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璜打电话给宋紫童,宋紫童很是意外。那次拍卖会后,她觉得和这人不会再有联系。苏璜说,“我做的一个工程正在招标电力设备,你可以来试一试,我帮你推荐,这个工程不算太大,我看拿下来的难度不大。”
宋紫童说,“苏先生,谢谢你的电话,这么好的事情我做梦也做不来呢,只不过,我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投到项目里,上次你也见过顾姐了,她也是有门路的,只是我没本钱。”
苏璜说,“哦,是这样啊——没关系,本钱我借你,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谈谈吧,你先做几个大的品牌的代理,拿货虽然贵些,赚得少些,打开局面后会好的。”
宋紫童说,“这行吗,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呢,把钱借给我,如果亏掉了怎么办?”
苏璜说,“我会看相的,你这一辈子财运旺。”
宋紫童咯咯笑说,“真的?那我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了,专等钱从天上掉下来。”
苏璜说,“在我看来做事是一种享受,我看宋小姐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乐于被人说成是事业型的,宋紫童也不例外,她说,“我是劳碌命,不做没得吃,现在赚钱是为有个幸福晚年。”
苏璜说,“想远了,年轻时候努力做事是应该的。”
宋紫童娇滴滴地说,“看来是要托苏先生的福了,你是我的贵人。”
苏璜说,“以后还是叫我苏璜吧,这一声声的苏先生把我叫老了。”宋紫童说,“嗯,苏璜,以后你叫我紫童吧。”
放下电话,宋紫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兴奋得尖叫了好几声,天降财神啊。更让她高兴的是,苏璜这男人摆在她的生活中了,他不会平白无故借给她钱,这是一定的,最有可能是苏璜看上她了,记得他前次说过他还是单身呢。这时候宋紫童一点也没考虑到丘麦良,这个男人现在一天到晚除了睡觉回家,平时不见人影,好像已经和她没太大关系了。
第二天宋紫童上苏璜的办公室,苏璜当面签字让财务把八十万元转到宋紫童公司的账上,宋紫童提笔写借条,苏璜没有说什么收下了,这稍稍让宋紫童有些失望,她以为大方的苏璜应该连借条都不收呢。不过这种不快很快过去,这年头,谁又轻易地借给你八十万呢,这份情意恐怕是太重了。苏璜和她谈了些生意经,建议她马上雇三四个得力的助手,其中一两个要女的,“在应酬上女的要比男的有优势,很多事情你可以交给她们去解决,只要事先给她们说好提成就行,现在生意场上混的很多女孩行事作风比男人胆子大多了。”
宋紫童听明白苏璜的意思了,这场面上是有许多交易的,她要学会置身事外,借他人之力,这经验是宝贵的,只不过苏璜太老成世故,对女性似乎也不见得尊重。
宋紫童这边得了苏璜的支持,没跟任何人说,跟顾欣也是一字未提,这要说出去连她亲爸也不信她毫毛未损就从别人手上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弄电力设备的事和卖服装不同,宋紫童不能时时呆在南安,她得到各地方跑。苏璜介绍给她的业务是在离南安有三个多小时车程的柳河市。这时有辆车子显得异常重要,去跟别人谈业务,总不能是打的去的,人家一眼就量出你的家底了。宋紫童想,苏璜这么多钱都能借给她了,再借辆车应该不成问题吧,她打了电话过去,跟苏璜说明天要去柳河市,能不能借一辆车。苏璜说没问题,让人给宋紫童开去一辆别克。宋紫童亲自开着这辆车,带着两个新招聘的女员工到柳河去跟人接洽。
新招聘这两个姑娘和宋紫童岁数差不多,一个叫钟可,一位叫罗静月,钟可是苏璜推荐来的。苏璜说,“钟可能力不错的,要不是因为你的公司刚开始打开局面,我舍不得让给你。”钟可长像一般,没有引起宋紫童的太多关注,她信苏璜的话,苏璜犯不着无中生有拔高她的能力。
在柳河市请甲方吃饭的时候,苏璜竟然出现了,宋紫童又惊又喜。苏璜帮着请客,宋紫童手下两位女将把那位握有实权的局长灌得平躺在沙发上哼哼叫,宋紫童形象生动地领悟到什么叫摆平了。
这次临去柳河前宋紫童给丘麦良说是和顾欣一块出去玩,三天后回来。回来那天丘麦良呆在家里,黑着一张脸。宋紫童事情办得顺利,心情很好,丘麦良的黑面孔影响不到她。她洗了澡,泡了一袋奶茶,美滋滋地坐在电脑跟前看碟。
丘麦良说,“玩得高兴吧?”
