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学堂:像个男人一样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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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家家只有一个孩子,恨不得这个宝贝疙瘩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送到儿童中心练舞蹈的孩子不少,按年龄分了好几个班,原先有个女老师怀孕了,所以紧急招人替上。宋紫童是新手,被安排上初级班。

上课的时间许多家长都站边上看着,跟监工一样。宋紫童也不管他们,教孩子们压腿练功,一招一式严格到位,和自己在学校的教程差不多,有的孩子受不住哇哇哭,家长心疼了,上前用商量的语气跟宋紫童说,“小宋老师,慢慢来嘛,孩子小。”

宋紫童继续教,一边想着对策,过一会儿她有主意了,拍拍手,让孩子们休息。她将家长们招到一块说,“我知道你们把孩子送来不是指望他们将来要当舞蹈家的,主要还是想让他们练练形体,练练气质,有一技在身,既然来了,一切都得按专业科学的方法来教,这样才不浪费你们的钱,不浪费孩子的时间,我不宠他们,你们看着也别心疼,再说了,底子打好了,谁敢说这里面又不能出一两个舞蹈家呢?你们也知道现在不少大明星都是练舞蹈出身的。”宋紫童说的这番话是将学校里所有老师说的鼓劲话综合加工出来的。这些家长看她年纪轻轻,一脸严正,说的话有理有据的,都觉得这个宋老师是真正有水平的。现场监工的部分家长退出门外,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她了。

几堂课上下来,中心的领导从家长那里也听到好话了,对宋紫童很满意,说当时看你年纪轻轻的,还怕你教不好呢,想不到你挺有办法的。宋紫童关心的是她的薪水有没有因此而提高,最后总算从领导嘴里等到一句,你的提成从每人五块提到十块。她快迅心算,多了三百多块一个月,相当可观了。

宋紫童和龙婷婷从学校搬出来,两人找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租下来,月租八百,配有家具电器,两张床一张摆在卧室,一张摆在客厅。

宋紫童说,“我们抽个签吧,有一个要睡在厅里,睡厅里的基本不能有什么秘密了。”

龙婷婷说,“我睡厅,不用抽签了,我没有什么秘密,晚上也回来晚,你在里屋把门关上,就影响不到你了。”

宋紫童也不客气,把自己的行李搬到里间了。

龙婷婷到欧范的礼仪公司上班,身兼两职忙得脚不沾地。作为公关部主任平时要跟着欧范出去联系业务,作为文艺总监有活动还得亲自上场跳啊唱啊主持啊,她没觉着累,反倒觉得自己挺能干的,是万金油是螺丝钉,干得热火朝天。宋紫童晚上的课十点之前结束,蹦了一天回到家洗洗漱漱看会儿电视就上床睡了。龙婷婷虽然不是晚晚有活动,但凡有,不过夜半回不来。宋紫童白日里问龙婷婷最多的一句话是,“婷婷啊,昨晚又疯到几点?”

宋紫童发现龙婷婷的衣服多了好几身,包包也换新的了,桌子上的化妆品大瓶小瓶一溜子码着。宋紫童说,“买这么多东西不花钱啊?”

龙婷婷说,“没办法,天天出去应酬,欧范说要衣着得体,还要化妆,这些东西都是用公司发的服装费买的。”

宋紫童说,“你们公司真好啊,有服装费,还有手机费,没准过阵子还给你住房补贴呢。”

龙婷婷说,“是啊,欧范说了,如果我的工作做得出色,他可以帮我租房子,我说,我和你住在一块,不用他操心了。”

宋紫童说,“你傻了,你应该跟他说你想卖房。”

龙婷婷说,“我哪里买得起,说出去让人笑话。”

宋紫童说,“你当然买不起,让在你面前吹牛的人买呀。”

龙婷婷说,“你是说欧范?他怎么可能帮我买房?公司福利再好也不可能好到这份上的。”

宋紫童摇摇头,撇撇嘴,拿起一支口红在嘴上抹了抹说,“颜色不错,我拿去用了,天天对着那些小屁孩,连化妆的兴致都没了。”

