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遊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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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十足的客廳中間站著兩個人,周圍的氣壓降得極低。江桓被控住的那隻手,被用力地向後掰去。

江桓麵上絲毫不露懼色,反手掙脫,另一隻手敏捷地揮拳過來,仍舊被麵前戴著口罩壓低帽簷的男人攔住。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手臂用力地一頓,江桓手上的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男人手腕處露出半截文身。

江桓一雙桃花眼怒氣淩人,確認這個人就是當年拚命想要殺他的人。

是小安沒錯。

江桓的拳頭握得緊緊的,腳下鉚足力氣,向後退一大步掙脫他的鉗製,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更快速地揮拳。崔誌安的左臉頰遭到重擊,轉向一旁,似乎口裏含著血水一般,聲音有些沙啞含糊:“你,打不過我。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江桓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夠打得過他,自己在國外這幾年學習格鬥,無非就是想著再次交手時,不至於隻能逃跑,而是能揭下他的麵具,看看這藏在麵具下的臉到底如何!

江桓揮著拳頭招招朝著小安的麵門打去。小安堪堪向後退,似乎沒料到江桓能製得住自己,不禁有些愣怔。

外麵警鳴聲響起,小安開始慌張,亂了腳步,江桓趁著他分神,手朝著他的臉伸過去,眼看著指尖即將碰到他的口罩邊緣,卻被他扭頭躲了過去。

江桓把指尖往前一探,在小安的臉上用力地劃上一道。小安吃痛,從腰間抽出匕首,朝著江桓的腰間襲來。

江桓彎腰本能地向後退去,小安抓住空隙朝著客廳邊的那扇窗戶跑去,臨跳出窗戶前,看著江桓說:“真相,不要探尋最好。”

門從外邊被一腳踹開,於城端著槍走進來,看見一片淩亂的客廳和捂著腰的江桓,有點兒驚訝:“你怎麽在這兒?你受傷了?”

“擦傷。”江桓站直身體,攏著手指,指縫間有血流出來,“你們怎麽來了?”

他的目光落在拿著工具箱走進來的寧芷身上,又看了眼於城。

寧芷皺眉看他,他則是搖頭回應。寧芷不好再問,轉過頭就看到猶如修羅場一般的現場。

“有人報警,說要屠殺這棟別墅裏的人。”

江桓皺著眉頭,想到剛剛逃跑的崔誌安,以他對崔誌安的了解,崔誌安不是那種殺人後還會報警的人,到底怎麽回事?

於城要扶著他出去接受治療,江桓擺手,向寧芷要紙袋和鑷子,將指甲蓋裏殘留的皮膚組織和血跡刮出來,存了進去。

“我過來辦事,聽見有聲音,結果和一個人撞個正著。”

於城也不問他急匆匆跑這邊辦什麽事,顯然問了也得不到答案。

“看到長相了嗎?”

“沒,他戴著口罩。”

寧芷跟著現場勘查員朝著臥室走去,看到的場景用“觸目驚心”四個字形容毫不為過。

於城也是忍著一口氣,和其他幾個隊員把屍體一個個抬下來。屍體皮膚柔軟,還帶著溫度。

陳相正在房間裏轉一圈,然後指著客廳的電話,那上麵還有通紅的手印和凝固的血跡。

“電話從這裏撥出來的。”

“報案人在這裏嗎?”於城看著手下抬著一個又一個屍袋往外走。

寧芷跟著走到門口,回頭看著這棟別墅,就在剛剛,在這裏,五條人命被奪走。她始終不能理解害人者到底存著多少壞心思,無論是所謂的童年陰影,還是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抑或是天生的罪犯,最先考慮解決的不是自身問題,卻是殺人。

於城留在現場審視著整個房間,總覺得房間布局有些詭異,牆上有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正中間坐著的不是家裏的長者,而是個孩子,看模樣僅有十三四歲,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嘴角上挑。

莫名地感到股寒意,於城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腳蹭到沙發,沙發摩擦地麵發出一聲響。

於城頓住身形,目光敏銳地看著樓上,叫住往外走的陳相正,指著樓上,他剛剛似乎聽到樓上的角落裏傳出細微的聲響。

陳相正從腰間拔出槍端在手上,跟在於城身後輕步上台階。於城聲音壓得很低:“房間你徹底檢查過嗎?”