宋紫童说,“还行。”
丘麦良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同时应付几个男人好像精力还有余呀。”
宋紫童皱起眉头说,“你太恶心了吧。”
丘麦良说,“你能做出恶心人的事,就不许人说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能拦着你去另找长期饭票了。”
宋紫童说,“你这么说有意思吗?为什么自己心情不爽非要拉个垫背的?”
丘麦良说,“宋紫童,我只问你一句,敢不敢和我结婚?”
宋紫童料不到丘麦良会提出这个主张,他们在最相爱的时候老公老婆的叫唤也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她硬着头皮说,“你想用结婚来证明什么?”
丘麦良说,“证明你还爱我,我可以重新再来,你不相信我可以翻身吗?我以前也是白手起家的。”
宋紫童说,“丘麦良,如果我的爱真的能让你重头再来,我愿意跟你结婚,可你能确定是需要我的爱,还是为了维护你作为男人的最后一点自尊?我不能为你的自尊埋单。你不是曾经在大街上裸奔过吗?那时候的你一定自信十足,不在乎任何外在的评价,我倒希望你还有和那时一样的心态。”
丘麦良说,“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们分手吧。”
宋紫童愣了几秒钟说,“这可是你提出来的,我没意见,好合好散。”
丘麦良没想到宋紫童这么爽快地回答,连一句挽回的话也不说,他的心彻底凉透了,还带有几分悲壮——他想当初爱上她,他就应该清楚她必然是一个嫌贫爱富水性扬花的女人,他能怨谁呢。他说,“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宋紫童看着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高大阳光,一脸自信,如今她眼前只有一个黑瘦阴郁的男人,她的心不禁柔软下去,丘麦良需要的安慰话已到了嘴边,她差一点就说出来了,此时一个短信息嗡嗡进来,是苏璜的——“我请你吃晚饭”,她不自然地关上手机。
丘麦良看了她一眼,脸上浮出无何奈何花落去的笑说,“去吧。”
宋紫童不再应战,匆匆收拾好离开。她一路上想,她是得找个住处马上从丘麦良这搬出来了,只有搬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真正了断。她牙根无意识地咬紧,这种时候不能心软,断就断个干净。
苏璜约她的吃饭地点在明园饭店,宋紫童一点也不觉得饭店的饭菜好吃,价格还超贵。苏璜心情似乎不错,穿了一件粉红色的POLO,人显得很精神,他正在点菜,不知道说些什么,服务员被逗笑了,他看到宋紫童招招手。宋紫童刚落座,苏璜把菜单推到她跟前说,“我给你点了美容汤,你自己再点些菜吧。
宋紫童随便点了两个菜问,“美容汤是什么内容呀?”
苏璜说,“鱼翅鱼肚汤,胶元蛋白,对皮肤好,饭后,如果你的肚子还有空位,我们去喝燕窝雪蛤,那东西更好。”
宋紫童说,“看来你有一套美容经嘛。”
苏璜笑笑不答,宋紫童不由自主想到这必然是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而和苏璜关系亲密女人的知识了,两人在一起,这些知识就变成公共知识了。丘麦良的事本来就让宋紫童烦心,现在又想到苏璜那些她无法把握的过去,心情沉下去。
苏璜兴高采烈地说今天请她出来吃饭是因为收到了一件好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是一件像烟薰过的发黄的物件,大约七八厘米宽,二十多厘米长。他说,“这是商代的玉璋,你猜我多少钱淘来的?”
