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九十億個名字

綠手指[1]

字體:16+-

真是遺憾,現在已經太遲了,我再也無法了解弗拉基米爾·蘇洛夫這個人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個子不高,喜歡安靜,能聽懂英語卻說不了幾句,更無法用英語與別人流利地交談。他身上有很多謎,我猜就算是同事也對他了解不多。每次我登上齊奧科夫斯基號,都會看到他坐在角落裏,要麽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要麽用顯微鏡觀察著什麽。飛船裏的空間又狹小又密閉,可他就是不合群,好像有什麽隱私不願示人似的。其他船員對他的孤僻卻不怎麽介意,每當提起他時,語氣裏明顯帶有一種寬容與尊敬。這很正常,正是因為他的工作,才讓北極圈以內長滿了繁茂的花草樹木,也讓他成為了世界上最有名的蘇聯植物學家。

登陸月球的蘇聯探險隊中居然會有一位植物學家,這個消息讓大家嗤笑了好久。實際上想一想,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就連英國和美國的飛船也帶來了幾位生物學家。在第一次登月行動之前的幾年裏,有大量跡象表明,盡管月球表麵沒有空氣,水源匱乏,但仍有可能生活著某種形式的植物。蘇聯科學院主席是這一理論最堅定的支持者,可惜他年紀太大,無法登上月球親自驗證,隻好退而求其次,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蘇洛夫。

可是,我們各方探險隊把登陸點周圍幾平方英裏的月球表麵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任何存在植物的跡象,無論是活體植物還是化石,什麽都沒有。這真是冷酷的月亮給予我們的最大的打擊。有些人雖然百分之百相信月亮上不可能有生命存活,心裏卻依然希望有人能證明他們是錯的——他們確實錯了,五年以後,理查茲和香農在埃拉托斯特尼隕石坑內部有了重大發現,但那都是後話了。在第一次登陸期間,蘇洛夫來月球似乎隻能是白跑一趟。

但他並沒有表現得特別沮喪,反而跟其他成員一樣忙得不可開交,有時研究土壤樣本,有時照看實驗農場裏的溶液培養基。農場的透明密封管道環繞著齊奧科夫斯基號,形成一道閃閃發光的網絡。我們和美國人都對這種實驗農場不以為然,因為我們計算過,把食品從地球運來的花銷比在月球環境下種菜要少得多——除非你想在月球建立一座永久基地。從經濟上考慮,我們是對的;但在士氣上,我們輸給了蘇聯人。蘇洛夫在密封溫室裏種植了蔬菜和袖珍果樹,每次我們厭倦了周圍的荒涼景色,再看一眼那座小小的“綠洲”,心情馬上就會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