日子往春节靠近,宋紫童的课逐渐少了,中心的领导说了春节前三天,春节后七天,她有十天的假。宋紫童讨厌这个长假期,假期让她的收入减少,她还得考虑回不回家过节。回到那个小县城过节最可怕的是要帮宋承业炸油豆腐卖,过节油豆腐好卖得很,经常一出锅就被抢光了。以往逢年过节家里灶上热油滚滚,菜市的摊点宋承业要看着,宋紫童必须帮着炸豆腐,不然年节的小钱她就捞不着,捞不着就买不了贴身小零碎。那些日子宋紫童感觉自己也变成一只油豆腐了,脸上油汪汪的,头发结起缕子,嘴唇咂咂全是油味。如果有人问她最讨厌吃的东西是什么,她想也不用想,油豆腐。

年终搞活动的单位多,龙婷婷马不停蹄地赶场子,累些不要紧,她最怕应酬喝酒。现在的酒桌上早已不分男女,更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经常会成为重点进攻对象,好像不把人喝倒就没机会似的。龙婷婷的酒量不是练出来的,至少有一半是遗传。她的阿公、阿爸全是酒坛子,家里常年累月酿有土酒。小时候她很少看到阿公吃饭,一般是盛一碗酒,对付些豆子青菜就过一餐。她问,“阿公啊,你不吃饭不饿吗?”阿公说,“你不晓得那酒都是米饭的精华?一碗酒抵你三碗饭啰。”

龙婷婷最初在酒桌上只敢喝一两杯,像试水一样,越喝越多没见出什么状况,胆大逐渐变大,看别人敬欧范的酒,欧范喝得瘦板的身材随时要倒下去一般,她也敢上前挡了。很多次欧范应酬回去停车在路边吐,哇哇哇的声音让龙婷婷听起牙齿发碜,她总算知道欧范为什么可以瘦成这样了。龙婷婷替欧范挡酒,欧范轻松多了。美女驰骋酒场,能以一挡十。欧范私下相授机宜——装喝茶把酒吐到茶杯里,装抹嘴把酒吐口纸里,谈笑间把酒倒桌子底,喝交颈酒把酒泼对面墙上。龙婷婷实在,这些小伎俩玩得破绽百出,经常被抓现场罚得更重,索性真刀真枪地干了。

有一天,她没吃什么东西垫底,一开台就让人敬个不停,最后散场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了,感觉胃里像有一只手在抓挠,额头一层层细汗冒。欧范也喝了不少,打着臭气冲天的酒嗝说,“今天这酒算是喝好了,合同也签了。”

他不见龙婷婷应答,回头看龙婷婷扶着楼梯,脸白得跟张纸一样。他扶她上车说,“你躺好,我送你回家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欧范把龙婷婷送回宿舍,宋紫童正好在屋里。宋紫童帮忙着把龙婷婷扶上床说,“婷婷,行不行啊,要不要去医院?”

欧范从口袋里掏一只精致的小铁盒,上面印着繁体字,“我有药,专门治胃痛的特效药,香港产的,我平时都带在身上。”

宋紫童说,“欧总啊,你别把我们婷婷当杯具啊,给婷婷买了医保没有?”

龙婷婷虚弱地扬起手说,“紫童,没事的,你给我倒杯热水,多喝几杯水冲冲就好了。”

欧范局促立在一旁,看宋紫童倒水,将药给龙婷婷服下。他很想跟宋紫童解释一下公司应酬多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的公司主要就是靠应酬吃饭的,这解释当然也是要说强调给龙婷婷听的。可宋紫童没给他一个正眼,他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啊,能把下属送回来已经算是十分体恤民情了。

龙婷婷吃了药安静地躺在**说,“欧总,我没事了,你回去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欧范抬手看看表,又看了一眼宋紫童,宋紫童不耐烦地说,“我看着她就行了,走吧,走吧。”

欧范心想,这个宋紫童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刁妇,谁和你挨上不倒霉才怪。他说,“婷婷,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联系。”

欧范前脚出门,宋紫童打着脚后跟把门关上,她在龙婷婷的床边抱着手来来回回走动,“这个欧范是把你当花瓶用了,我怎么看他怎么像个周扒皮,你自己长点心眼,喝伤了是小事,哪天把你摆平送到别人的**去你才要跳楼了,想当烈女你就卖命替他喝吧…龙婷婷,你听见没有,你是真睡还是假睡了?”