宋紫童摇摇头,她连玉璋也没听说过。苏璜说,“我只花了五万,这样一件宝贝至少值三十万,那人不识货,我还没还他的价呢。”
宋紫童听说这东西值三十万,吐吐舌头说,“让我瞧瞧,玉不是越晶莹剔透越贵重吗?我看这东西黄乎乎的,像块塑料片。”
苏璜耐心地说,“玉璋是古时候官员上朝用的,这变黄的色质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石化了,不影响它的价值。”苏璜说得兴起掏出他挂胸前的玉牌说,“这块是明代的,造型是一把斧头,上面趴着几只麒麟,喻意府(斧)上有寿(兽)。”
宋紫童对苏璜说的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种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和她的生活离得太远了,她现在需要一个住处。她忍不住说出来,“苏璜,我需要一个住处。”
苏璜兴致勃勃的演讲被打断了,愣了几秒钟说,“对不起,我光顾说我的了,吃完饭,我带你去看住的地方。”他并没有打听她为什么突然需要一个住处,她希望他问,又希望他不问。
两人吃完饭,苏璜载着宋紫童沿着南湖路走,问她觉得这一带的风光怎么样。她和丘麦良本来就住这条路上,她说,“好啊,这里空气好,景色好。”
苏璜的车子拐入一个小区,叫荷塘月色,与宋紫童原先住的地方相隔不到一公里,只不过这个小区看上去更私密,更安静。苏璜的房子是套楼中楼,一进门就觉得这房子不常住人,客厅与其中一间卧室的隔墙打通了,摆了一堂明清风格的家具和茶具,客厅靠墙两个架子摆满一个个云南普洱圆饼茶,另外两个房间放着青铜器和各类花瓶。
宋紫童说,“哇,看上去像个博物馆,这些家具是古董吧?”
苏璜说,“叫博物馆也不过分,这些家具大部分是明清的,房里的瓶瓶罐罐都是古董,我有时会带喜欢收藏的朋友到这里来喝茶,聊聊天。”
苏璜做了一个请上楼的手势说,“你住楼上吧。”宋紫童跟苏璜上楼。楼上有四间房,其中两间门口是上了锁的大铁门。苏璜说,“上锁的这两间房也是收放古董的,比起下面的东西要贵重,所以多加了两道锁。”
另有两间房,一间房门虚掩,另一间房门敞开。苏璜推开虚掩的房门说,“你住这间,旁边那间是书房,书不多,有台电脑,上网很方便。”
苏璜让宋紫童住的这间房装修得像酒店的房间,贴了墙纸,大立柜,欧式大红木床,梳妆台。宋紫童说,“我很喜欢这种风格。”
苏璜说,“大部分女生都喜欢这种风格。”宋紫童忍不住想,这里原先肯定住过女生。
苏璜把钥匙交给宋紫童,宋紫童说,“我住这不妨碍你和朋友喝茶吧?”
苏璜说,“影响不大的,你住在楼上,我们在楼下活动。”这话显得有点生分了。而苏璜也不问宋紫童原先住哪里需不需要他去帮忙搬行李等等。
拿到钥匙后,宋紫童为了避免和丘麦良见面,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证明丘麦良不在屋里,她赶紧回去收拾好行李。临出门,她将房门钥匙留在客厅茶几上,压了张条子说:我走了,保重。
离开这套曾经以她为女主人的房子,手上的行李是沉重的,她的心情却骤然放松,走到这一步,她不会再回头,她和丘麦良的情爱从此只是回忆,她的生活从此又充满悬念,等待她的是机会还是末路她都认了。
来到荷塘月色,她的新落脚点,陪伴她的是一屋子冰凉的家具和年代久远的古董。整理衣物时,她在房间衣橱里发现一套文胸短裤,这套性感内衣她浮想联翩——这一定是前一任留下来的,看那尺寸还是个丰满的女人呢。苏璜的这套房子里究竟住过多少个女人?
