Cathy么,谁夸她漂亮她就反过来猛夸人家漂亮。”
廖晓萍不理睬邓汶而是牵着女儿的手说:“那咱们明天一起去爸爸上班的地方,你带妈妈见识一下那个漂亮的大姐姐,好不好?”
所谓“ICE即将收购维西尔”的传言最先是由杨文光从北京第一资源带回来的,洪钧听后一笑置之,李龙伟对大家说:“肯定是ICE那帮无耻之徒又在造谣,连这种没影的事都敢拿来蒙客户,他们的胆子也太肥了。相比之下咱们准备的那份秘密武器太实事求是、太温文尔雅,你们都先不要捅给客户,我马上再炮制一份更刺激的。”
洪钧也说:“这种业内的传闻按说应该先从厂商或媒体嘴里传出来,怎么可能咱们反而比客户后知后觉呢?可见这是ICE在客户那边放的风。以后如果再有客户提起来,你们就说这纯属无稽之谈,完全是竞争对手在造谣生事。”
洪钧本以为谣言很快就会自生自灭,但几天之后他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中午时分洪钧接到李龙伟的电话便随口问道:“还在南京呢?”
“没有,在杭州,昨天晚上从南京赶过来的。”
洪钧很诧异:“浙江第一资源都快截标了,你现在去杭州谁肯见你?”
“呵呵,就是客户宣我觐见的,他们嫌小薛级别不够,急吼吼地让他把我叫来。”
“怎么了?已经见过了?”洪钧预感不妙。
“刚见了综合部的部长,还是问我‘收购’的事,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人家非让咱们公司签一份保证书,否则不让咱们投标。”
“什么保证书?”
“我马上给你传过去,挺简单的,大致意思就是咱们要保证不会让ICE收购,如果浙江第一资源真买了维西尔的软件而维西尔在一年之内被ICE收购的话,维西尔得向浙江第一资源做出赔偿。”
“动真格的了?”洪钧有些意外,“你先传过来我看看吧,这种东西还是头一次遇到,客户不可能想出这些点子,肯定是ICE给咱们下的套,巴不得咱们不肯签这份东西。”
李龙伟倒有些兴奋地说:“也可能是好兆头呢,说明客户真在考虑买咱们的东西,不然操这份心干嘛?”
保证书的样式很快就传真过来,洪钧拿在手里正苦思对策,桌上的电话响了,玛丽说有位俞先生在线上,洪钧心思一动,接起来果然是俞威,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痛斥,俞威却已经扯开嗓门叫道:“我说,你怎么也学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洪钧被噎住了,一时不知是该问还是该答,又听俞威说:“你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在浙江没戏了,想把水搅浑呐?”
洪钧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
“装吧,你真能装。不是你们造谣说ICE要被维西尔收购吗?鼓捣客户逼着我们签什么狗屁保证书。”
洪钧笑道:“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贼喊捉贼的。”
俞威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也瞬间语塞,沉默片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们也要签保证书?!”
俞威随即说:“我先打个电话,过后再打给你。”“啪”地挂了。
洪钧也马上拨通李龙伟的手机,要他设法查实浙江第一资源是否也要求ICE签署类似的保证书。
一段焦急的等待过后,桌上的电话首先响起来,俞威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啊冤枉你了,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呐。我说嘛,以你们和浙江第一资源那点关系还不至于牵着客户团团转。”
洪钧一边随意搭讪一边给李龙伟发出条短信催问,很快,李龙伟回了条同样简洁的短信,只有六个字:“客户不肯透露”。洪钧不禁黯然,可见俞威与综合部的关系确实更深一层,己方信息不灵他只得无奈地相信俞威所言非虚。洪钧不动声色地问俞威:“既然你们和客户的关系那么铁,怎么也会被客户要求写保证书?”
俞威叹口气:“这可不是小事,刚买完软件结果供应商却被收购了、不存在了,客户怎么交代?这种事关系再铁也没用,谁都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看来咱们两家都是受害者,你估计这会是谁干的?”
