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這個冬天沒有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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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一桃在一家小飯館喝了兩瓶啤酒出來,天便黑盡了,還下起了絲絲細雨。

他感覺到,這城市讓雨衝洗後很可愛。馬路亮得如同平靜的河麵,四周聳立的水泥高樓似岸邊的崖壁礁石,匆匆來去的人便是河水裏遊動的各種魚類。每一條都大張著欲望的眼睛,遊來遊去尋找滿足。欲壑是難以填滿的,所以魚類永遠都不會閉上大睜的眼睛。他剛填滿了肚皮,又滋生了另一種欲望,這種欲望刺激著他,使他圓鼓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每一個從身旁走過的人。

那一刻,他突然產生想打架的欲望。

他在雨中行走,沒有傘,孤獨地傘的叢林中穿來穿去。雨水使他也變成了一條魚,他能感覺到腮幫呼吸的痛快,尾鰭擊水的靈巧。他就這樣走進了那條僻靜的小巷,他曾在那裏遭人打斷了肋骨,撕裂了左眼瞼。他在小巷走著,沒遇見任何人,隻嗅到了雨中的小巷有很重的尿臊味。

一串刺耳的汽笛聲讓他興奮起來,他又看見了碼頭,很遠很遠,一片雪白的燈光。那燈光在雨霧中抖顫,像是根根琴弦,讓人覺得悠長不絕的汽笛聲,便是這些燈光顫出的。

有人騎摩托車從他身旁擦過,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聲:“喂,砂鍋!”騎車人沒回頭,放一串臭屁駛進了黑暗。

他走下了長長的石梯。那摩托車的氣味讓他鼻腔內發酸。他不知道砂鍋去了另一個世界是否也騎摩托車,不過,他聽說一個犯了死罪的人是沒有另一個世界,隻有一條永遠也遊不到對岸的大河。

他站在豔豔媽媽常站在那根電線杆下,剛裝的路燈很亮很刺眼。下麵是一攤水,不知是積的雨水還是撒的尿。他從那條小巷穿出時,鼻腔內就塞滿了尿臊味。他看見了那塊常掛在豔豔媽媽脖子上的牌子,釘在對麵的石牆上,木牌上沒有了豔豔那張可愛的照片,沒有了豔豔媽媽為女兒的冤死尋找證人的聲淚俱下的求情,上麵貼了張廣告,就是這城市常見的那種治性病醫**的廣告,像一張庸醫的狗皮膏藥,貼在城市的瘡口上,裏麵散發著膿水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