自从宋紫童搬出来,丘麦良没有给她任何电话,这在宋紫童的意料之中,一是丘麦良太爱面子,二是他知道她的性格和决心。
苏璜把房门钥匙交给宋紫童后没有再来过,也很少给她电话,好像她和他没有特殊的关系。不能说他一点不把她放在心上,他隔天会有电话给她,问问情况,亲切但不亲密。他也会邀上她一块出去吃饭,有时是跟朋友吃,有时是两人单独吃。和朋友吃的时候,他跟他们介绍说她叫宋紫童,没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俩面对面独处的时候,他从未对她说过半句亲热话。宋紫童在这种状态下变得不自信起来,她不止一次反省自己出身小县城,没好好读书,唯一能替她撑腰的是她的相貌,可她这样品相的女孩苏璜肯定碰到不少,他是不会轻易对她动情的。
晚上,宋紫童通过密码验证上了淑女学堂在线咨询QQ,她注册的名字是冬日玫瑰,她上去时碰到在线的专家叫执子之手。宋紫童将苏璜的情况说了一遍,说自己无法把握这样的男人。执子之手说,苏璜这类男人可称之为水晶男,精致、品位、成熟、当然也梦幻、易碎。对一个事业成功家世良好的水晶男来说,得到一个女人太容易,他已经养成一种泰然处之的心理,他不会主动去付出,也不会太投入一段感情。执子之手告诉冬日玫瑰,如果真想得到这样一位水晶男,只有不断付出,说白了只有迁就,做他喜欢的那类女人。
宋紫童目前只了解到苏璜喜欢收集古董,喜欢喝茶,古董她没办法入手,茶嘛相对要容易一些,淑女学堂里就有茶艺课,她赶紧增报了这门课程。
茶艺课不光教如何斟茶、品茶,还有上下五千年的茶文化,学起来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宋紫童的钢琴课也加紧了,她想苏璜一定也是喜欢钢琴的。
苏璜介绍的那单业务她拿下来了,按照苏璜的指点,第一次业务主要是学东西,创牌子。所以两百多万的生意做下来,利润才有十多万。苏璜让她拿出一部分去打点局长等一干人。宋紫童有些肉痛,苏璜说,“没有他们这事做不成,这事做成了还有下一单,你刚刚起步,赚钱的机会多着呢,慢慢来。”
宋紫童请这些人吃了一顿,把好处分了,她也故意准备了一个红包,递给苏璜说,“谢谢你,这是你应该得的,本钱我分期还你。”
苏璜把钱推回给她说,“算了,我这里再要你的好处这一次你就真的是白干了,有空请我吃顿饭行了。”
宋紫童说,“好啊,不过我可不请你去那种大饭店,又贵又不好吃。”她有打算带苏璜到她喜欢的地方如华华火锅,这样她和他的距离会拉近些。
苏璜说,“你打算在什么地方请我?”
宋紫童说,“中山路美食一条街呀。”
苏璜摆摆手说,“哦,那地方不好去,太吵闹,人也太杂。”看他的表情像是要拿他上街示众一般。
宋紫童说,“去那些地方吃饭很掉价吗?我是经常去的。”
苏璜说,“不是怕掉价,我整个不太喜欢那种环境,吃饭没办法放松下来。”
宋紫童心想在大饭店才不好放松呢,可请人吃饭总得让客人满意,她还是将他带到大饭店。
吃饭的时候,苏璜让服务生上一瓶红酒,说是祝贺宋紫童开门红。红酒上来时,宋紫童看到是丘麦良原先代理的卡斯特,就让换另一个牌子,苏璜说,“这个牌子的红酒不错,你不喜欢?”
他当然不了解现在的卡斯特代理挤掉了丘麦良,宋紫童不想照顾别人的生意,哪怕只是一瓶酒而已。宋紫童说,“除了这个牌子,我其他的都喜欢。”
另外一个牌子的红酒送上来,服务生打开往他们跟前的杯子倒了些许,宋紫童举起杯子说,“谢谢。”
苏璜举起杯子说,“祝贺。”
宋紫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苏璜握杯的手说,“手势错了,你拿红酒杯的手势错了。”原来苏璜也有不懂的地方。
她告诉他正确的握杯方法,他很吃惊地说,“你很懂红酒。”
宋紫童笑笑说,“就像你懂得哪些东西含胶原蛋白一样。”她的意思是他们各自的经验都是从旧人那里得来的,他当然听不懂,有些愣神地看着宋紫童。
她托着被酒染红的腮帮子说,“问个私人问题,你真没有女朋友?”
苏璜说,“没有。”
宋紫童说,“我不信,像你这样的人才,大把姑娘喜欢,现在的姑娘都很勇敢,你能单身的机率太小了。”
苏璜说,“是有过几个女朋友,最后都说不到一块去,她们说我是工作狂,不懂关心人。”
宋紫童说,“我想她们的埋怨是有道理的,女人最需要关心和爱护。”
苏璜摇摇头说,“我做不好,所以恋爱也懒得谈了,省得让别人怨我。”他很坦然地表明自己的观念,让宋紫童觉得和他根本没法子拉进距离。
做成第一单生意,宋紫童对电力设备这一行算是入了门,她底气很足地约顾欣出来喝茶。“顾姐,我的公司已经做成一单生意了。”
顾欣很惊讶,“咦,真有本事,前几个月不是还拿不出本钱吗?”