“这还用问,科曼呗,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渔翁得利?”
洪钧有些不解:“这就奇怪了,他们一会儿说是ICE要收购维西尔,一会儿又说是维西尔要收购ICE,这样明显的自相矛盾客户怎么还会当真?”
“我刚才问过了,据说客户最先听到的说法是我们要收购你们,后来又有种说法是你们反过来要收购我们,最新的说法是咱们两家之间肯定在酝酿一场并购,但细节还不明朗。科曼这招狠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并不是要让客户相信什么特定的假消息,而是要造成客户恐慌。客户说了,这很像内幕消息的传播特点,起初只是一点风声,每个人都加一些自己的猜测再以讹传讹,结果搞出各式各样的版本,虽查无实据但事出有因,他们不能不防啊。”
“这也太离奇了,真难为科曼想得出来。维西尔和ICE规模相近,市值差不多,手里的现金流都有限,恐怕谁也吃不掉谁吧?如果不是收购是合并,可两家产品线完全重合,根本谈不上取长补短,典型的‘1+1=1’,有谁会看好这种合并?”
“有本事你拿这些说服客户去呀。”俞威不耐烦,“还是别书生气了,赶紧商量看怎么对付吧。”
“和你有什么可商量的?各想各的办法。”
“别呀,这事当然得商量着办啊,科曼是针对咱们两家搞的,咱们得统一口径,不然就更说不清了。”
洪钧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实在腻味和俞威做同谋,懒懒地反问:“你有什么主意?”
“首先必须商量好,这份保证书咱们两家要么都签要么都不签。”
“拜托你有点章法好不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怎么行?”洪钧挖苦完才说,“这个谣言会传播得很快很广,浙江人勤快所以他们最先采取行动,第一资源的其他几家省公司也会跟进,不仅是第一资源,估计所有客户都会提出同样的要求,因此这已经不是个别项目的事,而是一轮波及整个市场的危机,咱们现在需要进行整体的危机公关。”
“搞个新闻发布会?两家一起搞还是分别搞?”
“你的风格一点没变,还是没头苍蝇。”洪钧很解气地揶揄道,“具体形式下一步再说,首先要商定的是向市场传达哪几点关键信息。第一,要严正声明相关传言纯系子虚乌有,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造谣中伤,企图混淆视听……”
“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俞威笑着接一句,“喂,怎么听着这么像社论啊?”
洪钧也笑了:“火药味儿是足了点,看来这些套话不能随便用,再润色吧。下面的难题在于应该向客户做出什么样的承诺。”
“浙江第一资源要求我们保证在一年之内不会被你们收购,否则就得向他们支付赔偿,这有点过分吧?不过我倒是准备答应他们,先把合同拿下来再说,一年以后谁知道我还在不在ICE,再说就算真得赔偿也活该你们维西尔倒霉,如果你们收购了ICE,这些承诺就该由你们兑现嘛。”俞威嘿嘿一笑,“按理不该和你说这些,但咱俩谁跟谁啊?是不是?”
洪钧鼻子里轻蔑地“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不过这种承诺的确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主要是客户想用来在内部交差,如果将来真发生收购,赔不赔、由谁赔、赔多少都不是由这一纸承诺说了算的。客户担心软件厂商日后被收购,无非是怕使用中的产品得不到后续的支持服务,应该设法打消客户这方面的疑虑。”
“俺是个大老粗,你是秀才,这词儿还是你来整吧。”
“咱们可以声明,公司一向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无论公司考虑实施何种股权变更,其目的都是为了向客户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
“你甭逗了,这话能唬得住谁啊?谁不知道资本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资本家服务的?”俞威甚为不屑。
洪钧一想也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虽然不可或缺但也远不足够,总得有些干货,便说:“可以承诺如果由于公司单方面的原因无法继续向客户提供支持服务,并直接导致客户无法继续使用软件,公司将向客户提供相应补偿,补偿金额不应超过客户已支付的软件款项。”
“真累,这也太啰嗦了,依着我扔给客户一个定心丸就搞定,只要眼前大家都过得去就行。”
“落实在书面上的承诺就得这么啰嗦,至于口头向客户怎么解释就可以见机行事。”洪钧语气一转,“你要是觉得这种提法不好那就请便。”
“别呀,咱们两家的表态要是不一致,客户还会接着找麻烦。中心意思就按你刚才说的来,咱们各自成文这样在词句上不会雷同,免得外界看出咱们通过气。”
“嗯,发布会之类的也各搞各的,免得我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洪钧说。
俞威又嘿嘿干笑两声,说:“喂,咱俩已经多少年没这样一起商量事了?”
