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之手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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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有不少人來醫院病房拜訪我。第一波是來自紐約警察局的幾位警官,至少我記得的情況是這樣的,要知道有些時候我可是吃了止痛藥的。

“梅女士,我是巴克利警官,這位是巴雷特警官,關於您遇襲的事,我們需要問您一些問題。”

“我知道的其實不多,不過我會盡力回答你們的問題。”

“遇襲時,你在做什麽?”

這似乎並不是特別相關,不過,他們可是警察,我還是把真實的情況說了一遍。我在那兒拍關於“七一三”襲擊事件的視頻,還拍了23街上的一些示威場麵。我是否覺得這樣做挺危險的?是的,不過我還是想這樣做。

我們過了一遍那天的場景裏真實的細節:那帶有千斤拳力的一刀刺中了我;那個死在我身後的人;地上那攤離奇的、讓人作嘔的不成形的屍體。

“你知道襲擊你的人最後怎麽了嗎?”

我說話聲音輕輕的,平常可不是這樣,但是深呼吸給我的感覺像是又被刺傷了一樣。“挺奇怪的。我知道不是安迪殺的他,雖然我知道安迪會這麽做。不過,發生在那家夥身上的事太詭異了!”

“你的朋友安迪,他相機的存儲卡不見了。”

“噢!天哪!”我說,“這可是個壞消息!”我對警察撒謊道。這樣的回答我自己都覺得不怎麽可信。“他拍的時候肯定都還在呢,他可不是業餘的。”

“你不認為可能相機裏根本就沒有卡嗎?”

我感覺這是在引導我背叛安迪啊。我決定多留點餘地。

“安迪不太會犯這樣的錯,不過也有可能。有時候相機被晃動之後,卡槽可能會被晃開,卡就會掉出來。”然後我又額外補充道,“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張卡!那個視頻我們無法重拍的!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說話的聲音大了些,撒謊引發的腎上腺素壓製住了疼痛。這樣做可夠嚇人的。

“梅女士,鑒於當下的情況,難道沒有比您的視頻更緊迫的事了嗎?”

“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我也有我的職責。”

他們又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跟我過了一遍,然後告訴我說,等我可以寫字的時候,要寫一份證詞。

“鑒於目前的情況,我們將在您的病房門前安排一位執勤警官。”

這讓我想起一些事來,不到24小時,就發生了兩起蓄意謀殺,而警察隻知道其中一件。我得好好想一想,想想卡爾是怎麽救的我,可為什麽他沒有救其他人呢。我必須自己去想這些事情,還得多花點時間來想。

我還沒有跟你們說起我父母的事吧。並不是我不喜歡他們,恰恰相反,實際上,他們人非常好,總是極力支持我。安迪、瑪雅和我念的視覺藝術學院,大家都知道,沒有父母想送他們的孩子讀這樣的專業,這簡直是老生常談。因為學費出奇的貴,所以好多學生要麽是醫生的孩子,要麽是律師或投資銀行家的子女,即便是這些父母,大部分也不認為藝術學院是實現大好前程的最佳路徑。不過,當我的同學們互相交流與父母之間的各種恐怖大戰,好讓父母支付學費,或者僅僅是允許他們自己支付學費時,我實在是沒什麽可說的。

我父母發現我熱愛某樣東西,就會盡力幫我實現。我以前提到過我父母擁有一家擠奶機產銷公司。他們創立這家公司起源於一次暑期實習經曆,在拿到政治學學位從學校畢業後,他們去了一家小型奶牛場實習。他們覺得奶牛場使用的設備係統既不實用,又很低效。於是,五年後,北加利福尼亞州有一半的小型奶牛場都在使用他們公司供應的升級設備。到我上大學的時候,公司設備已賣至美國西北部的大部分區域,還有了一間倉庫,裏麵裝滿了為全球各類小型奶牛場定製的設備,運往全世界。父母雇人打理日常工作,倆人進入了半退休狀態。

我想,既然他們自己都不太清楚怎麽就事業成功了,而且他們的事業明顯跟學業沒有一點關係,所以他們就覺得我幹什麽都可以。他們過去就是這樣成功的。現在他們依然擁有這家公司,我猜他們有在“經營”或是什麽的吧,但從我上學以來,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運營本地非營利組織,四處旅遊和觀看喜歡的樂隊演出上了。有些父母會擔心孩子揮霍遺產,而我則擔心在能夠繼承之前,我父母就把財產敗光了。

他們真是過得非常幸福。他們看上去總是那麽的開心,我都覺得有點煩了,也許這麽說顯得我太刻薄了。不過,也沒煩到真會做點什麽離經叛道的事。

舉個例子,你們就知道他們有多給力了:我在醫院給他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立刻焦慮或是哭喊起來,或是責問我是怎麽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的,通常父母的反應都會是這樣。我們則隻是聊了一下醫生的初步報告,聽到我說醫生認為我沒事,隻不過斷了幾根肋骨,他們就說了些“你沒事,我們就放心了”之類的話……

“羅賓說他收到了你的便條,一切都安排好了。”這是我媽在說。

“我的便條?”我有點懵。

“你留在醫院接待處的便條。”

我可沒留過什麽便條,我留的是存儲卡啊。我爸接過話茬,都不給我機會搞清楚。

“他還說打電話或發短信的時候別提那個東西。你現在不能有太多壓力。”

“呃,好吧。”羅賓為啥要通過我父母說這些啊?

