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

第一部 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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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代

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睿智的年月,那是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時期,那是疑慮重重的時期;那是陽光普照的季節,那是黑暗籠罩的季節:那是充滿希望的春天,那是讓人絕望的冬天;我們麵前無所不有,我們麵前一無所有;我們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們大家都在直下地獄——簡而言之,那個時代和當今這個時代是如此相似,因而一些吵嚷不休的權威們也堅持認為,不管它是好是壞,都隻能用“最……”來評價它。

當時,英國的王位上坐的是一位大下巴的國王和一位容貌平常的王後[1];法國的王位上坐的是一位大下巴的國王和一位容貌姣好的王後[2]。在這兩個國家那些坐食俸祿的權貴們心中,有一點比水晶還要明澈,那就是大局已定,江山永固了。

那是我主耶穌降生後的一千七百七十五年。在那上天恩寵的幸福年代,英國正如當今一樣,非常信奉神的啟示。不過也有一些世俗事件的消息,來自美洲大陸英國臣民的一次會議[3],最近傳到了英國朝野。這些消息對於人類,要重要得多。

總的說來,法國不如她那位一手持盾、一手執三叉戟的姊妹[4]那麽熱衷於鬼神。可她濫發紙幣,揮霍無度,暢通無阻地走著下坡路。此外,她還在那些基督教牧師的指導下,以施行種種德政為樂,諸如剁去一個青年人的雙手,用鉗子拔掉他的舌頭,然後把他活活燒死。很有可能,在那個受難者被處決之時,長在法國和挪威森林中的一些樹木,已被伐木人——命運之神做上標記,準備砍倒鋸成木板,做成一種裝有口袋和刀斧,在曆史上曾令人膽戰心驚的活動裝置[5]。很有可能,就在那一天,在巴黎近郊種著幾畝薄田的莊稼漢的簡陋外屋裏,也正停著幾輛製作粗糙的大車,在那兒躲風避雨,車子被濺滿汙泥,豬在周圍拱嗅,家禽在上麵棲息,這就是那個莊稼漢——死神留著用做大革命時押送死囚的囚車。可是那伐木人和莊稼漢,雖然不停地在幹活,卻默默無聲,連走起路來都躡手躡腳,誰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由於對膽敢懷疑他們並已覺醒的人都要加上不信神明和有意謀叛的罪名,情況就更加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