经俞威这么一提洪钧也不由得感慨万千:“有没有五年?”洪钧马上又补充一句,“那就五年等一回吧,我希望以后的五年里都不必再和你商量什么。”
“别呀,做人嘛心胸要开阔,你看我就不记恨你,虽然你当初那么对不起我。”俞威大言不惭地说。
“看来你的记性确实很差。”洪钧冷笑一声。
洪钧虽然意识到“收购”传言将不只影响第一资源集团的NOMA工程而会波及整个中国市场,但他仍未料到此次传言的范围并非仅限于中国而是世界性的,几天之后他收到了由弗里曼和斯科特联名向全球各地分支机构高层发出的电子邮件,随即又收到总部法律部门、公共关系部门和市场销售部门发出的对“收购”传言的统一应对策略。
洪钧逐字逐句地推敲总部发来的指导性文件,越看越得意,总部要求向各地市场传递的信息包括可以向客户做出的承诺都和洪钧的措辞如出一辙,令他对自己的高瞻远瞩不得不深为叹服。
很快洪钧从互联网上也看到了ICE总部针对“收购”传言所发的新闻稿,不由暗自吃惊,ICE的新闻稿和维西尔的相比不仅异曲同工,而且仿佛只是在完全相同的主旋律上稍作几处变奏而已,洪钧立刻敏锐地联想到两家公司的高层势必密切磋商过如何应对“收购”传言,就像他和俞威所做的一样,只不过会商的双方换成了弗里曼和艾尔文。
电光石火之间洪钧猛然怀疑“收购”传言究竟是不是科曼捏造出来的,很多听上去离奇之极的“谣言”日后往往被证明并不是谣言,因为人们的想象力根本无法凭空想象出那么离奇的东西。洪钧不得不叹息自己的“高瞻远瞩”实在可怜,即使站在最高的桅杆上,命运之所系仍然不过是汪洋中的一条船。
临近开标,俞威原本不愿意在这个时节又来杭州,小谭偏偏一再劝说俞威出面协调翔远科联和凯华兴业之间的纷争,俞威说如今各投各的标,没必要再参与系统集成商们的烂事,小谭说我也巴不得超脱些,可是邢众已经放了狠话,如果不能与凯华兴业事先达成默契他就在价格上放水,大不了鱼死网破,俞威嘴上骂邢众是个疯子,心里还是决定再辛苦一趟做回和事佬。
因为是由ICE出面说和,会谈的地点就安排在俞威和小谭住的黄龙饭店,邢众先到了,最后走进会议室的是凯华兴业的杜总。四个人分坐一张长桌的四条边,俞威和小谭坐在长边而邢众和杜总坐在短边,杜总笑道:“我的手要是像邢总那么长就好了,咱们四个围着长条桌也能打麻将。”
邢众拉长脸说:“杜总是在骂我手长啊?我们信远联做了这么多年,客户遍及全国各地,杭州有项目当然要来参与,并非有意和你杜总过不去。”
俞威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咱们还是换个房间打麻将吧,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好像不适合谈事。”其他人都不再言语,俞威又说:“今天让我坐在这儿实在是勉为其难,你们两家都是ICE的合作伙伴,两位又都是我的好朋友,现在软件标和集成标分开投了,我看有什么事还是你们两家直接商量吧,最好别让我表什么态。”
杜总没反应,邢众说:“让俞总这么为难,我心里挺过意不去。俞总说得对,信远联和凯华兴业都是ICE的合作伙伴,我们两家都希望浙江第一资源能采用ICE的软件,正是为了这一共同的目标我们才走到一起来的。虽然集成标和软件标分开了,我仍然希望ICE能帮助我们两家合作伙伴达成默契,而不要伤了和气。”
俞威正暗笑大家的确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钱——才走到一起来的,杜总阴阳怪气地说:“邢总一再提到信远联,我有点被搞糊涂了,投标的到底是信远联还是翔远科联啊?”
