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真冷。
人身上最不怕冷的是思維,是夢幻。她踏著夢幻的冰雪走回劄幌郊外的小鎮。北海道的風雪真凶,真凶……
“我們就這麽結束!”
“是的,該結束了。”
又仿佛奔馳在那條冰雪鋪成的道路上了。丈夫開著車,一輛豪華型豐田轎車。她默默地坐著,從反光鏡裏望著背後晃動的夕陽。寒冷的北海道,竟有這般血紅的太陽!
“你為什麽不為我想想?這不是中國,是日本!一個離了婚的男人會被別人看不起的!”
“太冷了……”她自言自語。
“哼,你是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好,這麽惡狠狠的。她反而笑了。
丈夫也笑了——陣冷笑。
“停車!”
她逃跑般地撲向那個湖,冰封的湖。她在冰麵上踉蹌著,冰在她腳下發出哢哢的響聲!她顫抖,她要逃避那刺骨的冷氣。她覺得地球仿佛是一個冰球,一個正在墜向無邊無際的宇宙中的冰球神的旨意。
她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上帝。她希望有上帝,但絕不是個把地球拋向蒼穹的上帝。難道地球是上帝的高爾夫嗎?
“你真漂亮……”誰在說話?上帝?人?鬼?
她笑了,撲倒在冰麵上。
她仿佛聽到了冰層下麵的聲音:
“神會幫助你。隻要你馴服……”
冷,真冷。
“小姐!請醒一醒,北京到了。”
葛璿猛然睜開眼,眼前是年輕的列車員那甜甜的笑容。
“您該下車了。”
軟臥車廂裏暖烘烘的。葛璿又閉上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我來幫您提行李。”
“謝謝,不用麻煩你了。”
列車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一路上幾乎總在睡覺的日本小姐居然說得一口標準的中國話?葛璿微微笑了一下,她欣賞列車員的反應,並每每從這種反應中得到某種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