我媽又開始了:“他非常堅持。他說都安排好了,很快就來看你。所以你不會再給誰打電話或是發短信吧?”

“我想,可能會的。”對警察撒謊是一回事,我父母這麽好,我可不能說假話。

我爸又說:“羅賓說他需要你口頭確認:除了我們,你不會給任何人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這太奇葩了!”

“可是我們信任他,不是嗎?”我爸說道。

“他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呢。”我媽接著說。

“他是挺不錯的,不過,我們可沒在約會啊。”

“所以說?”我爸又來了。

“好啦,我不會給任何人打電話或是發短信啦。”

我們又聊了20分鍾,他們幾乎沒有把話題帶回到我遇刺的原因上,也沒有說我是有多蠢才導致自己背部被刺傷這樣的話。

“專心養傷,我們明天早上過來。”我媽說。為此,他們提前結束了假期。

“我愛你們。”

“我們也愛你。”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我們便掛了電話。

我至今沒有見到安迪或是羅賓的身影,這讓我有些吃驚。我不停地在期望他們走進病房,可他們卻一直沒有來。我後來才了解到,我躺**的時候,紐約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都在找那張卡,企圖掌控它,他倆為了保密,為了片子的安全,還曾有過一路狂奔。

安迪已回到自己的公寓,一撥又一撥穿製服的人向他詢問片子的下落。從法律上來講,他們不能搜查他的公寓,但監聽我們的電話和短信確是極有可能的。當然,安迪沒有那個片子,片子在羅賓那兒呢,到目前為止,羅賓還是非相關人士。

我對此一無所知。我隻知道發生在馬丁·貝拉科特身上的事,既可怕又不可思議,不過,我沒有太過訝異。卡爾是外星人,所以有古怪也是可以接受的。就我而言,我們所經之事已經頂古怪的了。

恐怖襲擊已經殺死了幾百號人,所以我認為即便有人企圖殺死我這件事會出現在新聞中,但不會是頭條。

天色已越來越晚,我不禁開始奇怪為什麽沒有人來告訴我可以出院了呢。這時,一個戴著耳塞的高個子男人走進了房間,一副十分警惕和敏捷的樣子,這陣勢我可從未見過。查看一番後,他走上前來對我說:“梅女士,我是索恩特工,總統馬上過來。”

給我的準備時間就這麽點。大概五秒過後,另一名特工走了進來,後麵緊跟著的就是總統,還有第三名特工和一位身穿套裝的年輕女士。總統穿著一件藍色的輕短夾克,裏麵是一件白色的絲質襯衣。她的灰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

這感覺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就是那種遇到名人的感覺,你會覺得“噢!天哪!他們看起來那麽立體,有血有肉的,我親眼看到了這個人,而以往都是通過鏡頭才能看到的”,這種奇怪的感覺真是十分有趣又複雜。

事實上,我已經有過好幾次這樣的感覺了。但這一次是關於總統的,所以給人的印象更加深刻。主要是,我是她的超級粉絲。我們的價值觀和目標又有很多共同之處,她做的很多事都讓我敬佩和驚奇。我一直非常欣賞她,雖然我可以和好萊塢的任何一位明星隨意相處而不為其聲名所懼,可是,與總統在一起,那感覺可太不一樣了!我感到誠惶誠恐,可同時,也感受到了她的脆弱。

我所指的當然不是身體上的脆弱。我隻是覺得她和我們一樣,是一個真實的人,有五髒六腑,也骨骼齊全。她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時,這一切更是格外的真實。她握手的方式老練且有勁道,隻是皮膚比我想象中的粗糙了些。

“阿普麗爾,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不過很遺憾我們的會麵不是在更好的情景下。你怎麽樣?”