邢众登时红了脸,俞威说:“这样吧,我就当个见证人,不偏不倚,你们双方有什么想法就拿出来商量吧。”
邢众问:“杜总方面一共会有几家公司投标?”
杜总望一眼俞威,俞威说:“可以讲嘛,大家既然要谈就应该开诚布公。”
杜总便说:“算上凯华兴业,我一共有三家公司买了标书,两家是在第一资源的大名单里的,一家不在。”
“我能不能提个建议?”邢众说,“咱们各自都只用两家公司的名义投标,不然都搞出三、五家来就乱成一锅粥了,很难协调。”
杜总又望一眼俞威,俞威装没看见,杜总想了想才回答:“可以吧。”
“好,我们是翔远科联再带一家,你们是凯华兴业再带一家。”邢众乘胜追击,“你们以凯华兴业为主投,投高价;我们以翔远科联为主投,也投高价。各自的另一家公司为辅,都投低价,怎么样?”
杜总答应得很痛快:“一般都是这种玩法吧。”
“那咱们能不能商量好,划两条线?为主的高价标和为辅的低价标的投标金额分别不得低过多少,怎么样?”邢众殷切地望着杜总。
杜总敷衍道:“手脚都捆住了还怎么玩?咱们把底线定好有什么意义?只咱们两家互相看齐没用,其他家报个低价就把咱们都甩了。”
“后天就开标,局面已经很明朗了,都有哪些家投、大概会投什么价位,咱们心里已经有数,现在就是要让咱们两家的策略达成一致。”
“商量好怎么投只是一个方面,还应该有个中标之后的方案吧?”杜总问。
“当然,合作嘛就是要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有一方中标,中标方应该给另一方一点意思算是安慰吧,这样无论谁赢大家都有的赚,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可以吧,这点辛苦钱就算是慰问金,那请邢总先说说看,你觉得慰问金给多少比较合适?”
俞威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畅快地把二手烟向对面的小谭脸上喷去,惬意地欣赏着邢众与杜总的交锋。他知道下面商定慰问金数目的过程会很有趣,因为自忖中标胜算较小的一方当然希望慰问金越多越好,但又害怕被对方看穿自己对中标信心不足而彻底失去讨价还价的筹码,所以又不能叫得太多;而自认为胜算较大的一方就希望慰问金越少越好,但毕竟没有中标的绝对把握,还指望靠这点聊胜于无的慰问金而不枉忙活一场,所以也不能叫得太少。
邢众当然不傻,推托还是请杜总先提吧,杜总坚决不肯,双方开始拉锯,俞威劝说杜总而小谭鼓动邢众,四个人你来我往比打麻将还热闹几分。俞威见迟迟打不破僵局就有些失望和懊恼,生硬地说:“这么推来推去有什么意思?!我看这样吧,你们二位要是都信得过我就按我的主意办,要不然我就恕不奉陪了。”邢众和杜总都无声地表示接受,俞威转而满面笑容地在桌上一拍,“你们都把心里的数写在纸上给我,我把你们的数一平均,就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数目,怎么样?”
邢众和杜总隔着长桌遥遥对视片刻,便各自一笑表示认可,小谭像赌桌上的庄家发牌一样给两人各推过去一张纸,两人略加思索写好后再推给俞威,俞威各瞟一眼很快心算完毕报出结果:“八十五万!”
