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一個仆役飛奔在前開道,車夫的鞭聲劈啪作響,鞭梢兒像蛇似的在暮色中扭動,那架勢仿佛複仇女神[23]也隨之駕到,一輛旅行馬車來到了驛站的門前,侯爵大人坐直了身子。驛站大門緊挨著水泉,農民們都停下手頭的活兒朝他望著,他也把目光投向他們,無意間發現了他們那日益憔悴的臉色和瘦弱的身體,這使得英國人在近百年的時間裏,誤以為法國人都是瘦弱的。
侯爵老爺朝村民們掃了一眼,見他們一個個都恭順地低著腦袋,就像他自己在宮廷大臣麵前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低頭隻是逆來順受,並不是為了討好逢迎。正在這時,一個滿頭塵土的修路工走進了人群。
“把那家夥給我帶過來!”侯爵老爺朝那開道的仆役吼道。
那人給帶了過來,帽子拿在手中。其他人也都圍攏上來看著,聽著,那神情就像是巴黎噴泉邊觀光的遊客。
“我在路上碰見過你?”
“是的,老爺,一點沒錯。我有幸見到您過去。”
“在上山時和在山頂上,是兩次?”
“是的,老爺。”
“你當時在看什麽,那麽死死盯著?”
“老爺,我在看那個人。”
他稍稍彎下腰,用那頂藍色的破帽子指著馬車下麵。在旁的村民也都彎腰朝馬車底下望去。
“什麽人,臭豬?為什麽要朝車底下看?”
“對不起,老爺,他掛在車閘的鏈子上。”
“誰?”侯爵問。
“老爺,就是那個人。”
“見鬼去吧,這班白癡,那人叫什麽?這一帶的人你們全認識。他是誰?”
“求老爺開恩!他不是這一帶的人,我這一輩子從來沒見過他。”
“掛在鏈子上,想找死嗎?”
“求老爺恕我實說,這事兒是有點蹊蹺。他的腦袋倒掛著——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