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

第十五章 足音永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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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車沿著巴黎的街道隆隆駛過,聲音沉重淒厲。六輛囚車給吉蘿亭女士送去這一天的美酒。古往今來,人類的想象力創造出無數貪得無厭、不知饜足的妖魔鬼怪,如今全都匯集於吉蘿亭一身了。而在法蘭西,由於土壤各異、氣候萬變,還沒有一草一木,一根一葉,一枝一果,具備了比產生這種吉蘿亭恐怖更為有利的生長和成熟條件。用相似的大錘再一次把人性擊得走樣,人性肯定扭曲成同樣的畸形;再一次播下一樣是掠奪和壓迫的種子,結出的必然是相同品種的果實[55]。

六輛囚車沿著大街隆隆駛過。

坐在囚車裏的人,有的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人生最後旅途的景象,有的則對生活和人世流露出戀戀不舍之情。有的垂頭喪氣地坐著,有的陷入沉默的絕望。還有的人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表形象,他們用在戲院裏和圖畫中見過的那種目光,朝周圍的人群打量著。有幾個人在閉目沉思,也許想集中起紛亂的思緒。隻有一個人,可憐巴巴的,瘋瘋癲癲的,嚇得精神已經崩潰,像喝醉了酒,唱著歌,還想跳舞。所有囚犯中,沒有一個想用表情或手勢喚起民眾的同情。

時鍾敲了三點。人群中犁出的那道深溝拐了個彎,到了目的地——刑場。被翻掀到兩邊的一排排麵孔,這時都聚攏過來,跟著最後一輛囚車,來到吉蘿亭跟前。在吉蘿亭的前麵有一群婦女坐在椅子上,像在公園裏看遊藝節目似的,一個個都忙著在編織。“複仇女”正站在最前排的一把椅子上,朝四下張望著尋找她的朋友。

“泰雷斯!”她尖叫喊道,“有誰看見她了?泰雷斯·德發日!”

“她以前總是到場的呀!”一個正在編織的姐妹說。

“是的,今天她一定會到場的。”複仇女氣呼呼地說——“泰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