龙婷婷是真睡着了。

节庆的味道越来越浓,各单位大门上挂出灯笼,街边树上披了彩灯,大街上兴冲冲走着的人手里少不了提着礼品盒。虽说有了不回家过年的心,宋紫童还是受不了这年味的干扰。放寒假已经回到家的黄通也给她来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他有好东西送她。宋紫童问是什么东西,黄通说,你回来我去车站接你,一定让你尽快看到。宋紫童的心渐渐动摇了,无意识地在收拾行李,有一天看到商场大优惠还挤进人堆里买了两袋旺旺大礼包,她把这两袋大礼包和行李堆到一块。

龙婷婷一早嚷着要回家过年,三姑六婆的礼物买回来装了一个大箱子。她不像宋紫童那样课渐渐少了清闲下来,说是到了大年三十才能起程回家,要战斗到年关的最后一刻。龙婷婷那晚上胃痛睡一觉起来没事了,便得意地感叹“年轻真好”。

宋紫童说,“欧老板真是雇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机器人呐,这家伙过年给你发多大的红包?”

龙婷婷说,“他说是要给的,现在还没拿到,说不定今天就会给了,下午我们有个活动,帮个一个红酒代理商搞答谢酒会,欧总租了一身礼服给我,我要穿着当主持呢。”龙婷婷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酒会将影响她的一生,包括宋紫童的。

酒会之前,欧范果然把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给龙婷婷,提前祝她新年好,让她等会把酒会主持好。龙婷婷穿着粉紫色的吊带丝裙,裙长及脚踝,头发弯曲挂在肩上,一张透白的脸蛋打了红胭脂,两只眼睛笑成月牙,两片唇合成玫瑰花一朵。尽管她脖子上手腕上戴的是塑料玻璃制成的饰物,可这人本身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那些东西根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龙婷婷接过红包,甜甜地道了一声谢,欧范眼前光芒万丈,顿时觉得他的红包打得太轻了,实在对不住这份贡献出来的美丽。

龙婷婷踏进布置好的会场,一位身穿黑西装,内里白衬衣的小伙子迎上来说,“你是龙婷婷小姐?”龙婷婷点点头。

小伙子说,“我叫丘麦良,今天由我和你来主持酒会。”他上下打量她的穿着后说,“这身礼服穿在你身上很合适,非常漂亮。”

龙婷婷面飞红霞,“谢谢。”

丘麦良一米八几的身高,肩膀宽阔浓眉星眼,鼻梁挺直,一脸自信,口气不容置疑,跟龙婷婷说完话就走到门外迎客人。后来欧范告诉龙婷婷,这小伙子就是今天酒会的庄家,他是法国进口卡斯特红酒的本省代理。

龙婷婷说,“他还亲自做主持呀。”

欧范说,“这有什么,反正能让客人开心就行了。”

客人坐满后,丘麦良牵着龙婷婷的手走上台,宣布答谢酒会开始。事先龙婷婷拿到一份主持的脚本,可丘麦良在台上一点没按上面的步骤进行,服务生在每个客人的杯里倒上酒以后,他和龙婷婷也各拿了一杯红酒,本来以为他往下就要说祝酒辞的,他却指着龙婷婷拿杯的手势评价起来,“请问大家龙小姐漂不漂亮?”

不少客人大声回答漂亮。龙婷婷的脸又迅速飞红。

丘麦良说,“我也觉得龙小姐十分漂亮,只可惜她在这个场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拿酒杯的手势是错误的,哪位贵宾能上来纠正她的动作?我们有奖品,一瓶十年窖藏的红酒。”

客人议论纷纷,其中有一人高高举起手来,丘麦良点那人上台。那人显然是个行家,上台来拿过龙婷婷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滔滔不绝,“不论喝红酒或白酒,酒杯都必须使用透明的高脚杯,由于酒的颜色和喝酒、闻酒一样是品酒的一部份,一向作为评断酒的品质的重要标准,有色玻璃杯的使用,将影响到对酒本身颜色的判定,使用高脚杯的目的则在于让手有所把持,避免手直接接触杯肚而影响了酒的温度,用拇指、食指和中指并持杯颈,千万不要手握杯身,这样既可以充分欣赏酒的颜色,手掌散发的热量又不会影响酒的最佳饮用温度。”