宋紫童说,“我运气好,招了两个得力的手下,她们跑来的业务,前期不用我投什么本,我才得拿下来的。”她没有和顾欣说实话。
顾欣说,“不错啊,我看你就是有福气的人。”
宋紫童说,“哪比得上你,你是有人护着养着,贵人命,我一家人全指望我一个,不操心就没得吃的,顾姐你门路广,得给我引引路子。”
宋紫童开口相求,顾欣摆起架子说,“前阵子有机会你没抓住,现在有些难办了。”
宋紫童说,“蒙秘书长的面子,谁敢不买?”“咦,可不敢这么说,我家老蒙很廉洁的。”
“廉洁是好事啊,我们不用他出面,你只要联系和他关系好的手下,搭上线就行了,其他事情我会做的,你出关系,我出力气,好处大家都有份。”
顾欣听到这承诺,松了口说,“我帮你看看吧,有路子就通知你。”
隔两天,宋紫童接到顾欣电话,“眼下马上有事给你做,整个北港市准备搞电力设备更新,你加紧下去走一趟,这块蛋糕很大,你能切下一块吃也不错了。”
北港市的供电局局长是顾欣老公的忠实部下,叫陈力,逢年过节都有礼到。顾欣当着宋紫童的面打电话过去,“陈力啊,我表妹想到你那找点事做,你关照一下。”对方说,“没问题啊,让她来谈谈吧。”
顾欣放下电话跟宋紫童说,“陈局长让你过去谈,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啰。”
宋紫童说,我马上准备一套资料带过去,其他的我会打点好的。”顾欣说,“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机灵的姑娘,很多年轻姑娘一点事理也不懂,好像坐着天上就掉馅饼,我看着就烦。”
宋紫童虽然招了两个人手,但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她有意思要租房子,看了几处,要不是租金太高,要不就是位置不好。钟可连日跑房屋租赁中介,发现有一处合适的,打电话让宋紫童赶紧去看看。
宋紫童开车往那地方去,路上龙婷婷有电话来,说要见她,马上要见。宋紫童听她的语气预感到她想说的一定丘麦良有关,就说,“我这几天忙得很,改天再约你吧。”
和丘麦良分手后,宋紫童和龙婷婷也少联系了,她从来没跟龙婷婷提过这事。龙婷婷说,“你的事情重要,还是和我的情份重要?如果今天见不了,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龙婷婷从来没说过这种狠话,宋紫童叹了口气,打电话给钟可,让钟可自行做主把房子签下来,她开车转到龙婷婷说的见面地点。
龙婷婷在等待宋紫童的时间里一直在想,无论如何她要把宋紫童劝回来,劝她回到丘麦良的身边。来见宋紫童的之前,她刚刚和丘麦良见过面。前次从丘麦良的矿区回来,他们没见过面,但她一直跟他有联系,打电话,发短信,问好,鼓劲,丘麦良有时候回复她,有时候并不答理她。前两三个月知道丘麦良撤回南安,证明那开矿的事彻底没戏了。刚听说他接了一家网吧,她今天有空就跑去参观了。
网吧在一条马路的尽头,这种路又称为断头路,通常是忌讳做生意的。一楼是店铺,网吧在二三楼,面积不大,大概只有四十多台电脑。龙婷婷沿着仄窄的楼道往上爬,墙壁上贴有网吧的广告,看得出刚贴上去不久,纸张崭新,字体鲜艳——每小时一元五角,充值五十元可用八十元,充值一百元可用一百五十元。网吧大门口敞开,但隔了一层黑色的布帘,布帘灰扑扑的,龙婷婷小心翼翼掀开一角,一股烟味扑面打来,她皱着眉头问坐在门边服务台的服务生丘麦良在哪,服务生手指向洗手间的方向。随着这根手指,龙婷婷看到洗手间附近有几张桌子,可能是忌讳厕所味道的缘故,那几张台只有一个人坐着,正是丘麦良。丘麦良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玩游戏,龙婷婷站在他身后许久,他知道有人,但懒得回头瞧上一眼,半天才冒了一句,“看别人打不如自己动手过瘾吧?”
龙婷婷说,“你每天就泡在这地方打游戏?”
丘麦良听出是龙婷婷的声音,手上一犹豫,让对方斩下马来。他缓缓回过身说,“婷婷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搞突然袭击?”
