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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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沟镇保留着旧时代的建筑风貌,一条旧时代的古街,据说是复建的,**中破四旧扫除干净。最具特色的是招招店幌,带有浓厚的民间色彩,出现了动物、植物图案。

“青帜阔数尺,悬于往道来,多为风所扬,时见酒名号。”欧阳志学忽然想起皮日休的为酒旗题写的诗句,他说,“一百年前我们走在这条街上,会看到更多的酒旗酒幌……”

翁力年纪比欧阳志学小,见到酒店的招幌是霓虹灯,无法产生相同的感觉,望着一家当铺的幌子,感到新奇。触景生情道:“小时候奶奶看我生六个斗,说我长大开当铺[1]。”

“没有科学道理,皇帝也未必生十个斗。”欧阳志学说。

“其实开当铺一定很有意思。”翁力说。

“当然,”欧阳志学大学读书时对民间百业感兴趣,说当铺他立马想起一首旧歌谣:

唱出九腔十八调,

胜他龚处齐天庙。

不见包卿喊甚冤,

原来当铺叫归号。[2]

“呀,你什么都知道啊!”翁力佩服他的知识渊博。

“要不的我怎么是你师兄呢!”欧阳志学颇得意。

刑警的民俗知识随时随地帮了他的忙,他们来北沟镇调查乌米,他跟一个跑山人有着密切关系。

北沟镇公安分局指派一名叫老苗的警察配合寻找乌米,先从户籍上找,没有找到,甚至辖区内姓乌的居民也没有。

“一位名叫乌米的大学生,就读省中医学院三江分院。”欧阳志学说学院提供的线索,“他是北沟镇人。”

如果是北沟考生,镇教育助理肯定知道,老苗拨通了教育助理的电话,他们很熟,玩笑开头:“你还没死,我以为你死了呢!哦,说正事,有没有一个叫乌米的考生考入省中医学院三江分院?”

“有啊!怎么没有,干什么?”对方说。

“他是谁家的孩子,户籍怎么查不到?”老苗问。

“谁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

“废话,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报名考学?”老苗说,“你严肃点儿,别胡咧咧。”

“我敢跟警察胡咧咧?”教育助理讲了这个特殊考生,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撂下电话,老苗说:“复杂了,乌米确实在北沟镇读的高中……但是没人知道他的来历,镇上居民五雷从大山里领来这个孩子,送到学校读书,孩子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

“见一下五雷。”欧阳志学说。

“那可不容易。”老苗说,“他是跑山人。”

“跑山人?”翁力以为是到山上游玩。

“采集山产品的人,”欧阳志学说,“常年在山里采摘刺老芽、蕨菜、山木耳、猴头、榛蘑、元蘑……”

老苗惊讶欧阳志学懂得这些,问年纪:“你今年?”

“二十八岁。”翁力代答道。

“住在城里,这个年龄哪懂这些。”老苗说,“这个季节,五雷进山去采蘑菇。”

“怎么能找到他?”欧阳志学问。

老苗思忖一下,说:“跟我走。”

“进山?”翁力兴奋道,他吃过猴头、元蘑,还没亲手采过,想想那个耳熟能详的歌子,采蘑菇的小姑娘,身背一个大竹筐。

“先到他的铺子看看。”老苗说。

五雷的铺子与当铺相邻,铺面不大,外墙皮钉着桦树皮,很像昔日木帮住的木克楞[3],墙壁上歪歪扭扭写着店名:五雷山货。

“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他的山货畅销。”老苗说。

锁头看家,五雷不在家。

“他经常不在家。”老苗说。

“真不巧。”

“还找他吗?要找就得进山。”老苗说。

天色已晚,欧阳志学决定住下来。他说:“麻烦您明天带我们进山。”

“好。”老苗说,“住镇宾馆吧。”

“可以。”欧阳志学同意,说,“今晚吃点农家饭菜,有这样饭店吧?”

“有,吃一锅香。”老苗说,他坚持做东。

[1]民间歌谣云: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坐着走(当官),九斗十斗享清福。

[2]旧时当铺傍晚内部清点当物,叫号时如唱戏一般。

[3]木克楞:用原木一根一根刻在一起的房子,又叫霸王圈,也叫楞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