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三層的複合樓,樓上的窗戶開著,陽台上站著一個女人,正拿著噴水壺澆花,發現其中一顆花上生了隻青黑色的小蟲,她趕緊朝著屋子裏叫:“老公,你快來幫忙。”
叫幾聲都沒有回應,隻聽見客廳裏傳來一聲悶響,她又叫一聲:“你是不是把東西摔破了?”
還是沒有回應,空氣安靜得詭異,她趕緊把水壺放下,準備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剛走到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跪坐在地上。
剛剛還一起吃過早飯的丈夫,此時雙目圓睜,滿臉是血地被一個人拖著在客廳繞圈。那個人似乎感應到身後的她,機械地扭過頭來。女人立刻尖叫出聲,跌跌撞撞地朝著房間裏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
昨天有兩個親戚從隔壁的市區趕過來,給自己的孩子過生日,喝多了到現在還沒醒,女人現在隻能祈禱他們快點醒過來救救她,還有她已然垂危的丈夫。
腳步越來越近,希望來臨前,隻剩下絕望。她隻覺脖子處一陣刺痛,緊接著就感覺到血液在流失,她想叫卻叫不出聲,隻能看著醒過來的親戚站在樓梯口。
一聲尖叫接著一聲尖叫。
然後,一雙沾滿血的手興奮地抖動著摸向櫃子上的電話,手指用力地按著幾個數字,急促的喘息聲和電話待接聽的嘟聲一起響著。
時間一秒秒地溜走,持著電話的人手指有些急躁地敲在桌麵上,目光所及之處,都被血水浸濕了。
就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手指的主人立刻開口說話,夾帶著笑聲:“我殺人了,你們再不來,這裏的人都會被我殺光,一個都不剩。”
辦公室裏江桓拿起放在桌麵上的資料,是餘筱筱案件中的錢包指紋鑒定,上麵顯示沒有指紋痕跡。意料之中,對方的縝密程度,遠比想象中高得多。
還在整理資料的寧芷始終皺著眉頭,離得不是很近江桓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排斥的氣息。
從外地回來後,她都沒和他說過話,兩個人連眼神交流都是極少的。在那裏所經曆的一切,都像是一場美夢。
整個辦公室都被一股壓抑的氣息包圍著,範湉待不下去,幾次起身想要出去,又好奇他們倆這小半個月的假期發生過什麽。
雖然是分開請的假,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倆是碰過頭的。範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很明顯這兩個人誰都不打算分享一下。
江桓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振動起來,寧芷抬頭看他,他轉頭看眼一臉八卦相的範湉,沒說話走出辦公室。
電話那端尹度賢的聲音帶著一絲炫耀:“你現在誇我還來得及換個好消息。”
江桓揉著太陽穴,看著透明玻璃另一邊的寧芷正抱著抱枕看資料,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也不理尹度賢在那裏吹捧自己。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寧芷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邊,那邊有個橫擺著的書架,剛好遮住他的視線。“說正事。”他催促道。
“別這麽不懂情趣啦。”
“再不說,我就掛斷。”
“別!我說。”尹度賢立刻收起嬉笑,“你之前不是讓我給你查一個叫小安的人嗎?領養記錄顯示,他叫崔誌安,二十年前被外國父母收養後就沒了他的消息。不止是他,整個孤兒院的孩子的信息都隻到被領養的那天,其餘的信息都沒有。”
“那你找到的是誰?”
