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根山

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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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走過那個地方,奕華都是以跑的速度,上氣不接下氣。她對峽穀、甬道式的地方保持著高度記憶的恐懼。母親說她是個難產兒,是在**裏進行過殊死掙紮才見了天日的。

其實,在闊大的西城大學,這樣的地方怎能算恐怖呢,連偏僻都算不上啊。隻因為路邊有兩大間廁所?

是的,廁所也是令奕華恐懼的東西。

這些無人照料的廁所,像莫測深淺的怪物,蹲在路邊,很遠就嗅到它們的氣味。奕華曾進去過,很大,不是一目了然的那種。每一格都有高大的百葉門,蘇聯人建的。上著廁所,聽到其他地方水的聲響,門哢吱一聲,危機四伏。

廁所占據了路左邊,右邊是夾竹桃林,然後是山岩。岩上也是無人區,生物係的種植基地。

奕華從教室回宿舍選擇了這條路,獨自走,三魂嚇破兩魂。跑過去就是三岔路口,能見到許多從其他小路過來的學生了,便回頭往這邊瞧,有著自虐後的快感。

奕華對這條危途樂此不疲,猶如對西城大學。

1977年底,她從川西回到南亙山參加了高考。她不是求未來的,隻求擺脫,不過是心灰意冷的瞎貓撞死耗子吧。她告誡自己,任何學校都可以去,絕不能是西城大學。可恰恰是西城大學把她錄取到中文係。那年,整個南亙山被錄取的文理科生不到100人,能讀西城大學那樣重點大學的僅幾人,所以許多人都跑到她們家來祝賀,說她母親總算熬出頭了。母親一眼掃過去,卻不見奕華。她正坐在**山埡口幹枯枯的荒草中大哭。

她討厭西城大學,離南亙山太近,坐車過去還不到兩小時。大學應該是遙遠的,在縹緲之中,最近也應該是在渝都吧。而且,西城大學種植了太多的白樺和冷杉,它們的瘋狂生長讓不多的蘇式建築微不足道。西城大學被森森樹木包圍、被冷調的色彩包圍,陰氣十足,這是奕華所下的結論。然而,當奕華真正進入到大學後,反而喜歡上這種潮潤的冷調了——帶有莫名的頹廢感,很符合奕華有些蒼涼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