在听到俞威报出数字的一瞬间,邢众和杜总不仅马上计算出对方的叫价而且已经判断出对方是否比自己有信心中标,邢众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而杜总眼里透出几分痛心。俞威向两边问道:“怎么样?就这么定了?”
自认捡了便宜的邢众连忙点头说好,杜总却道:“这样恐怕有些不够科学吧?”其余三人都吃惊地盯向杜总,杜总慢条斯理地说:“邢总刚才说了要划两条线,主投的高价标和辅投的低价标分别不得低于多少,所以慰问金也应该相应有两个标准吧?最好先商定那两条线是多少,然后再分别敲定慰问金,不然如果是高价标中了才给另一家八十五万未免偏少,而如果是低价标中了也要给出八十五万,恐怕中标的还不如没中标的赚得多。”
俞威面露难色地看着邢众,眼神仿佛在说“人家讲得在理啊”。邢众急了,嚷道:“杜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有不同意见应该刚才提出来嘛,现在都谈定了再反悔,不太合适吧?”
俞威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住脚回过头语气沉重地说:“这事怨我,本来我就没本事替你们两家调停,刚才出了个馊主意又搞得双方都不愉快,算了,我还是走人吧,你们接着谈。”
小谭头一个冲过来阻拦,杜总也上前挽留,邢众反应最慢但终究还是站起来好言相劝。俞威磨蹭回来和三人又都坐定,对邢众说:“邢总,我刚才那个主意的确不够科学,我是替你们着急啊,想让你们尽快达成协议,两个数求平均虽然简便但看来是有些不周全。要不,还是先商量好那两条线分别划在哪里,然后再定慰问金?”
事已至此邢众当然别无选择。双方大致交换了对后天开标情况的分析预测,对可能的报价范围看法基本一致,不费太多周折便确定了高价标和低价标的价格底线。接下来重新商议慰问金的数额,邢众一厢情愿地还想照刚才那样各自写出来再求平均值,杜总当然不会再给他漫天要价的机会,僵持之中邢众绝望地认识到自己的底牌已经全然暴露,只能逆来顺受了。杜总业已看穿邢众外强中干毫无赢标的自信,便也不再提什么“高价标中了给八十五万未免偏少”,最多只肯给出四十万,而假若低价标中了就只肯给出十五万。邢众不禁义愤填膺,刚暗骂一句“打发叫花子呢”便意识到自己眼下就是个叫花子,只得装出洒脱的样子说:“行啊,我看可以。”又转而问俞威:“咱们是不是把刚才达成的几点共识形成一份书面的东西?”
俞威笑了:“说实在的,邢总,咱们聊的这些都见不得外人,变成书面的又有什么用?就当作君子协定吧。”
“俞总你误会了,咱们今天谈了这么多总应该有份记录之类的,以免日后挂一漏万。”
俞威顿时想起在信远联的会客室里满屋子人奋笔疾书的样子,暗笑邢众是惯出毛病了,便吩咐小谭:“David,刚才属你最清闲,你就受累整理出一份备忘录吧。”
“手写的就成,然后我和杜总都签上字。”邢众又补充道,“俞总是见证人,也签个字吧。”
小谭送走邢众和杜总,回来敲开俞威的房门,说道:“有个事差点忘了,Peter昨天在电话里叫我转告你,说第一资源集团包括浙江在内的几个项目你在投标前都要把最终报价发给他,经他批准后才能投标。”
“有病!”俞威烦躁地说,“他懂不懂投标该怎么玩儿?报价策略早就跟他商量过,该批的折扣也都拿到了,我在最后一刻才会确定最终报价,只要不超出事先商定的范畴我完全可以随机应变,等他批准,黄瓜菜都凉了。”
小谭嘿嘿一笑:“可能Peter就是怕你变吧。反正我把话带到就算交差了,你瞧着办吧。”小谭已经往外走又像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个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俞威斜睨着小谭等着听他卖的是什么关子,小谭说:“你最好别跟Peter闹得太僵,ICE香港一直想掺和广东第一资源的单子,万一Peter决定由香港那帮家伙来投广东的标,咱们可就为他人做嫁衣了。”俞威正要勃然大怒,小谭摆手说:“你可别把我卖了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俞威眉头拧在一起想了想,恨恨地骂一句,又说:“这就叫官逼民反。”