我本來想問她為什麽到這兒來的,但這樣問似乎不太禮貌,所以還是回答了她的問候:“我還好。醫生說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隻是點擦傷,肋骨斷了幾根。老實說,我主要是情緒上一團糟。”

“你肯定想知道我為什麽來這兒,對吧?阿普麗爾,首先,你遇襲的片子哪兒去了?大家都確定是有這麽個片子的,可是出動了不少人卻沒找到。”

“您來這是……要片子的?”我大為吃驚。

“還有其他原因。不過,是的。我說過,你習慣於成為事件的焦點,阿普麗爾。我這樣說不是要責怪你,我當然希望我們是朋友,但現在,那些個會快速移動的部件,需要讓其減速,予以控製,很多人擔心那部相機上的片子裏就有其中一個。”她一如既往地直奔主題。

“您說的我都聽不懂。”我說。

“那都不重要,我需要你的片子。”

我毫無防備,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麵,眼下隻能采用拖延戰術了。

“我突然覺得我需要知道,如果我不幫您拿到片子的話,會有什麽事呢?”我用了“拿到”,而不是“給”,以表明我沒有。

“不會有什麽,阿普麗爾。對我來說,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是新聞界的一分子。從你那裏拿走信息或者阻止信息的播出,對我而言,都是不尋常的一步。這是需要律師和法官才能做的事情,而我既沒有時間,也沒有意願那樣做。但作為國家總統,我可以請你幫我個忙。”

“哦,要是我能理解原因的話,也許會好點?”

她似乎使勁想了幾秒鍾,然後咄咄逼人地開了口。她的臉色變得一本正經,聲音像投擲飛鏢一樣擲地有聲。

“阿普麗爾,我們都知道昨晚有人想殺你,我們認為那人和今天下午企圖殺害你的是同一個人。可到底是什麽讓你既沒有報告槍擊事件,還敢毫無防備地走出你的公寓樓?你不必回答!!也許,是年輕人的愚昧,也許,另有玄機。但在你走出公寓樓的那一刻,你便創造了新的曆史,而現在我們要在這樣的曆史中生存下去。”

她說的時候並不像是在說一件值得我驕傲的事,而是一件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就像是飛鏢正中靶心,她的目的達到了。

“我們必須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事實上,擁有外星技術的‘卡爾’眼看著,不說數千人吧,數百人死去,就在今天,明擺著是‘卡爾’殺了個人,隻為了不讓你受到傷害,這就是新的曆史。”

“這樣啊,”我喃喃道,然後停頓了很長時間,“等等,你們認為是卡爾殺了那家夥?”

“阿普麗爾,馬丁·貝拉科特的骨頭、器官和血液,全身除了皮膚,按我們的專家此時的結論,全變成了葡萄果凍。”

長長的停頓。

“葡萄果凍?”我問道。

她沒有回應。我回想起在救護車上的情景,想起那葡萄味的唇彩。我的胃翻騰起來,一陣焦慮感席卷而來,我全身發麻,冷汗浸浸。

“他們會是什麽?”我平靜地問道,但控製不了自己的想象。

“不知道,阿普麗爾。”

她的力量如此讓人安慰,她是如此鎮定,以至於我最終問了她那個我甚至都無法問自己的問題:“他們是壞蛋嗎?”

“阿普麗爾,我不知道。”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些許遲疑一閃而過,但她瞬間又表現得如往常般自信,繼續說道,“我知道的是我們麵對的不僅僅是到訪了全球各地,會傳染夢的外星機器人,我們麵對的是會傳染夢的外星機器殺手。我非常想正確地去表達這件事,並給出理智的看法。但是,我確信到你或者你們中的一員。”她想了想措辭。“掌……正在處理一段視頻,這段視頻可能非常棒,但也不一定會有美國政府正在查找的所有線索。所以說,如果可以,請允許我們分析一下你們的片子,至少在24小時內,請不要發布任何消息。”

“現在應該已經有其他視頻流出了吧?”要是有人在那時就直播了,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是有一些,但都是手機拍的,畫麵很模糊。現場沒誰的相機有你們的那麽好。拜托了,答應我們。”

“那24小時後,我們就可以放出視頻了嗎?您不會要審查或者不讓我們放吧?”

“阿普麗爾,我可不傻。我見識過互聯網的威力,如今再也沒有誰可以遏製信息傳播了。再說,不是還有完整的第一修正案(First Amendment)(指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國會不得製定關於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請願申冤的權利。——譯者注)嗎?那可是條大規則。”

“我馬上幫您拿到資料,”我說,“交到哪兒呢?”

“就交到這兒。”她說。

“這兒?”

“沒拿到,我是不會離開的。”

我掏出手機打給羅賓。

“羅賓,我需要你拷貝一份安迪今天拍攝的片子,然後拿到醫院來。”

“你確定?”

