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在窗口看見寧芷走出小區,才把注意力又集中在書房裏。他父母始終在研究院辦公,但出事前一天,他們曾急匆匆地回來過。
那兩天他在家準備畢業旅行的事,他父母在書房待一陣後就要走,臨走前囑咐他時刻注意安全。
他沒放在心上,第二天研究院發生火災,等他趕到時,火勢控製住了,但人卻無力回天。研究院的人口徑一致地認為是儀器錯誤操作導致的,而現場情況也確實如此。
但真相並不是如此。
江桓揉著額頭,讓現有的線索在大腦裏形成版圖。能讓父母惹來殺生之禍的不會是小事情,他們能夠預判出事,那一定會把線索留下來。研究所不可能,剩下的隻有家裏。
可書房不算大,所有的東西都擺在看得見的地方,如果有問題,他上一次搜找時,不會錯過。
江桓的目光來回掃視著,腦海裏閃過什麽,他登時走上前,站在書架前,把所有的書都拿下來,敲擊後麵的牆麵,是實心牆。
他不免有些歎氣,但就在他彎腰把書撿起時,目光定在一塊木板上。他抬手敲,聲音悶悶的。
他去掀中間的隔離板,果然是空的。他把木板分離,裏麵夾著的竟是資料。第一頁就印著那個商標,翻過幾頁,看起來隻是普通的醫藥研究分析報告。
他留意資料上的內容,又把資料重新放回原本的位置,才掏出手機打電話。
“小桓,這麽晚了什麽事?”
江桓伸腕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
“張阿姨,我父母去世前,在研究什麽項目?”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啊。”電話那端發出沙沙的聲音,“怎麽突然這麽問?”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他們研究了什麽不該研究的東西才惹來了禍事?”
張怡然聲音突然壓低:“小桓,你是不是又開始調查你父母的事情了?”
“怎麽這麽問?”
“最近我好像被人跟蹤了,一輛黑色的車總是徘徊在我附近。”
江桓想起他去孤兒院那次跟蹤他的車,這段時間沒看到,難道是跑到張阿姨那邊去了?
“小桓,我現在過去找你,有什麽事我們當麵說。”
掛掉電話,江桓回臥室把這幾天在寧芷家換洗的衣服掛了起來,正打算關櫃門時,目光瞟到了壓在下邊的羽絨服。
他蹲下身,伸手覆在上麵撫著,手指突然觸到一處,他停下來把衣服拎出來,在口袋裏翻找。
那張紙條還在。
回來後,積壓的事情多,衣服他沒時間送洗,紙條的事更忘得一幹二淨。
他手指快速地將揉成一團的紙打開,上麵的字有些暈開,但還是能看出寫的是什麽。
送你的五年命,用著滿意嗎?
是H的筆跡沒錯。
H寫給誰的?
江桓皺著眉,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五年”這兩個字太過於敏感。來不及多想,他給寧芷打電話,電話那端遲遲未接聽。
他感到寧芷對於追蹤H的事情太上心了。
他又給樓魚打電話,樓魚擺明想耍他,電話剛接起就被掛斷。來回三次,江桓不準備再打,樓魚卻又撥了回來。
“哎,江桓,你有沒有點耐性,上次我給小芷芷打了多少個電話都被你掛斷了。”
江桓沒心思聽他胡說八道,直入主題:“寧芷和H有什麽關係?”
樓魚在那頭笑:“我不能告訴你,就像我也沒把你的事告訴她。這很公平,不是嗎?”
“樓魚,你這是私心。”
樓魚像被戳爆的氣球,立刻暴跳如雷:“私心怎麽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你先不告而別的,你憑什麽霸占著她,不讓別人喜歡她?”
江桓沒興趣在這上麵和他理論。
樓魚吼了一通,才小聲地念叨:“你這個人也真是煩,人走就走徹底點,讓人家這麽等,像話嗎?”
“不像話。”
“你別說話,嚇我一跳。”
江桓抿嘴,有點想打人。
樓魚絮叨一會兒停下來,歎氣說:“江桓,你父母的事好好解決吧,她的事她想說會告訴你的。”
又過了一個小時,張怡然還是沒到。想著她說的跟蹤,江桓有些不放心,想打電話問,結果無人接聽。
江桓拎著外套往外走,剛關上大門手機就響起來,正是張怡然的電話。
“張阿姨,你到哪裏了?”
“我到地下車庫……啊!”
隨著叫聲響起的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音,江桓喂了幾聲都隻聽見急促的呼吸聲,他沒再猶豫朝著電梯奔去。
地下車庫的燈不夠亮,他借著電梯裏的光,快速地看到左前方有閃著的車燈。他腳步加快的同時,仍舊保持著警覺。
整個地下車庫唯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離車近了,才看見駕駛座上的張怡然,正捂著頭呻吟,駕駛位這邊的玻璃碎了一地,上麵還沾著血,手機也被甩到地上,屏幕亮著,顯示和他還處於通話中。
“張阿姨,你還好嗎?”
張怡然在車上緩緩地抬頭,額上的血順著眉角往下流,嗓子有些顫抖:“小桓,你沒事吧,剛襲擊我的人還在嗎?”
“應該走了,我帶你去醫院。”
張怡然從座位上站起,坡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仍舊心有餘悸:“我光顧著過來,沒想到會有人跟蹤,更沒想到他那麽大膽,竟然砸車。”
“你看到對方的臉了嗎?”
“沒有,戴著口罩,黑色鴨舌帽。這裏太黑了,來不及看清楚。”
江桓扶著她往前走。張怡然嚇得不輕,一直向他描述剛剛的恐懼。江桓不忘回頭看一眼她的車,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卻沒說話。
醫院裏,張怡然的傷勢不嚴重,需要留院觀察。江桓把住院手續辦理好後,倚在病房門口看張怡然正在自己調點滴的流速,有些不是滋味。
五年前也是,把身邊的人卷進來,如今還是。
張怡然從窗戶上看見他,朝他揮手示意讓他進來。江桓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她臉色不好,起身給她倒水被她攔住。
“小桓啊,聽阿姨一句勸,案子別查了,都過去這麽久了,放下吧。”
江桓半起的身子僵著,扭頭看她:“我一定要查出大火的真相。”
“可你總要為自己考慮,我受傷也隻是個苗頭,以後說不準什麽樣。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考慮寧芷,當年的事你總歸沒忘記吧?”
當年讓江桓出國的大部分原因是為了寧芷。那段時間,他要處理父母的事情和應付媒體。家裏的電話線被破壞了,手機也因為小安的追殺而丟了。他給寧芷打電話,始終打不通。
家裏的信箱裏每天都塞滿了寧芷的照片,全是偷拍,有在食堂的,有在圖書館的,還有在校澡堂的更衣室的。
每一張上麵都用紅色的記號筆畫著大叉,寫著下一個就是她。
寧芷是江桓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她因為她媽的事受過不少苦,不能再把她牽扯進來。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是必選題。他必須放棄調查,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