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警察进山,老苗做向导。
如果从高空俯瞰白狼山,连绵的山脉也像一只狼,几座城镇分布在这只巨兽的身体上,三江市在狼头颅的靠近嘴的位置,野心的狼张口要吞噬这座城市似的,北沟镇所在的位置,是狼的不雅部位,不便描述。好在,人行走在山林间,什么图形都看不到。
“我们去棒槌沟,往南走。”老苗向同行介绍道,“那里有一个黑瞎子洞。”
“五雷住在黑瞎子洞?”翁力问。
“对,常年住在那里。”老苗说。
翁力觉得不可思议,住黑瞎子洞危险不说,吃什么喝什么呢?
旧时代,五雷的爹是老冬狗子[1],住雪洞……五雷继承父亲的行当,也成为老冬狗子。老苗说。
“那还不成了野人?”翁力说。
当地人称老冬狗子野人,也称五雷野人,大多数人习惯叫他老冬狗子,职业特征更明显,靠山吃山,很多人季节性跑山,五雷长年累月在山上,
“入冬前五雷下趟山,守铺子卖光山货,回到山里过冬。”老苗说,“大雪封山后他呆在棒槌沟,春天再下山来取些生活用品。翁力,你问吃什么?吃的一色绿色食品……山珍,黑瞎子洞前有一条河,吃水不成问题,黑瞎子择洞时就考虑到了吃水问题。”
动物的生存本领令人类折服。
“我们这是往南走吗?”翁力有些转向,一样的树,一样的石头,失去了方向感。
“没错,往南走呢!”老苗成竹在胸道。
欧阳志学清楚没带指南针的老苗,通过什么确定方向。其实很简单,石头和树木会告诉你。他要把这一知识传授给年轻刑警,他说:“翁力,你猜猜老苗怎样断定南北的。”
翁力从头到脚瞅一遍,搜寻他是否使用什么仪器。
“看出门道来了?”老苗问。
“没有。”翁力说。
欧阳志学告诉他,观察石头,长青苔的一面是北,滑的一面是南。还有树干较硬的一面朝南,松软且长着青丝的朝北。
高大树冠射下的阳光中,三人走了两个小时。
一条湍急的河横在面前。
“过河吗?”欧阳志学说。
“必须渡过这条蚂蚁河,”老苗放眼对岸,说,“你们看,那个高峰就是鹅头峰,黑瞎子洞就在旁边的半山腰。”
翁力皱眉,他的游泳水平不敢过河。
“翁力,你不会水?”老苗问。
“只会狗刨儿(手划脚刨的游泳方式),过河……”翁力对湍急的流水打憷。
“有半拉架(粗略的技艺)就行,我带你。”老苗问欧阳志学,“你呢?”
“我可以。”欧阳志学说。
三人下河,有老苗帮助,翁力挣扎过河去。
“翁力,你知道这条河从哪里流来吗?”老苗问。
翁力对白狼山地理环境不熟悉,树都认不出几棵。
“从三江市流过来,”老苗幽默道,“翁力你沿河就可以走到这里来。”
“是嘛!”翁力觉得很有意思。
或许这样的叙述让你看出来,我们的故事将关乎这条河流,某个细节就是从上游漂流过来的,五雷进入这个故事,跟一个河上漂流有关。现在五雷还未出场,刑警在找他。
五雷的确住在黑瞎子洞中,此时人不在洞里,正在一处林间空地上,周围是白桦树,绽放的夏天野花簇拥一座坟茔,一块石碑立在坟头,却没任何文字。
他时常到这里来,跟坟里的人说上一阵话,他叫她高粱,不是随便叫有来历,后面要讲到。
“高粱,蚂蚁河有蛤蜊了,你想吃吗?”五雷问。
坟茔上一簇淡黄色的小花,它轻轻摇动一下,他听见她的回答,跟她生前一样用笑回答,却没语言。
“喂!五雷──!”
喊声传过来,五雷愣怔,这里很少有来。
“五雷──!”
确实是有人叫自己,声音从黑瞎子洞方向传来,他站起身,屁股上粘着去岁的半片枯树叶。
三个人两个陌生一个熟悉。
“五雷,这两位是三江市刑警队的同志。”老苗介绍道。
五雷打量警察思忖,警察肯定不是来买山货。刑警也在打量他,许多植物代替衣物,像狙击手一样伪装,印象因人而异,典型的当属翁力,他认为五雷是白狼山的组成部分,整个人粗糙成为一块石头或一根老树,离现代文明社会很远。
融入这一词汇蝴蝶一样绕欧阳志学飞翔,他看到旧时代的一个采集者,跪在山神把头面前烧香磕头,说道:
老把头,
兆头指路我们找着了,
都发财了,
给你老人家上供来了。
这是喜猪香猪,
这是烧酒白干,
你又吃又喝。[2]
“五雷,找你了解点事儿。”老苗说。
[1]老冬狗子:久住山里,放山狩猎,淘金挖参,拣蘑菇的以山为生活者。
[2]挖参人祭典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