“總統在這兒。我們做了——”我看著總統的眼睛,然後說道,“我們做了一筆交易。”她笑著看著我。

“我20分鍾後到。”羅賓說。

我掛了電話。

“我們有20分鍾。”我對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說道。

“很好,我們還有其他事需要聊一聊。我問過你的醫生了,他們說你可以回家了,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請你多待一天,這樣明天我可以帶媒體過來看望你一下?媒體方會問你幾個問題,主要是拍我走進病房並與你說話的照片和視頻。我現在必須表現得積極一點,否則大家就會說,‘在這樣的危急時刻,總統去哪兒了!是不是在玩沙狐球,還是來例假了啊!’喜歡沙狐球也是我的錯嘍。我總是說,你們先把其他總統花在打高爾夫球上的時間加起來看看,再來跟我說我的沙狐球愛好對美國有什麽不好。”

我笑了起來。

“怎麽?”她問。

“我不知道。您是,”我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真蠢,“您其實也是個人,對嗎?”

“哦,阿普麗爾,所有人中,我認為你其實知道這是種什麽感覺。人們稱之為職位的魔力,我們很難看穿它。事實上,我在努力培養這種能看穿的能力,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我突然發現,她和我真的挺像的。就好似我和這個人真有某種親屬關係,在這層意義上,她更像是某種象征,而不是一個人。

“所以說,你的意見是?”她問道。

“好啊,所以您明天會再來,對嗎?”

“我在市裏籌劃一係列事情。”她指的紐約,“因為你是在這兒遇襲的,所以我在這兒做些活動會更有意義。”接著,幾乎沒有緩口氣,她就變了話題。“阿普麗爾,我親自跟你說一下。一般這些都是讓其他人來做的,但既然我們還有一點時間,而且我過去也在情報部門工作過,所以我覺得我親自來做也不錯。

“襲擊你的人叫馬丁·貝拉科特。他是單獨行動的,因為沒有證據表明他獲得過經濟或後勤上的支持,但他也是聯合襲擊的一員,與其他恐怖分子有過聯係。你要是想知道動機的話,假如你不想知道,那我可真要為你鼓掌了,不過很難不去想的,對吧。可惜,對此,我也一無所知,幫不上忙。他過去因家庭暴力有過刑事犯罪記錄,多年來一直獨居。初步報告顯示他在網上的咆哮言論並不是很連貫,明顯易怒,他認為眼下的世界正在日益腐朽,而他自己卻無力控製。

“我們對卡爾知之甚少,但知道他的能力遠超人類,能做人類做不了的事。貝拉科特的全身發生了化學轉化,這是人類無法想象的,從法律意義上來講,這可以歸為卡爾犯了殺人罪。這的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過在我們的社會裏,當一個人遭到殺害,我們是必須按照程序來處理的,即便凶手有正當的理由。我們必須在這裏處理這件事。我們已決定把紐約卡爾當作一個擁有自由意願的人來處理,而法律也將視其為這樣的一個人。”

“這是什麽意思啊?”我問道。

“意思是將會有個聽證會,由法官來決定本州是否要指控卡爾。如果起訴,意味著會有審判。任何時候,一個人造成另一個人死亡,都視為殺人罪,但除非是故意為之,不可寬恕,否則不視為謀殺。這次的情況明顯是有正當的緣由,所以,我們料想美國的所有法官都會這麽判的。

“我想讓你明白這隻是走個程序,並不是我們想讓紐約卡爾當替罪羊或是怎樣。”

“真的就隻是這樣嗎?”

“基本上是的,”她頓了頓,“還有,阿普麗爾,我很抱歉,但不得不問你,你跟卡爾之間有溝通嗎?”

“什麽?”

“你有沒有什麽方式可以跟他們溝通?或者,寬泛一點來講,你是不是知道他們的什麽情況,而大眾卻不為所知?”

“所以你也不知道嗎?”我說道。

“知道什麽?”

“他為什麽救我,卻沒有救那些人的原因。”

“我不知道,阿普麗爾。很抱歉。”

“我也不知道。”我老老實實地說道,回避著她的問題,因為那個問題會將我引向我不想去談的話題,那個出現在我公寓裏的巨大的機械手,我最近才有的室友,以及那一段隻有我才有的夢境。

“阿普麗爾,我請求你,不要隱瞞任何東西,我們需要知道。”

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你會站在哪一方,你新結交的好友,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還是昨天救你性命的外星人?