那人说完又把酒杯交还到龙婷婷的手中,此时的龙婷婷已经窘得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她不敢乱动,僵硬地握着酒杯。

丘麦良听完客人的品评,拍手鼓掌,让人送上一杯红酒。接下来是一些小节目,有唱歌有小品,龙婷婷退到边上,暗暗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懊恼不已,她哪里知道连拿个酒杯也还有这么讲究啊,走神间突然听到丘麦良在台上宣布——“下面,我和龙婷婷小姐为大家跳一曲高难度的快三,大家请好好欣赏,记得鼓掌哦。”

龙婷婷吓了一大跳,这凭空跳出来的即兴表演,她一点准备也没有。丘麦良向她伸出手,她向欧范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欧范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交给丘麦良。舞曲欢快地响起,丘麦良显然是个中高手,龙婷婷亏得也是有“舞功”在身,从来没有搭档排练过的俩人跳得风生水起,客人们一片欢叫。当乐曲终了,龙婷婷刚刚跳出点意思,竟然有点舍不得停下来呢。

酒会圆满结束,欧范布置公司司机用面包车送几个员工回家后,招呼龙婷婷上他的车。丘麦良从欧范身后冒出来,“龙小姐,今天你最辛苦,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欧总,你让我表现一下吧。”

欧范看了丘麦良一眼,挤出笑脸说,“那辛苦丘总了,合作愉快啊。”他向丘麦良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

丘麦良说,“合作愉快,以后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欧范说,“先谢谢了。”

丘麦良和龙婷婷上了车,丘麦良说,“龙小姐,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吗?”

龙婷婷愣了一下说,“不知道啊。”

丘麦良一本正经地说,“你和欧范呆在一块悬殊太大,让他送你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尽管我还很多事情要打理,也要挤出时间来送送你。”

龙婷婷捂住嘴笑,“你说话太夸张了。”

丘麦良说,“我说的全是大实话,这世道说真话的人不多了,换别人谁敢说你拿酒杯的手势不对啊,对吧,当时你一定很生气吧?”

龙婷婷说,“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太难为情了,来为你主持酒会的,连拿酒杯都不会。”

丘麦良说,“真的不生气?”

龙婷婷说,“真的不生气。”

丘麦良说,“好孩子,以后我叫你婷婷可以吧?”

龙婷婷说,“当然可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丘麦良说,“请。”

龙婷婷说,“你怎么敢邀我跳舞呢,快三呐,很难跳的,如果我不会跳光踩你脚怎么办?”

丘麦良得意地说,“这其中是有奥妙的,你身上穿的这一身礼服是我亲自去租来交给你们欧总的,我要求他给我找的女主持人必须配得起这身衣服,否则这生意就交给别的公司做了,当时他满口应承下来,说就是给他一只水晶鞋他也能找到穿合脚的人。我早有算计,能将这身礼服撑起来的女孩子必定有一副好身材,而有好身材的女孩子有谁不会跳舞呢?没人舍得浪费资源。我看大街上那些没半点身材的都还玩命穿吊带露脐装呢。”

龙婷婷说,“原来你是这样推理的,脑袋太好使了。”

丘麦良说,“我就是靠脑袋吃饭的呀,对了,像你这样能干的员工欧总一个月开多少工资?”

龙婷婷说,“一千八,加上一百块的手机费,有时活动多还会有两三百块的服装费,平均下来一个月快两千了。”

丘麦良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咂咂声说,“看你这副小样还挺满意的是吧?不怕得罪你们欧总,他呀真够怄的,你呀挣的是卖白菜的钱,操的是卖白粉的心。”

龙婷婷捂着肚子呵呵笑,“你真幽默。”

丘麦良说,“笑成这样啊,那我继续了,现在新时代女性的宣言是不是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拒绝生儿育女,上床按次收费?”

