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這個冬天沒有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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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夕陽,把最後一抹金黃色罩在江麵,隨輕柔得像細紗似的隨浪花簸動。此時,躉船安靜得像母親手中輕輕搖動的搖籃。

侯一桃眯眼望著刺眼的夕陽,還有靠在岸邊一動不動的大小輪船,眼內滿是羨慕。誕生在江岸的嬰兒都是幸福的,他能蓋著陽光一樣暖和的柔紗,能享受江浪母親搖籃似的簸動,看著江上美豔的夕陽長大。

可惜,他沒有誕生在江岸。他先輩的根須生在這裏,可結出的他這樣的種子,卻像蒲公英似的撐把傘遠遠地飛去。父親說母親生他時,正在靠近西藏的一座高原小縣城支教,出門就可以望見一座銀塔似的雪山。

他從沒見過母親,父親也很少說起過母親。他問,父親總是用其他事支開,雙眼紅紅的,額上鼻尖上沁出細細的汗珠。父親揮揮手,把噴出的煙的煙霧扇開,不耐煩地說:“你媽死了。我是懶得談死人的。”

侯一桃大學畢業時,對父親說想去浪州,去看看碼頭時,父親連聲叫好,一碗酒讓他講了一整天爺爺的故事。最後,他哭了,那是侯一桃第一次看見父親這麽傷心地流淚。他不知所措地看著父親,不知用什麽話去勸說。他搶過父親手中的酒碗,把剩下的酒全倒在了地上。一團血紅湧上了父親的脖子,接著整張臉都讓血燒紅了。父親眼中都要噴出火來,望著他很久很久,還是漢口氣,揮揮手,說:“你還是個娃娃,你不懂事。”

父親從衣兜裏掏出個發黃的舊報紙包著的東西,看樣子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父親粗糙的手掌輕輕地在紙包上摩挲著,眼一濕,幾顆濁淚滾落下來,又在紙包上浸染成了一團。父親說,本來這東西今天要送給他收藏的,但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娃娃。

父親小心地揭開紙包,先把一隻手鐲遞給侯一桃看。侯一桃掂在手心裏,很輕,他首先想的是,這是黃銅做的,值不了幾個錢。可手鐲上細細的花紋還是吸引了他。那是用細細的銅絲編織成的兩條龍,還有雲彩的圖案,很精致。兩條龍的頭對著一顆珠子,年代久遠了,珠子沒一絲光澤,看起來像是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