猶豫一陣兒後,我決定折中處理,我說道:“我做了個不同的夢。”

她沒有任何表態,好讓我繼續說。

“在其他人的夢境裏,沒有東西會移動,除非有人主動移動它。但在我的夢境裏,有一架波音767飛機降落在那座城市裏。我們認為那是最後一個線索,可以解開整個謎題的線索。至少我們現在發現的是,我是唯一一個接觸到這個線索的人。知道這個情況的人也都守口如瓶。”

她好像聽得出了神。“你們做的是對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開口說道,“那你們有在積極地解開這個序列嗎?”聽到她用了這麽專業的術語,我頗為驚訝。

“我們有,但目前進展不大。如果沒有足夠的相關知識,很多序列是沒法解開的。”

“我們有密碼破譯專家,或許能幫上忙。可是,阿普麗爾,一旦這個序列得以解開,這一點我必須說得非常清楚,不管發現了什麽,你都不要采取行動,先和我們商量。”

“我想我現在已經吸取教訓了。”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請向我保證。”

“如果我們解開了序列,在沒有告訴您的情況下,我不會采取任何行動。”我說道。做這樣的保證,讓人挺有安全感的。我喜歡這種自己身在其中且舉足輕重的感覺,同時也意識到我並沒有被訓練成人類的密探。“可是,”我補充道,“是不是不管這段旅程的結局到底是什麽,我都能一起去?”

“是的,阿普麗爾,我希望你在那兒。現在,還有沒有什麽要告訴我們的?”

“沒有啦。”然後我忍不住開始哭泣,“我應該知道的,可是我卻什麽不知道,我怎麽就卷入這樣的事了啊?”

“我很抱歉,這件事是讓人挺難接受的。每當你想責怪自己還活著,責怪自己是唯一獲救的人時,請記住,我是多麽多麽地感激你還活著。從第一天起,我就把你視為同盟,老實說,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對這一點,我感到很難受。還有什麽是你想告訴我的嗎?”

我覺得像是有個追光燈照射在我的臉上,上麵寫著“撒謊”兩個大字一樣。

“謝謝您來看我,您人真好。”我說道,聲音都在顫抖。

“好吧,你要是想起什麽,你知道我的號碼。”這倒的確是真的。

她繼續說道:“你將會前程似錦,想到你有這樣的未來,真讓人開心。”

前程似錦?呃,她說的也沒錯。

總統離開後,羅賓就走了進來。特勤把他擋在了外麵,也收走了他帶來的存儲卡。

“安迪在來取這個的路上了。”他舉起存儲卡。

“讓他現在就剪輯,但要等到明天才能上傳。”

“你怎麽樣?”羅賓問道。

我思索了一下。對羅賓來說,我隨便地評估一下自己身體的完整性,可不夠意思啊。

“我覺得還行?”我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清楚我是沒事還是很糟糕。羅賓,有人想要殺我。”

“我知道。”他的目光掃過我的病床,投向了窗外,然後是一陣沉默。

“謝謝你沒有說我有多蠢。”

“我想你已經了解了。”

“是的。”

羅賓開始在包裏找手提電腦。

“你想聽聽推文的評論嗎?”

“噢!天哪!我不知道我想不想,我要聽嗎?”

他苦笑了一下。不一會兒,電腦打開了,他開始給我讀那天早上我發推文後的那些回複。到現在已經有很多點讚、轉發和回複了,比我之前發的任何推文的都要多。

讓羅賓讀這些評論和推文,沒有什麽方式能比這讓我感覺更棒。他的聲音很好聽,口齒非常清晰,而且,他肯定把那些讓人不愉快的評論給跳過了。

“考特尼·安德森說:‘阿普麗爾,我們都在掛念你。在如此黑暗的一天,你對人性依然如此的有信心。謝謝你分享給我們這樣的力量。’”

這評論挺感人,我的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羅賓繼續念道:“這個人送了你大概25個表示擁抱的表情。”然後,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哦,你肯定會喜歡這一條,‘蜘蛛俠和斯內普’說:‘我一整天都在看新聞,但這條推文是我現在唯一重要的事情。要好好的,阿普麗爾!’”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這一條來自頌站。CMDRSprocket說,‘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地發表各式各樣的個人觀點,要麽就是在胡說八道那些我們不清楚的事情。感謝你還表現得如此理智客觀。’”

“啊,這一條……”我昏昏欲睡地應道。

他就這麽一直讀給我聽,直到我沉沉睡去。

我醒來的時候,安迪已經來了。他看起來,仍如往常般沉重和疲憊。而現在更甚了。他沉入我床邊的椅子裏,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清瘦的男孩,可現在看起來,不知怎麽地顯得頗為深沉。

“你怎麽樣?”他看到我醒後問我,一副很關心的樣子,這也在情理之中。

“我還好。他們說幾周後我就能完全康複。”

“內傷也會嗎?”

“我想是吧。目前是。”

問我現在情況怎麽樣這樣的問題,對安迪·斯堪姆特來說,可不簡單。他不是那種會在意別人感受的人。不過也是哈,你並不是每天都有機會見到好朋友在自己眼前遇襲。我在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安迪打破了沉默,我都沒意識到這樣的靜默。

“阿普麗爾,是我殺了他嗎?”