龙婷婷说,“前次听你说网吧在这一带,顺路过来看看。”
丘麦良说,“我带你参观参观吧,还挺不错的,你看现在是白天也有不少客人呢,晚上就难找空位了,你想不想上网?有三个包间,我给你开一个。”
龙婷婷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的,这里面空气不太好,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丘麦良说,“行啊,出街口有一间甜品店,我请你吃甜品去。”
丘麦良给龙婷婷点了一碗木瓜奶,自己点了一碗芝麻糊。他舀了一大口说,“我都忘了吃午饭了,也怪,一点没觉着饿。”
龙婷婷没动调羹,忧心忡忡地看着丘麦良说,“你和紫童还好吧?我感觉你们之间好像出了问题。”
丘麦良不答,认真地把粘在碗边的糊糊一点点送进嘴里。
龙婷婷说,“说呀,你的代理权没有了,难道把宋紫童也弄丢了?”
丘麦良说,“分手了,你放心是和平分手,没打没闹。”
龙婷婷说,“紫童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能对不起她。”
丘麦良冷笑一声,“龙婷婷,你说话要公平一些,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为了她,我尽了我的最大努力,她父亲开烟酒批发店,她开服装店,凡是为她好的我从来没有半分不舍得,我的代理权被取消,是我卖酒涨价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我贪,其实我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资金做她想做的事情,只可惜我的能力有限,她离开我我不怪她,可难道我不去给她添堵是我的错吗,你还要跑来这里评判我?”长期憋在丘麦良心里的委屈终于得以发泄。
龙婷婷说,“你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丘麦良苦笑了,“我最对不起她的是我没有太大的本事,我没有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龙婷婷说,“丘麦良,你别这样说,什么难关都会过得去的,年轻是我们最大的本钱,你可以从头再来,我相信你,千万别泄气。”
丘麦良说,“你信我?我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翻不了身了。”
龙婷婷眼泪哗哗流下来,她的心情太复杂,刚认识这个男人,她就爱上他,只可惜,他爱上了别人,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曾经在许多个夜晚忍受着口渴心焦的相思,和相思过后的自责之痛,她爱他却最不应该爱他。在他为她献血后,她的心好像重新萌发出一股新的动力——她的身体里流着这个男人的血,她和他水乳交融,难再分你我,无论他如何,她的心会永远守望他。龙婷婷说,“麦良,无论你如何,我都支持你。”
丘麦良亮出俏皮的笑,拍拍她的头发说,“哭什么,你傻了?我现在还这么帅,也没变成乞丐你就哭了?”
龙婷婷哭得更大声了。
宋紫童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她有故意迟到的意思,她最希望龙婷婷等不耐烦自行离去,只可惜龙婷婷天生实心眼,她说一定要等到就一定要等到。
宋紫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婷婷,想我了,这么急着见我?”
龙婷婷说,“宋紫童,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宋紫童说,“这还用问吗?”
龙婷婷说,“那你和丘麦良分手为什么一个字也没向我透露?”
宋紫童说,“这事一句两句哪里说得清楚,你忙我也忙,没时间说透,干脆不说,我想我和丘麦良分手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吧?”
龙婷婷说,“当然会影响。紫童,如果是因为丘麦良吃喝嫖赌你不要他我不怪你,我还会劝你和他分手,可他现在是落难了,你不应该在他落难的时候离开他,他是一个男人,这种时候最需要爱人在身边给他鼓劲,你离开比什么打击都要来得残酷,你能为他多考虑一点吗?”
宋紫童说,“想不到丘麦良还会找你诉苦,随你怎么说吧,我觉得一个男人应该有上进心,我没法想象和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耗一辈子。”
龙婷婷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现在还好好地做他的代理,而如果你没有遇上他,也许还在教小孩子跳舞呢。”
宋紫童受不了这话,“龙婷婷,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麦良,现在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了,这个时候照顾他的人,他会感激一辈子呢,你赶紧去吧。”
龙婷婷说,“紫童,你会后悔的。”
宋紫童说,“但愿吧,我还没后悔过呢。”
没能劝回宋紫童,两个好朋友反倒起了争执,龙婷婷十分沮丧,她担心丘麦良,担心他貌似平和的状态是装出来的,更担心他终究会抗不住压力。她不知不觉又坐车来到丘麦良网吧的楼下。网吧的灯光不太明亮,楼上陆陆续续有人影上上下下。她在下边转了几圈想上去,却不知道见到丘麦良该说什么好,而她最想说的话是,无论如何,我会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