龙婷婷说,“你太坏了。”说完又捂着肚子笑,丘麦良继续嘴皮上卖乖,车到了目的地,龙婷婷还没笑利索。

龙婷婷进宿舍门还一个劲在笑,宋紫童正吃方便面看电视呢,抬头看见楚楚动人花枝乱颤的龙婷婷进来,嘴巴大张,面条从嘴里滑回面汤里,“我的妈呀,仙女下凡了,你刚参加了什么盛典啊?快,快,把裙子脱下来让我试试。”宋紫童放下碗筷,上前扒龙婷婷的礼服。

龙婷婷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一个红酒代理商搞的答谢酒会,这个酒会太有意思了,那个代理商亲自上台和我一起主持,他一点不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步骤进行,当众纠正我拿杯子的手势不对,把我臊得发慌,后来又邀我一起跳舞给客人们看,也奇怪,我们没有一块练过,跳起来却一步没走乱,哎呀,反正我今天是被他弄得团团转了……”

宋紫童顾不上听龙婷婷兴奋的叨叨,把礼服套到身上,跑到镜子跟前比了比说,“怎么样,好看吧?”

龙婷婷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只可惜这裙子是租来的,不然送你穿了,是丘麦良亲自去租的。”

宋紫童说,“谁是丘麦良?”

龙婷婷说,“就是请我们做答谢酒会的那个代理商啊,他刚才还送我到楼下呢,人长得很帅,讲话也很有意思,一路上把我的肚子笑破了。”

宋紫童撇撇嘴说,“又一个花花公子。”

“我不觉得他是”,龙婷婷的声音低了下去,想替人辨白又不敢大张旗鼓。

宋紫童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心想这妞有状况了,这妞是出去倒个垃圾也会有艳遇的人,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从来没见她动过半分春心,她还怀疑过她是不是心理发育不成熟呢,现在看来是没碰到合适的人啊,眼下这个叫丘麦良的到底有什么法宝,一下子就把她芳心给掠了?

有一天下午上完课,中心一位副主任,平时宋紫童叫刘阿姨的让她去办公室一趟,进了办公室,刘阿姨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这个动作让宋紫童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应该是不宜公开的,她马上拘束起来,两只膝头并紧了,两只拳头抓紧了。

刘阿姨慈祥的胖脸上绽开亲呢的笑容,“紫童啊,工作上没有碰到什么问题吧?”

宋紫童说,“孩子们都挺听话的,不难教。”

刘阿姨说,“那天面试我就特别看好你,我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你家里人还好吧,用你寄钱回去吗?”

宋紫童说,“我爸摆有个小摊子,生意还行,我刚工作,手头比较紧张,暂时还帮不了他们。”

刘阿姨说,“都不容易啊,以后会好的,我看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宋紫童摇摇头说没有,一颗心落到实地,这才是这场谈话的主题呢,刚才让她好一阵子胡猜,还担心被炒鱿鱼呢。

果然,刘阿姨说,“我有个远房的侄子,年纪比你大了点,三十出头了,可人老实正派,又是个公务员,他平时就知道工作,个人问题一点不考虑,我这个当姑妈的替他操心,看你们还挺合适的,想撮合你们,你看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个面?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压力,成不成都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

公务员这一称谓给宋紫童一种特别有力的冲击,她经常听黄通说毕业出来要考公务员,那才是铁饭碗,才是正道。宋紫童点点头说,“谢谢刘阿姨,我听你的安排。”

见面地点安排在一家咖啡厅,宋紫童按说好的时间准时到了,选了一张靠窗边的位置以美好优雅的坐姿等待着,此时的她激动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要见的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等了十来分钟没见人,桌上的白开水她焦焦燥燥喝两杯了,她怀疑弄错了地方,给刘阿姨去电话,证实地方没错,刘阿姨说帮忙再催催她侄儿。又等了十来分钟,人总算是现身了。

刘阿姨的侄儿一路打着手机进咖啡厅,左右环顾,定位还挺准,一眼瞥见宋紫童就朝她的方向走来,人坐下来还打电话,点头打招呼的表情也不舍得抛给她一个。宋紫童借这时机偷偷打量来人,对了,刘阿姨说过他叫刘愿,如果不是刘阿姨事先说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她会以为是四十出头了,眉心那道沟可以夹张纸,身高估计和她齐头,像眼下她穿着高跟鞋,他只有踮脚尖的份了,他的手在干什么?妈呀,掐下巴的粉刺呢——宋紫童的心先自个凉了半截,难怪到现在还打光棍呢,怎么往宽容里看都不是一个出众的人物啊?