“這就是我讓你誇我的原因,我找到了唯一有領養記錄的孩子!去年孤兒院拆遷,孩子們要麽被領養,要麽被分到了其他孤兒院,就唯獨一個孩子跟著院長一起到區裏。院長過世後,他被五菱區的一戶人家領養了。”
“把地址發給我。”
“你還沒誇……”尹度賢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掛斷。
江桓走回辦公室,把桌子上的資料收起來裝進抽屜裏,看眼站在窗邊研究人體雕塑的寧芷,歎口氣。她不開口,他主動說再多話都是無用。
手機“叮”的一聲,傳來一條短信,打開就顯示出一串地址,後邊還跟著委屈的小表情。他快速地回了個“謝”字,把手機放進褲袋裏。
走出辦公室,正巧和急著往這邊趕的於城迎麵遇見。江桓點頭算是招呼,沒再過多停留便下了樓。於城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什麽滋味,本來排斥這個人,反而是這個人在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
可一想到江桓和寧芷的前塵往事,心裏就有一層芥蒂。
於城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寧芷一手拿刀一手舉著書,在窗台邊比畫著,禁不住搖頭:“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寧芷立刻把手上的手術刀放下,把模型也推到角落裏,兩隻手絞在一起:“於老大,今天光線不錯。”
上次因為她站在窗邊做研究,路過的人誤以為局裏發生了殺人事件,報了警,鬧得很是轟動。局裏很長一段時間,明確禁止在窗邊練習解剖。
於城也不拆穿她:“我看江桓急匆匆走了,是幹嗎去?”
“不知道。”寧芷看著他的神色,預想到他來是有事的,“你先說你來幹嗎?”
“接到報案,惡性事件,直接出現場。”
寧芷趕緊去隔壁的隔離室拿工具箱:“情況有多惡劣?”
“凶手打來的電話,預告殺人。”
把車停在地下車庫,江桓從通道下走出來,看著眼前的這棟小別墅,又確認一次信息上的地址才按響門鈴。
等好半晌也沒人開門,他清著嗓子喊了幾聲:“有人在嗎?”
房子內聽不到有聲音,難道是沒人?江桓向後退幾步,從台階上下來,繞到窗台邊,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向裏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開放式的餐廳,歐式設計有很獨到的風格,目光再轉過去時,赫然發現地上竟然躺著一個渾身浸滿血的血人。
江桓連步跑回門口,準備強行入室,沒承想,擰動一下門把手,門竟然沒有上鎖,厚重的朱紅色防盜門被他直接打開了。
客廳裏有著濃烈的血腥味,穿過衣帽間能看見整個客廳,地上都是連續的血液痕跡。他快速地走到那個血人旁邊,死者是個中年男人,衣襟上的血液凝固,江桓伸手按住死者的脖頸,死者沒有脈搏,體溫尚存,死亡時間在一小時以內。
正當他掏手機報警時,目光被一間開著的臥室門吸住。他不可置信地朝著那扇門走過去,越是走近一步,越是感到觸目驚心,仿佛遇見了回國前的那場命案。
臥室裏刷著白漆的牆麵布滿噴射狀的血液,棕色的花紋木質地板,此刻已變成暗紅。而臥室的正中央,竟然摞著近一米高的人屍。紅色的血液從最上麵的那個人順著第二層第三層滴落在地麵上。
即便是見過很多殘暴殺人現場的江桓,仍舊被麵前的狀況震驚到了,他緩和好情緒朝著屍牆走過去。離得近,血腥味直鑽進鼻子,血珠掉在地麵的聲音更是清晰可聞。
他快速地恢複鎮定,為了不破壞現場,跨著步子小心地從房間裏退出來,站在客廳裏唯一幹淨的地方,打電話讓於城他們過來。
號碼剛撥出去,就聽見身後的大門被推動的聲音,聲音很小。
江桓的神經繃得緊緊的,收起手機,敏捷地從廚房灶台上的刀架裏拔出一把刀,繞到客廳的牆壁後。
是他疏忽了,他沒有預想到凶手可能會為了銷毀證據重返案發現場。牆壁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捏著刀的手微微用力,看著地上的影子已經完全靠過來,手腕力度一轉,把刀使勁地揮出,不料卻直接被一隻有力的手橫空抓住。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在布滿血跡的客廳,江桓看著他,聲音突然提高一個調:“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