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影子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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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坐在公寓的沙發上,在黑暗中等待杜傳宗上門。他如期而至,像隻發狂的野獸,一邊嘶吼一邊亂砸,又把那幾頁信紙摔在我臉上。我裝出驚訝的樣子重新看了一遍,然後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給他。

我告訴他,杜娟在信裏已經寫得很清楚,她無法做出決定又無法麵對你,所以才要逃離,需要自己的空間想明白一切。我又說,你不讓我跟杜娟說捐腎的事,但阻止不了她自己胡思亂想,這不是我陳芳雪的錯。我最後說,如果你堅持認為是我的錯,那就砍死我好了。

杜傳宗接過菜刀,用力砍在麵前的茶幾上。他麵目猙獰地盯著我,說別以為他是傻子,不清楚我打的什麽主意。我便問,你說我打的什麽主意?他說,我知道你不是什麽狗屁程麗秋的朋友,你就是程麗秋!我冷笑,程麗秋不是被你騙到湖裏淹死了嗎?

杜傳宗望著我,就像望著鬼。但在我眼裏,他才是鬼。人怕鬼,鬼也怕人,但兩個鬼在一起就沒什麽好怕了。我說,既然如此,我們就把話說開吧,省得彼此猜疑下去沒完沒了。

我們回到中州師大校園內的芙蓉湖。站在湖邊,我告訴他十一年前我藏在哪裏,都看到了什麽。他盯著我又問了個蠢問題,為什麽不報警?我反問,如果我報警了,警察能有足夠的證據抓你嗎?他自信地搖搖頭,說無憑無據,隻要自己否認便不會有任何事。我笑了,說你聰明我也不傻,對不起死人頂多心裏難受,但惹上活人的麻煩,自己便可能變成死人。

最大的疙瘩解開,再說別的就容易多了。我告訴他,自己同意他一年前在車裏說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畢竟我們還有自己的生活。最為杜娟不辭而別受傷的不是他,而是我,因為這意味著沒有完成與他的約定,自己與兒子小石頭的團圓徹底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