“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

於城沒出聲,盡量把注意力放在雙耳上,他站在二樓看著貼著封條的房間,目光遊移著,落定在最裏間的衛生間,沒聽錯的話,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出的。

“衛生間檢查過嗎?”

“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於城守在門邊,似乎想聽一下裏麵還會不會發出聲響。陳相正氣都不敢喘地等待著“衝”的指令。

於城一揮手,門便被他擰開,跟著是端著槍的手。衛生間裏的場景一覽無遺,浴簾拉著,簡易衣櫃的門敞著。

於城望過去,也沒看出哪裏還能藏人,可他耳朵向來靈敏,不至於聽錯聲音,不在這裏,那可能是隔壁。

他率先走出房間,陳相正扯簾子的手也停下來,跟在他後麵:“老大,沒人啊。”

已站在走廊的於城猛地停下,身後的陳相正來不及停,直挺挺地撞上他的背發出痛呼。於城看他一眼,臉色不怎麽好看,繞過他又進到衛生間。黑色的運動鞋在白色的瓷磚上發出輕擦聲。

最後,聲音停住,陳相正揉著鼻子跟過來,隻見於城目光緊鎖在一個中型自動洗衣機上,陳相正心一顫,不知道於城揣的什麽心思,能想到洗衣機裏藏著人。

陳相正倒也幹脆,箭步衝過去,刷地掀開洗衣機上麵的蓋子,看著於城:“這裏怎麽可能藏人,這麽小的……”

空間兩個字還沒說完,他尖叫一聲,猴子一般直躥到於城的身後,喊道:“鬼啊!”

於城聽他一叫,緩過神來,眼中寒光一閃,把槍對著蜷縮在洗衣機裏的人:“出來。”

洗衣機裏的人緩緩地從裏麵站起身,身上的睡衣被血染得發黑,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寫滿恐懼,他伸出血紅的手,顫抖地伸向於城:“他要殺了我們,他把我們都殺了,下一個就要殺我了!”

於城認出麵前的人,他就是照片中間的那個孩子。

此時,他的臉上都是血汙,身體抖得像個篩子,手臂在洗衣機的邊緣撐了幾次,都沒能邁出腿。

於城讓陳相正過去把他拎出來,落地後發現這孩子的身高才到他胸口,能躲進洗衣機裏也不足為奇。

陳相正不敢出聲,無論如何他都沒料到會有人躲在洗衣機裏,他記得剛剛也是要掀開洗衣機檢查的,結果有同事叫他幫忙抬衣櫃,看後麵有沒有暗格,他就疏漏了。

再之後,他就沒把心思放在洗衣機上,畢竟在他的認知裏洗衣機裏藏不住人。

男孩拽著陳相正的袖子,眼淚在眼圈打轉:“救救他們,我爸爸媽媽他們要被殺了。求求你們救救他們。”

看起來,男孩應該是案發沒多一會兒便藏在這裏,他還不知道他全家已經被害的事情。

於城見他精神狀態不好,沒有采取強製詢問的行動,把樓下要撤離的同事又叫回來,讓同事帶上男孩跟著江桓的車一起去了醫院。

江桓傷口深,但沒有傷及要害,縫了四針,開些藥就沒問題了,但一起過來的男孩,狀態不太樂觀。

趕到醫院時,男孩已經說不清自己是誰,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更不記得凶手的樣貌,唯一的反應就是見人就抓著人說有人要殺他。

身上的衣服很唬人,但並沒有外傷。檢查進行到一半,男孩嚷嚷著去趟廁所,回來整個人都濕漉漉的,身上的睡衣混著血水滴在過道的地板上。

他抓著江桓的手,身上冰涼:“裏麵有人要抓我,我要躲。”

江桓跟著刑警進去,廁所裏更是一片狼藉,清潔人員用的大水桶碎裂了,黑紅色的水流了一地,應該是男孩在沒安全感的情況下,藏進去弄碎的。

根據鄰居的證詞,這個男孩叫陳男,是戶主領養的孩子,平時很少出門,長什麽樣子鄰居們都沒見過。

江桓要找的人是他沒錯,但以現在的狀況,想問出什麽根本不現實。

他看著病房裏還在發癲的陳男,突然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聲,夾帶著一絲驚喜:“江,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