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們終將逝去

15、每個人都會埋葬掉自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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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五年前),上海。

那一年袁自辛碩士研究生畢業。由於他擅長應付考試、精通拚湊論文,製作簡曆時再稍微借題發揮,寫滿了“連續三年獲得一等獎學金”、“在核心學術期刊發表論文16篇”之類的名目,讓不少招聘人員誤以為真是優秀人才。當然,“英雄”也需借助“時勢”,其時學曆的通貨膨脹才剛剛拉開序幕,研究生文憑尚未慘烈貶值,他幸運地搭上了“高學曆人才”的末班車。適逢上海一家大型國有企業招聘,在安插完各種各樣的關係戶之後,居然還殘留了兩三個名額,正需要袁自辛這種高分低能的名牌大學畢業生裝點門麵,便開給他一份滿富**的薪水要約,雙方一拍即合。於是,他畢業後從北京來到了上海。

離開校園進入社會之初,袁自辛最大的感觸就是自由。他終於脫離了集體生活,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雖然隻是一間簡陋的出租屋,卻是他獨有的天地,再無他人來分享打擾。住進房子的第一晚,他恨不得在屋內裸奔以驗證自由。並且,國有企業工作清閑,下班之後再無約束壓力。所以,從空間到時間,他都擁有了生無先例的自由。然而,沒多久他就發現,手握突如其來的大把大把自由,他卻有點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如何來揮霍這些自由,就像一個暴發戶犯愁花不掉口袋裏的鈔票。

他在大學時代是個文學青年,時常閱讀眾人公認的名著,寫作他個人自詡的名著。但如今小說沒翻幾頁就興味寡然,一讀詩集散文就哈欠連天,至於他的名著寫作,年歲一長總算漸有自知之明,便徹底封筆退隱。研究生期間有了電腦,於是電影開始成為主要消遣,他尤其喜歡歐洲的小資電影,經常和幾位同學輪流出錢租碟,一個小屏幕,五六個大腦袋,卻個個興致盎然,還不時有人唾沫橫飛地點評一番。領到第一月工資後,他財大氣粗地購置了一部大電視和DVD放映機,誓要通觀戛納、看盡奧斯卡。然而,一個人在家裏看電影,常常看著看著便兩眼發餳、睡意彌漫。因此,他雖然經常一時興起,買下成疊的盜版影碟,但大都隻是看了看封皮,仿佛他的肉眼可以解碼DVD。對男人來說體育運動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他偏偏又是個運動白癡,大球對抗不起,小球控製不住。他也曾心血**辦了一張健身年卡,雄心勃勃地準備練成史瓦辛格,但直屆年卡到期,他才總共健身四五次,算下來的平均費用讓他疼惜得心頭滴血,結果身形沒有得到健美,內髒倒是受了傷害。他甚至有段時間還開始學習烹飪,嚐試自己做飯,但很快就發現他沒有做食神的天份,也沒有做主婦的興趣,於是又重新吃上了快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