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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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曾成為神秘的基地之一。離城七八十公裏的山坡上,一片樹林子裏,一座沒有掛牌的樓房,架有鐵塔天線並有軍人守衛,是東南亞某國共產黨的一個廣播電台——這事多少年後才為公眾所知,樓房成了一個遊者出入的曆史遺跡。來自幾個東南亞國家的紅色幹部子弟,還有些烈士遺孤,安頓在遠郊一個學校。我們曾去那裏舉行過籃球友誼賽,向對方球友贈送像章。我的一位大齡同學,好像姓羅,記不太清楚了,還在那裏交上了一位女友,據說是菲共首腦的女兒。那女孩大眼睛,大酒窩,中國話學得很快,最喜歡打乒乓球。

羅同學帶這位女孩來到學校,說他不久前偷渡出境,去越南參戰抗美,不巧被解放軍的空防部隊抓住,押解回國,慘透了。不過,他說他還要去的,等到東南亞全解放,哥們可能混成一個旅長或師長,到時候一定邀我去旅遊,飽吃那裏的香蕉和木瓜。

一位偷渡同行者已死在美國B-52的狂炸之下,也是他說的。

我下鄉後還見過這位羅同學。他不知為何沒去越南,紅色公主似乎也沒下文。但他同我說起了馬濤,一個他無比崇拜卻無緣得見的思想大俠,江湖中名聲日盛的影子人物,曾任某派小報的主筆。

“你是說馬濤?我認識嗬。”

他圓睜雙眼,把我當恐龍上下打量,“吹吧,騙誰呢?”

“吹什麽?他妹將來說不定還是我的……那口子。”

他差一點眼球掉出了眼眶。

“你看你,至於嗎?我有什麽必要騙你?”

“你真的……認識他?”

“真的。”

“你是不是耍我?”

“懶得同你說。”

“親愛的,那你一定要帶我去認識一下。”他立刻拍打我身上的灰,買來一支冰棍遞給我。

他從抽屜裏搬出一本剪報,裏麵有不少馬濤的文章,化名“新共工”“潛伏哨”“小人物”一類,都是當初小報上的時論。他又掏出一個筆記本,裏麵密密麻麻有各種他抄錄和珍藏的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