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第十七章 血是冷的 血是冷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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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傳達室老頭給侯一桃摻開水,把一封信遞到他的鼻子上,故意問:“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侯一桃接過信,學他的腔調唱:“賊獼猴偷了一個,大蟠桃呀——”他便哈哈哈笑得合不了口,喘著氣說:“我瞎編的,你也學會了。”然後搖頭晃腦,哼著地道的川腔走了。

是父親的來信。侯一桃到浪州後父親頭次給他寫信,信寄自嘉陵江上遊的一個叫龍頭灣的小鎮子。父親叫他收到信後馬上來龍頭灣鎮,他住在鎮裏的一家叫“奇仙居”的小旅店內。他說有急事要告訴侯一桃,信尾寫了一長串“速來”,很著急的模樣,像他嘴裏吐出的一串灰色的煙霧。

他便去了龍頭灣鎮。

已近正午,天還是陰沉如夜,蒙蒙細雨如銳利的毛刺,紮在臉上手上,癢癢的。沾了雨水的石板街,很溜滑,卻光潔得如同塗了桐油。兩旁房屋都是老式的木結構,長年受著江風的摧殘,都順風朝後傾斜。街上人很少,時而幾個打傘的人從身旁撞過,都很匆忙。行走在雨霧中,輕盈得像是在飄。遠遠地飄來,又遠遠地飄去。小鎮的古意,便在這“飄”字中完整地保留下來了。

侯一桃找到了那幢叫“奇仙居”的旅館,一樓一底,磚木結構。樓板煙熏火燎過似的,染著層古畫上的顏色,陳舊且焦黃。隻門牑上“奇仙居”幾個字是新寫的。比較起來,樓板上殘留的一行“文革”標語更惹人注目。

侯一桃站在青條石砌的門檻前,扣響了兩扇油黑發亮的大門時,心裏有種夢回古代的感覺。

門尖厲地呻吟著,撕開了條縫,一個駝背老人扶著門板,渾濁的眼睛盯了他很久,才說:“你住店,還是找人?”

侯一桃說:“找人。”又說了他父親的名字。

老人便拉開門,說:“你是侯家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