突然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看到了地上那一攤髒兮兮的衣物,膠質物向外滲出,流動。

“哦,不不,總統已經告訴我了,安迪,不是你。”然後,第一次,一個念頭閃現在我的腦海中。

“安迪,你被嚇著了。”他有點發抖,雙手抱著頭,沒有哭泣,隻是發抖。我腦海中出現這樣的畫麵,他滿身都是馬丁·貝拉科特那黏糊糊的膠質物,站在街道的中央,離卡爾有幾米遠,看上去是那麽的孤單。

安迪看我時的表情就像是把我身上的刀插到了他的身體裏。他低語道:“上帝啊,阿普麗爾,我當然被嚇著了。”他可能以為我在批評他呢,以為我在質疑他的勇敢。

“不,我的意思是說,你當時還是衝上來了,雖然你看上去像一副快吐了的樣子。可當那個家夥朝我衝過來時,你……”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眼淚順著我臉頰流下來,不帶一絲虛偽和做作。我滔滔不絕地告訴安迪,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衝過來保護我的人,我是多麽的感動,多麽的驚奇,我哭得慘不忍睹。喘息和啜泣的時候依然很疼,可我忍不住號啕大哭。安迪,這個呆瓜,這個頭發亂如雜草的活寶,就為了我,把他珍愛的相機裝備高高舉過頭頂,一下子就把那個家夥的頭從肩膀上給砸了下來。是啊,結構轉化了的家夥,不過那時也還是個人啊。

我回想著這些片段,可我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哭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慘,哭得整個人都蜷了起來,像回到了胎兒般的狀態,背上火辣辣地疼,這讓我哭得更大聲了。安迪站起身來,向後撫弄著我的頭發,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接觸到我的那一瞬間,我就像個快要淹死的人一樣,緊緊地攥住了他,把他攥到了病**,眼淚鼻涕全擦在他幹淨的紐扣領襯衫上了。

“你這個該死又帥氣的呆瓜,那是我見過的最英勇的行為了。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我知道實際情況並不完全是這樣,但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想你們也會。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出現在了我的病房,有我父母、詹妮弗·普特南、安迪、米蘭達和瑪雅。甚至那個救護人員傑西卡,也匆匆走進來打了個招呼。他們過來當然是為了看望我,可同時也是因為總統要過來做做宣傳工作。總統要求視頻24小時後才能播出,這也意味著,在她現身前的幾個小時裏,我們可以得空準備準備,(恕我冒昧)還可以放鬆一下。

我得以和父母單獨待了一個小時左右,相處很是愉快。他們竭盡全力表現得團結一心,不讓我看出他們有多擔心,而我還是看出來了。彼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過去做的那些決定對他們的影響有如此之深。

他們絮叨著湯姆的蜜月,他們的古怪鄰居,盡可能讓我們之間的對話就像父母與子女平常聊天時那樣。可是,你知道他們沒有做什麽嗎?他們沒有,一次都沒有提及,“你是怎麽想的啊?!”並不是因為他們知道答案或是理解原因,我可不認為他們知道或是理解。他們沒有問是因為他們相信我肯定不是自虐,自己戳了自己背部一刀,而是一個激進的極端主義分子刺傷另一個人的背部,要說有錯的人,那當然是那個極端主義分子啦。

“啊!你可是跟總統聊過天了!”我媽說道,再一次想把話題從她女兒幾乎瀕臨死亡的情形上轉移開來。

“是啊,你們很快也能和總統聊聊天了。”我提醒她。

“那可不一樣,她過來看你是因為你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我怎麽覺得更像是有人對我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呢。”

我爸繼續沿著我媽的思路說:“寶貝兒,我明白你知道整件事一點也不簡單,阿普麗爾,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在善良和關懷並不那麽容易的當下,還要堅持去說出善良和關懷的話。”

“那隻不過是我塑造的形象罷了,真實的我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倆笑著看著我,像極了開心的狗狗模樣,然後我媽說:“阿普麗爾,你不是在打造一個品牌,你是在打造你自己啊。”我爸的眼睛濕潤了,他補充道:“今年發生了這麽多事,很容易讓人忘了,你才23歲啊。”

“呃……”我說,因為那就是我的口頭禪啊。他倆又傻嗬嗬地樂了。

過了一會兒,羅賓走進來給我引見了一位名叫維吉尼亞的形象設計師,想把我弄得好看些,更上鏡點。我知道我長得好看,可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可討厭因為長得美而有特權了。這也是我為什麽那麽喜愛瑪雅的原因之一。與之前相處的對象不同,我覺得她是先了解我後才開始覺得我性感的。這才是我真正的魅力。