小谭拉开门又回头笑嘻嘻地说:“咱们做销售的,早都被逼良为娼了。”
9月19日,是浙江第一资源NOMA工程开标的日子,小薛作为维西尔的代表坐在浙江第一资源大厦的多功能厅里,等待唱标时刻的到来。宽敞的多功能厅里坐了很多人,前面的台子上已经高低错落地码放有不少各式各样的纸箱,小薛的目光不时落在其中一个纸箱上,里面一式五份的标书和一张刻有标书电子版的光盘正是维西尔各方同仁多日心血的结晶,也是小薛的希望所在。小薛没有看到什么熟人,有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想必来自于竞争对手,但都是些小喽罗。范宇宙没来,亚讯泛舟只来了位女孩,小薛和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要是也能像范宇宙、洪钧一样守在公司等人报信就好了。
十点整,送交标书的截止时间已到,在座的都巴不得看到有某家公司心急火燎地赶来却被拒之门外,可惜,该到的都到了、不该到的也都到了。四周逐渐安静下来,浙江第一资源综合部的几名工作人员把各家的报价单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开始唱标。
小薛把笔记本电脑摊在膝上打开,又按下MP3的录音键,开始记录开标实况。首先开的是网络和系统集成标,投标的有十好几家,小薛注意到亚讯泛舟和凯华兴业的投标价相当接近并且都比较低,而翔远科联的报价就要高出很多,引得台下传来几声唏嘘。接下来是软件标,在总共八家投标商的报价中ICE和维西尔分别排在第五和第六,ICE比维西尔的报价低大约三百万人民币,前四个更便宜的都是国产软件,科曼排在第七而第八名是一家尚未正式进入中国市场的欧洲软件公司。下面又唱过大型硬件系统等几个子标,小薛都未加留意,只顾琢磨与ICE那将近三百万人民币的价差大概会在总评分上产生多大影响。
唱标完毕,众人纷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电话汇报情况,却听见一位工作人员大声说道:“每家公司派一名代表,到旁边的会议室等着,我们领导有事要说。”
小薛和众人一头雾水地转移到旁边的会议室,没多久综合部部长走进来,他让下属给每人发了一张纸,说:“在座的大概都不是管事的吧?没关系,你们先看一下,回去让你们公司签字盖章再给我们。如果我们在明天下班之前还没收到哪家公司的承诺书,只好取消它的投标资格。”
小薛看到手中的纸上印的是:
承 诺 书
致:中国第一资源集团浙江有限公司
我公司在参与贵方NOMA工程建设招标过程中,切身感受到整个招标自始至终充分体现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各项流程规范、有序、透明,为包括我公司在内的所有投标单位创造了优良的竞争环境。为表达我公司与贵方紧密配合、齐心合力确保本次招标工作顺利进行的良好意愿,我公司特做出如下郑重承诺:
一、我公司承诺将切实遵守各项投标规则,恪守商业道德、注重商业信誉,不从事任何违法违规操作,一旦我公司有任何违反此项承诺的行为,贵方可取消我公司的投标资格并追究相应责任。
二、我公司承诺将发扬“胜固可喜,败亦欣然”的优良风范,心服口服地接受任何评标结果,做到中了标谦虚谨慎,不中标无怨无悔,不上访、不告状,凡是影响贵方招标工作的事不做,凡是有损贵方声誉形象的话不说。一旦我公司有任何违反此项承诺的行为,贵方可终止与我公司的现有合作并禁止我公司今后参与贵方的任何项目。
祝贵方NOMA工程建设招标圆满成功!
