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都有隱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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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芸芸回到自己的家裏,洗了澡躺在**,翻來覆去睡得不舒服,老覺得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後腦勺上。她又重疊了一個枕頭,那是劉大為過去睡的枕頭,那東西還是硬邦邦的頂在頭下。她不想睡了,爬起來掀起枕頭,眼前一亮,一本藍色的書晃在眼前。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她辛苦找了好幾天的書,卻突然從天而降。她爬起來。把書嘩啦啦一翻,一張照片樹葉似的飄飛下來。

她彎腰拾起來,放在台燈腳下,燈擰到最大,在慘白的燈光下,照片中的人便從一片濃重的霧氣中升騰起來,臉上掛著永遠不變的純如嬰孩的笑。那是她的弟弟馬炎,那年他剛十八歲,參加完高考,渾身透著疲憊過後的輕鬆。那天,一片溫暖的陽光很早就射到了窗台上,那盆昨晚忘了端回屋裏的箭竹葉片上,掛滿了水淋淋的露珠子。弟弟手指輕碰那些葉片,染上陽光色彩的露珠子就一串串地往下掉。弟弟樂了,笑得開心極了,一遍又一遍地催正裝膠卷準備出外采訪的姐姐來瞧。

馬芸芸裝好片,抬起相機就哢嚓了一張。

相片洗出來後,弟弟已遠去滇緬邊境一個叫瑞麗的地方。她現在很後悔讓弟弟去那個地方,可那天她見弟弟很快活,說是一個同學約他一起去的,同學的父親是個款爺,開車帶他倆一起去。那時,她並不知道弟弟坐上了那輛車,就駛上了一條災難之路。

一個月後,她得到了弟弟出事的消息。那天,她剛剛去學校取了弟弟的錄取通知書,那可是一所名牌大學,是弟弟最喜歡的計算機軟件設計專業。過了兩天,浪州市公安局緝毒處的人來電話通知她,弟弟出事了。

她同一個闊臉警察坐火車趕汽車,到了滇西的一個叫畹町的邊境小鎮,在一個簡陋的衛生院裏,她看見了渾身上下裹滿繃帶的弟弟,在陰慘慘的燈光下,弟弟的臉蒼白如雪。醫生告訴她,弟弟能撿回一條命,算是老天的恩賜了。不過他背脊椎骨斷裂,能否站立起來就看他的運氣了。醫生說這些時,她臉上毫無表情,捏著弟弟冰如雪團的手,哈著熱氣,心裏涼透了。她又把弟弟的手塞進了被窩,閉上眼睛,弟弟蒼白的臉還在她眼前晃。她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跳著跳著長大,腦袋都快脹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