卡爾出現後,我更加注重樣貌,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打扮得很正式,想顯得更老練,更專業。有時候,外形上的刻意打扮,不僅僅是要看起來夠嚴肅,夠分量,也為了看起來更漂亮。是的,漂亮也很重要,因為如果人們喜歡看著你,基本上也會下意識地傾向於你的意見。這有點混賬,不過卻是真的。就像安德森·庫珀(Anderson Cooper)(美國記者、作家和電視節目主持人,是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新聞節目《安德森·庫珀360°》的主播。——譯者注)可以用他深邃的藍眸打開你的心扉,這可不是巧合。在這段經曆的早期,我就下定決心可不能平白無故地浪費了自己的這項優勢。

可是,當這位形象設計師架起她的三折梳妝鏡,擺好了裝滿各式各樣高檔化妝品的大百寶箱,然後問我想展現出何種形象時,我的大腦竟然一片空白。我不喜歡在新聞短片上看到的那種女士形象。我也不可能裝扮得優雅迷人,因為我穿的可是病號服啊。我的自我意識猛然覺醒,這可是我遇襲後的首度亮相啊。我的頭等大事,真的!這個報道會在全球播出,也是一個易受攻擊的處境。我需要躺在**嗎?總統是不是希望我這樣?是不是應該讓我看起來很虛弱?我想羅賓看出了我的苦惱。

“阿普麗爾,你希望人們看到你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我希望人們覺得防禦派在煽動極端主義的氛圍,而我說的話才有道理。”

“真的嗎?”

“真的,我想目前的想法是這樣,對嗎?”

“嗯,”他轉身對形象設計師說,“維吉尼亞,可以讓我們單獨商量一會兒嗎?”

維吉尼亞有些詫異,不過馬上答道:“好啊,沒問題。”然後走出了病房。

“阿普麗爾,”羅賓繼續嚴肅地說道,“現在得以全新的角度來看待這些事。你覺得人們會關注的核心問題是什麽呢?”

“這場襲擊為什麽會發生?為什麽有人會想殺我?”

“不對,不過這些問題肯定也算。但這條新聞播出後,全世界看到你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什麽卡爾救了你,卻沒救昨天死的那幾百號人。”

“噢!”我不敢看向羅賓。“哦。”我又歎道,因為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這個問題最顯而易見的答案是什麽?”

此刻這麽虛弱的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答案,但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因為我很重要。”

“你的重要性可能基於兩個原因,而這兩個原因都極為不妙。”

我想了想。要是我發現這股神秘勢力采取的第一次公開行動就是不惜殺人也要保護一位紐約女孩,我會怎麽想?

要麽是因為:

我對他們的計劃很重要,他們的計劃是幫助人類,這樣有些人就會開始把我當成救世主。

要麽是因為:

我對他們的計劃很重要,他們的計劃是傷害人類,這樣我就是有史以來最可恨的叛徒。

羅賓沒有說出來,隻是繼續說道:“你現在需要表現得這兩種情況都不存在。你需要表現出真實的自己,一個受傷躺在醫院的病人。”

“可是,我不是在反駁你哈,那樣會不會顯得我太強大了?”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但這樣做肯定更安全,我想你現在對很多人都負有責任,所以應該做出風險更低的決策。”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非常自信,沒有絲毫的責備,雖然他完全可以輕鬆地這樣安慰我一下。

話音還飄在空中,他走去門的方向,打開了門,向形象設計師維吉尼亞道了歉,讓她又回到了房中。

“讓我看上去精神一點就行了。”我告訴她。“要是你能讓我看起來顯得弱小,那也不錯。事實上,我感到害怕,感到虛弱無力,”我轉向羅賓,“我想,如實展現我的狀態就是正確的做法。”

15分鍾後,普特南走進來說:“她半小時內到。”顯然她說的是總統。“天哪!形象設計師是怎麽想的啊?!她人還在這兒嗎?她怎麽把你打扮得像個14歲的孤兒!”

“沒關係的,詹妮弗。”我說道。

“不不,沒事,還有時間改。”

“不是的,”我有點惱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要的就是這種形象。”

“你想看上去弱不禁風的?”

“不,我想把我此刻的感受展現出來。在人人都想把我當作一種象征的時候,我想看起來像個普通人那樣。”

“可是,阿普麗爾,你需要成為一種象征,這是你一直想要的,現在是一次絕佳的機會,也許是你擁有的最重要的一次機會,你需要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可是總統啊!你需要看起來很棒!”

“那你希望我是什麽形象呢?病**的電影明星?英雄?”我突然就真的生氣了,不過還是壓低了嗓子,“像救世主還是猶大?哪種會讓書賣得更好呢,詹?”我以前可從未叫過她詹,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叫過她。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表情讓人捉摸不定,不過很快她就開了口。

“哦,上帝,阿普麗爾,真是抱歉,老實說,我有時候的確會忘了你是多麽的有見識。很少有人能夠領先我一步,但這次你才是對的。你完全有理由對我生氣,是我沒有充分想到這一點,我隻想讓你看起來美美的。”

教科書般的普特南。一旦她意識到自己贏不了,就會鉚足了勁地表示讚同和拍馬屁。

“沒關係,”我打斷她,“今天不是一直壓力山大嘛。”

“節目開始錄製前,你還想跟誰說說話嗎?”