公司授权代表签字
公司公章
小薛正觉得莫名其妙,又听综合部部长说:“每次招标都有那么一些公司像疯狗一样四处乱咬,希望这次能出现一个新面貌,大家都能高高兴兴投标来、心平气和回家去,即使这次没有中标,以后的机会还很多嘛。告状有什么意思?哪个生意是靠告状告到手的?不要想不开嘛。”最后,他威严地板起面孔扫视众人,硬梆梆地撂下一句:“回去转告你们公司的负责人,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小薛上了出租车就按约定打电话给洪钧,洪钧按下免提键说道:“你讲吧,我和Larry都在等你消息呢。”
小薛先说承诺书的事,等他把那两条承诺念完,洪钧和李龙伟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洪钧先止住笑说:“‘无怨无悔’,这个词用得好,可以作为咱们干销售这一行的座右铭。”
小薛问:“到底能不能签啊?”
“当然可以,你马上传回来我们签字盖章。”洪钧又笑着说,“这份东西不是给咱们预备的,只有失败者才会四处告状。”
小薛不清楚洪钧的信心从何而来,但也被感染得平添几分豪气,忙把软件标的各家报价情况汇报一遍,说:“咱们是倒数第三,那五家都比咱们便宜。”
洪钧轻松地说:“排位不错,居然还有两家比咱们贵。”
“ICE比咱们低将近三百万。”小薛对此尤为放心不下。
洪钧说:“差距不算大,看来他们信心挺足,没有把折扣打到底。”
挂断电话,洪钧和李龙伟对视一眼,说:“你的炮弹可以打出去了。”李龙伟微笑着点头会意。
正当身在杭州的小薛往北京打电话之时,身在北京的邢众正往杭州打电话,等杜总刚接通手机邢众就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前天刚商量好今天就变卦啦?!不是定了你用凯华兴业投高价标吗?备忘录的墨水还没干呢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杜总的情绪也很糟,他说:“邢总你先不要发火,我现在比你还着急呀。我明明给下面布置得清清楚楚,凯华兴业要报高价,那家打掩护的要报低价,谁知道他们怎么会忙中出错把报价单搞错掉了,我正在追查,查出来是哪个干的立刻叫他走人!”
邢众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可能搞错?”
杜总恨不能哭出来:“哎呀我真是冤枉死了,我一直很有信心要用凯华兴业高价中标的嘛,怎么会甘心最后只搞到个缩水的?”
“那下一步怎么办?”
“上次从北京请来的老师给我们讲的好啊,细节决定成败,这不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换来了一个惨痛的教训,下一步要争取把坏事变成好事,还需要不断对员工加强管理、加强教育,亡羊补牢嘛。”
邢众气得五官都走了样:“我是问你标的事下一步怎么办!”
