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萬種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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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我爬起來,在睡眠邊緣浮沉了六個小時,我居然休息得出奇地好。我衝澡,刮臉,吃了咖啡和麵包卷當早餐,然後去聖保羅教堂。這次不是去地下室,而是去上麵的教堂部分。我在條凳上坐了十分鍾左右,然後點了兩根蠟燭,把五十塊錢塞進捐款箱。我走到六十街的郵局,換了兩百塊的匯票,買了個印著郵票的信封。我把匯票寄給住在賽奧西特的前妻。我想寫個字條附在信封裏,但無論怎麽寫都像在道歉。錢太少,寄得太晚,但不用我說她也習慣了。我用一張白紙包好匯款單,就這麽寄了出去。

天色灰蒙蒙的,天氣有點涼,感覺還要下雨。一陣寒風吹來,像飛毛腿後衛似的刮過路口。競技場大樓門口,一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追他的帽子,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拉了拉自己的帽簷。

我都快走到銀行了,才想起來金的預付款已經所剩無幾,沒必要一本正經地去做金融交易了。於是我拐回旅館,付了下個月的一半租金。百元大鈔隻剩下一張還沒動,我幹脆順便把它換成十塊和二十塊的零錢。

你說我為什麽不先全收下那一千塊呢?我想到我說過的激勵動機雲雲。好吧,這下我有個激勵動機了。

我的郵件還是老一套,幾封廣告信,一封本選區國會議員的公開信。沒什麽非讀不可的。

沒有錢斯的留言,這也在意料之中。

我打給他的應答服務,又留了個口信給他,沒什麽理由,就因為我樂意。

我離開旅館,整個下午都待在外麵。我坐了幾次地鐵,但以步行為主。天色總像是要下雨,但雨就是不下,風越吹越囂張,卻始終沒能刮走我的帽子。我去了兩個警察分局、幾家咖啡館和五六家下等酒館。我在咖啡館喝咖啡,在酒吧喝可口可樂,和幾個人聊了聊,做了一些筆記。我打了幾次電話給我住的旅館的前台。我估計錢斯不會打電話來,但我想保持聯絡,以免金打來電話。然而一直沒人打給我。我打過兩次金的電話號碼,兩次接電話的都是自動答錄機。如今人人都有這種機器,機器遲早會開始自己撥號,互相交談。我沒給她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