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菲出国三日后,学校公布通知,校区内7栋大型教学楼的地下式自行车停车库将要改建,改建后成为可供有车族学生和教师们停放私家轿车的现代化车库。而其他学生的自行车只允许停放在楼楼之间的露天停车区。
没有学生出来抗议,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学校的此类政策。何况学校里开私家车来上学的学生(尤其一些漂亮女生)最近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轿车成排的露天停放在外面使得学校像商业园区而不是做学问的地方,实在有碍于面子。所以这个通知甚至还没公布出来时,负责改建的施工队的合同都已经签好了。而长年停放在车库内的那些锈迹斑斑、轮胎漏气的废气自行车,学校的后勤集团自然也在此时关注到了,但他们可没心思将它们全部擦拭、打气然后批量卖掉——学校没这人手和心思且不说,又有哪个二手车贩子有财力和精力来收这千余辆车子呢?
于是后勤集团向除了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全部当成废铁卖掉。
学校高层假如真的决心要做某件事情,往往是迅速不已的。不到两天时间,两千零百四十六辆被人抛弃的自行车分成四批,被集中堆放在靠近BCDE四座楼边的空地上。在此之前,建筑队、学校保安和其他各类内部工作人员已经把这里面比较好的车子“筛”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剩下的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垃圾货”,每天都有一辆大卡车往来奔波两次,将这些车子运往远郊的回收站。
由于卡车的容量有限,每天只能带走二百多辆车,这样算下来,运走这些废品至少要十天。但后来发生的情况让这个时间大大缩短,因为到了第三天,E楼边的车子已经全部运走,有个统计人员发现卡车正在搬运的D楼这里,堆放的弃车一夜之间少了十辆。一开始那人还以为自己算错,没很在意,结果第二天再看,车子又少了十多辆。然后便去BC两栋楼边察看,发现短短三天里,至少已有近百辆车不翼而飞。
学校为此在施工队和后勤建设部的内部审查了一遍,但是大家都守口如瓶一脸廉政的样子,何况一百辆车的废铁钱对高层领导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所以就没严查。但基层领导显然没有上司的高度,毕竟一百辆车卖了废铁,收益是归他们的,所以便吩咐下去让学校保安晚上注意巡逻密度。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他们还真的就差点抓住了那个小偷。
那天夜里十点多,两名保安正骑电瓶车沿着东区干道照常巡逻,路经B楼东侧时看到停放弃车的地方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保安觉得不对劲,便骑过去想要盘查。对方听见动静知道自己暴露,连忙跳上一辆自行车疾速向西逃遁。
两个保安想到上面的命令,自然奋起直追死死咬住目标。就这样追逐了两百米,眼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忽然目标一个急转弯驶进美院边上的一条小路。保安也跟着急转弯,未料双双撞到一辆停在拐角的黑色马自达的车屁股上,顿时人仰马翻,汽车的警报器也大声鸣叫。两名保安呻吟着爬起来,发现刚才追逐的猎物早已消失在夜色中。而汽车车主听到警报声大作也赶紧从美院大楼里冲出来,对着两人就是一通臭骂,并且马上报警。最后学校只能硬生生赔了一笔钱,而且发现那批弃车里又消失了十辆车。
但奇怪的是,从那晚之后,那个小偷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车子也没再丢过。
五日后,最后一批教学楼地下车库的弃车也被运走,共计一千九百四十六辆。假如有心人仔细检查一遍,则会发现,安全运走的车子大多是已经破败不堪的,或者车锁锁孔不是“一”字形的。因为在那个追车之夜,最后一批可以用丁字刀打开车锁而且比较新的车子,都已经被马贼取走。
甚至连那辆被撞的汽车,都是他事先的安排。
马贼被保安发现那天的晚上八点五十分,骆必达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骑车到附近超市买矿泉水。不料超市的收银机坏了,便等了五六分钟才出来,然后就骑到学校东北面的体育馆停车区。
体育馆只有上体育课时才有人来,平时罕有人迹。三天来骆必达把从那堆弃车里偷来的车子陆续骑到这里,然后在约定的时间,校外的几个二手车贩子就会进来挑走看中的车子。而他们的进出走向也很合理,比如收车人甲是从东门走进来的,那就骑车从南门出去;收车人乙是从西门走进来的,便骑车从北门出去……总之,绝不重复路线,也不会引起门卫的注意。
更重要的是,所有他们带走的车子,统统免费,骆必达不收他们一毛钱。
让这些车子重获自由继续奔驰才是马贼的目的,所以即使不收钱,也总比被当废铁卖掉要好。
骆必达将昨晚偷出来但还没来得及交给车贩子的几辆车搬到一起,便骑车离开。此时已经九点多,但对他来说还不够晚,校园里人也不够少,于是去A楼找一间高层自修教室消磨时间,顺便观察BCD三栋楼附近的情况。谁知刚停好车往教学楼门口走,一辆黑色汽车忽然开到面前将他和教学楼阻隔开。
车窗悄声降下,骆必达看到驾驶座上一个年轻女子将墨镜推到鼻尖,露出两只眼睛,轻声而坚定对他道:上车。
是卓宁雨。
卓宁雨一小时前在图书馆附近的校内商店买手机冲值卡,出来后路过超市,车钥匙不小心掉在地上,弯身去捡时发现停在超市门口的一辆自行车似曾相识,尽管时过境迁已久,但细细观察片刻之后她还是认了出来。
是他曾经的坐骑。
卓宁雨立刻有种想知道车主是谁的冲动,立刻回到机动车停放区开了自己的汽车在那里等,便等到了骆必达。无奈距离有些远,而且天色已晚,她并没有立刻认出他,只是开车缓缓跟在后面。无奈往东几十米后,校园马路路段实行机动车和非机动车分道行驶,她看准男生骑车的方向是东门,就绕远路想去截住他,却无意当中避开了骆必达习以为常的反跟踪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