“按既定方针办啊。”杜总回答得很坚决,似乎奇怪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咱们是结了盟的呀,一定要全力保住咱们两家投的四份标书哪个都不要被废掉,然后争取有一份中标。你说过的嘛,无论谁赢大家都有的赚,我希望你的翔远科联中标,到时候你不要忘掉该给我四十万慰问金的哟。”
转眼“十一”将至,洪钧总算可以抽空把纷乱的头绪整理一下,在过去的十天里有关浙江第一资源的消息满天飞,好一派乱花渐欲迷人眼,洪钧对大多数传言都不予理会,只在意来自于三个渠道的信息,一个是小薛在浙江第一资源财务那条线上的关系,一个是范宇宙和他那若隐若现的靠山,还有一个是第一资源集团的信息技术部。
软件标里报价最低的那份标书首先就被废掉了,因为它的报价太低,低得让所有人都看它不顺眼。排在那家后面的另外三家国内软件虽然价格很有竞争力,但受技术分拖累导致性价比的评分并不高,按总评分排序后都沦为第二阵营。ICE本来可以趁势脱颖而出,但新近有关其软件技术性能存在缺陷的传言很多,而且似乎来自于ICE内部的知情者,其言之凿凿让人不能不予以重视。ICE 的反应很快,迅速搜集了国际同行业客户采用ICE行业版的成功案例作为补充材料提交到浙江第一资源,并申请针对他们刚汉化完毕的行业版另做一次评测,浙江方面觉得未尝不可但被集团总部叫停,因为评测只能由总部操作,ICE转而去求总部,集团信息技术部的人说你们以为这是测汽车尾气呐?怎么可能由着你们想测就测。浙江第一资源内部随即在如何评判ICE的技术得分上发生重大分歧,几轮争议过后双方妥协,不把ICE软件版本的前后不一和技术性能问题算作漏洞,而只判定为“稍有模糊”,但恰恰是这“稍有模糊”使ICE的技术得分较之维西尔小有差距,而恰恰又是这“小有差距”使ICE原本明显占优的价格在转化为性价比后只比维西尔略胜一筹,总评分排名结果是ICE第一、维西尔第二,但差距微乎其微。
围绕系统集成标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混战,经过惨烈厮杀之后十多家标书只剩下五家没有被废掉,排在第一名的是凯华兴业,亚讯泛舟紧随其后,被他们甩在身后的第二阵营有两家,而因为各家似乎都对报价很高的翔远科联呵护备至,使它毫发无伤地幸存下来,孤独地排在第五名,另外那两家被杜总和邢众各自用来打掩护的都没有逃脱被牺牲掉的命运,区别在于杜总牺牲的是本就无望的高价标,而邢众被废掉的是原有一线机会的低价标。
初步的评标结果出来了,浙江第一资源反而将招标进程暂时冻结,既不开会定案也不上报集团,并暂停与各家公司的公开接触,偃旗息鼓了。
洪钧觉得需要给郑总打个电话,明天就是长假按理也应该问候一下,等他终于拨通郑总的手机已经是下班时间。郑总问:“你前几天找我了吗?我手机一直没开,刚开完党组会。”
洪钧说:“您节前肯定最忙所以没敢打扰您,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您过节会不会稍微有点空,想向您请教一下高球。”
郑总笑道:“手痒了?不过国庆这几天不行,有几件事安排满了。”听洪钧有些遗憾,郑总便主动问:“项目上怎么样啊?有没有又听说什么出格的事?”
“有您掌舵,哪能有什么出格的事?”洪钧笑着回应。
“你最近没去杭州吗?”郑总忽然问。
“我一直就没去过,只在河北和山东跑了跑。”洪钧低调地说。
“你倒是挺沉得住气,坐在家里就想中标啊?”
“浙江的宫总一向看好ICE,我去拜码头也没什么意义,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标书上,让人挑不出毛病就算问心无愧了。”
“毫无根据的话不要乱说。”郑总一反常态打起了官腔,又安抚道,“标书本身站得住脚已经很难能可贵啦,起码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我现在想去也去不了,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不欢迎任何厂商去拜访。”洪钧又大着胆子试探,“有消息说浙江那边的领导可能会有所调整,不知道招标的事停下来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人们宁愿做小道消息的源头或传播者,而不愿成为传言中的角色并不断被人核实、求证,郑总果然有些不快地说:“集团自然会有统一的部署,外界胡乱猜测没什么好处,你不要人云亦云,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要想太多。”
洪钧连忙检讨:“是,我最近确实想得太多,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真能让宫总挪个地方或者干脆请他下课就好了,呵呵,真是胡思乱想。”
郑总却说:“有时候恐怕的确只有人事手段才能最终奏效,集团对此已经酝酿很久也有相应的安排。不过,将来实际发生的情况可能和你胡思乱想的正好相反。”洪钧正在琢磨郑总的弦外之音,郑总转而又说:“过了节其他几个省也快开标了,你们好好准备吧,浙江那边你们一定要慎重,不要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