刘愿的电话终于打完,手机往桌上一摆,大大咧咧地说,“喝什么?”根本不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好像自己能迟到是一种本事似的。

宋紫童说,“我喝奶茶。”

刘愿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茶。在往下相亲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刘愿又接了七八个电话,宋紫童无聊等待的时间里只能喝奶茶,让服务员添了三次。刘愿将一些类似于面试的问题,直捅捅,硬梆梆问完后,相亲告一段落。两人出咖啡厅的大门就分手了,刘愿没说要送她回家,只说自己还有事情,跟她挥手说拜拜了。

第一次相亲无半分浪漫可言,整个过程遭受极其不平等的态度对待,那刘愿派头大得很,跟个警察审小偷没两样,宋紫童事后越想越窝火,直后悔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算是对牛弹琴。让她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刘阿姨当晚转达了刘愿的意见,好像是专门要打击宋紫童的自信心似的,刘阿姨说话一点也不委婉了,“紫童啊,你是怎么搞的,让刘愿直埋怨我,说你打扮得像个妖精,脚上的高跟鞋起码有九寸高,还有啊,喝奶茶光给自己添,一点不照顾别人,这些也就算了,他最不看不上的是你的专业,说一个跳舞的感觉不太靠得住。”

宋紫童像被人连续打了好几记耳光,头蒙了,差点答不上话。她说,“你事先没跟他说我过我的专业吗,我从来没打算隐瞒这个呀?”

刘阿姨有些嗫嚅,“我以为这不太重要,没提,这孩子就是太挑剔了,不然怎么会到了这个年纪还一个人过?我以后也懒得理他,随他去吧。”

宋紫童听刘阿姨说“随他去吧”,以为她和刘愿就这么算了,他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他呢,正好,省得她费心思跟刘阿姨解释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刘愿给她来了电话,“宋紫童,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把早点买过来,我住在……”

宋紫童真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漏风了,使劲挖了几下耳朵说,“我帮你买早点?”

刘愿不耐烦地说,“快点,我饿了。”说完把电话挂了。

宋紫童连骂几句神经病,把手机关了,她不睡到十点没打算起床。等她起床开机的时候,好几条信息鱼贯涌入,全是刘愿发的,都是责备她为什么没给他买早餐送过去。宋紫童刚删了那些信息,刘愿的电话又进来了,披头盖脸地又是骂,“宋紫童,你搞什么鬼,到现在也不见人?”

宋紫童接招了,“我凭什么要给你送早点,我是你什么人?我一个跳舞的妖精,不敢高攀你这个大公务员。”

听完话,刘愿倒不生气了,呵呵笑两声,“你是因为这个有思想顾虑?我想过了,你以后可以再深造,女人文化水平低就要用贤惠来弥补,你也不用太自卑了,跟你说实话,喜欢我的女孩不少,像你这样没有稳定工作的可是第一个,所以啊,你要找自己身上的毛病,努力改进。”

宋紫童彻底炸了,“去你妈的,你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呀,公务员了不起?我才不稀罕呢,你这种人,晚上想起来我都不敢黑灯睡觉,老老实实打一辈子的光棍吧,包子,狗不理包子。”

电话那头刘愿给炸疯了,结结巴巴半天才骂出声,“你这个狐狸精,我让我姑把你给辞了,这素质实在是太低了,太可怕了。”

宋紫童说,“你敢,你敢我就上网发贴子揭发你们,以权欺压弱女子,网络的强大力量你不会不清楚吧?一天跟贴十万百万的,反正我是招聘的,你可是公务员,谁怕谁呀!”

宋紫童第一次相亲以惨败告终,痛定思痛,她也能冷静下来反省自身的不足,现在的男人哪个不希望自己的老婆有一个好的出身,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都说娶个好老婆,少奋斗二十年,她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以前她班上有一个成天翘着兰花指的男同学,人长得出奇的俊,成天叨叨着要找个富婆才算修到成果,眼下就在夜场里混,目标明确并且奋不顾身。宋紫童想到这一碴更没了脾气,这风水早就轮流转了好几圈了。

宋紫童并没有被辞退,她不知道刘愿跟他姑提过这个要求没有。她和刘阿姨的关系还和过去一样,见面点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