“呃,實際上我都不知道這檔節目會是怎麽個情況,所以說,也許找誰給我解釋一下?”

“哦,當然了,過會兒會有一位白宮代表來跟你過一遍流程。”

果真如此。五分鍾後,一位身著精致西服套裝的年輕女士就走進來了,告訴我們接下來的安排,包括怎樣舉止得體,不要出洋相,避免被特勤人員製服等細節。

接著又過了十分鍾,在這可怕的、莊重的,幾乎沒人說話的十分鍾裏,我父母、安迪、詹妮弗、瑪雅、米蘭達、羅賓和我,都在我的病房裏無聊地繞著大拇指等消息。詹妮弗手腕上的表,突然發出了“叮”的一聲,表明有信息發來了。她看了一眼表,說:“她到了。”

“哎呀,快要嚇尿了。”我媽說。所有人都笑了。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真好玩。說實話,我也很緊張,不是因為要見到總統而緊張,而是因為擔心鏡頭裏的表現而緊張。我既要看上去挺機靈,又要顯得恭敬,還得設法讓自己表現得很有人情味。這裏麵的分寸很難把握,我的腦子都快糊掉了。

我真的很想尿尿,可太晚了。

兩個擺著一副“我明顯就是特工”樣子的人走進來查看了房間,他們完全漠視了所有人,隻關注有沒有需要列為潛在威脅或是需要監控的事項。查看完畢後,其中一個離開了,另一個則守在門口。

然後進來的是攝製組人員:攝影師、攝像師、錄音師(拿著個吊杆麥克風)各一人。他們去了房間的另一側,一下子就把空間占滿了。接著就是總統走了進來,我聽到安迪相機快門打開的聲音。安迪老夥計,好樣的!

總統先是花了點時間,分別與我父母、安迪、羅賓、米蘭達和瑪雅閑聊了幾句。他們都滿臉堆笑。然後,她來到了我的床前。

“阿普麗爾,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們說我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應道,不太確定是不是要重演昨天的對話。“這一擊可是險中要害啊。”

我本想抖抖機靈,說點俏皮話,但還是馬上打消了這些念頭,轉而回應道:“絕對的。簡直不敢想象有人會做這樣的事。”我在引導著對話,這個習慣可真是難改啊。不過這種情形,對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來說,也是司空見慣吧。

“你的家人和朋友們都來了,這真好!”她指著我靜悄悄站在一旁的親友們說道。我的心裏突然泛起一陣內疚感,我盡力不去理會這其中的因果。“而且你知道的,美國人民也在掛念著你,這真好!”

“謝謝您,總統女士閣下。”我們再度握手,然後拍攝就結束了。

“這樣就完了?”我問道。

“他們就需要這麽多。你剛才可是想引導對話,有膽量啊。”

“習慣了!對不起。”

她笑了起來。“抱歉今天就到這裏了,不過可有得忙了,你或許想象得到。”

“當然啦。”我說,然後她開始道別,不到一分鍾的工夫,她就離開了。

她走後,房間裏便響起了各種忙碌聲。每個人都在整理故事,這可是他們後半輩子的談資。同時,24小時的禁令結束,安迪忙著在手機上播出視頻。幾秒鍾後,視頻就公開了。那可是一整段視頻,從我走進人群發表演講,到馬丁從人群裏擠出來準備攻擊我時,我那一兩聲尖叫;再到他砸向我的那一刻,皮膚變暗幾度,整個人變成一團,還有相機砸向他的畫麵。然後有大約15秒的時間,視頻裏隻有聲音,沒有圖像,直到扭打聲、喊叫聲、跑步聲漸漸消退。最後是我躺在擔架**說:“即便在有史以來如此可怕的日子裏,即便我們想到的都是人性最惡的一麵,我依然為生而為人而感到驕傲!”

這是一段時期以來,我們製作的最好的視頻。聯邦機構發出聲明是卡爾造成了貝拉科特的死亡之初,視頻也恰時播出。總統探視的照片也起了相當好的作用,她充滿關切地俯身問候躺在病**的我。我們是對的,還不僅僅是對的!在這一刻,防禦派完全輸掉了這場戰鬥。一個小姑娘被他們的人刺傷了背部,躺在了醫院的病**,發生這樣的事後,人們不可能將其視為合法的運動。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當然,這隻會讓他們更加喪心病狂。那些深信我是人類叛徒的人不會打消這樣的信念,而如果打敗我的唯一方式是直接攻擊的話,那便他們還會有其它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