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七五 真偽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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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年三月,何嬌的媽媽何龍氏舊病發作,醫治無效,吐血死了。何福蔭堂的長工何勤是個沒主意的人,見老伴兒咽了氣,就一麵嚎啕大哭,一麵問女兒道:“阿嬌,如今已經出了事了,家裏麵一個刮痧的銅錢也沒有,你看怎麽辦才好?”何嬌已經泣不成聲,掩著臉不說話。何勤問了又問,她才抬起尖削秀氣的臉來,勉強開言道:“隨便怎麽都成。爹,你趕快拿個主意吧!”何勤打赤腳走出門口,去找他們的管賬的商量。二叔公何不周見他送羊入虎口,就笑起來道:“你又來了!你死了老婆,雖是可憐,可現下剛插完秧,哪有閑錢給你使?”何勤一再哀求,二叔公就說:“這樣吧。郭標有五十塊錢,存在我這裏。你立刻拿花轎把你女兒抬過門,跟他成了親。回頭我叫他把那五十塊錢借給你。利息也不會太貴的,頂多不過每兩銀子月息三分。”何勤兩眼紅腫地望著他那管賬的,說:“利息貴賤,倒不去說它了。隻是孩子過門,遲一年半載不行麽?”二叔公說,“你整個都是廢的!這世界,今天不知明天。誰跟你談一年半載的事兒?”何勤聲音低得蚊子似地喃喃自語道:“她有孝在身哪!”二叔公笑道:“你真算得上一個食古不化!人家古時,賣身葬母好少的?那才真是大孝呢!”何勤辯他不過,隻得應承了,拿了五十塊毫洋回家,給老伴兒辦理後事。人力上頭,早有陶華邀約了胡樹、胡鬆、馬明、區卓四個人,山上、山下,奔走料理。第二天出殯,大家把何龍氏棺木抬了上山,落土安葬。何勤、何嬌父女倆,又是一番傷心,哭得聲音都嘎啞了。回家之後,何勤把何不周逼他答應婚事的情形,詳詳細細地單獨給何嬌講了一遍,並且鼓勵她道:“不是你爹糊塗,不是你爹不明白你的心事,你爹實在沒路可走!那孩子聲名不好,我也是明知的。你好好地過去,好好地跟他過日子吧!皇天有眼,說不定咱們還有出頭之日的!”何嬌的眼淚早已哭完了,聽見這麽說,也沒有再哭,也沒有說話,隻是整整一天,水、米都沒有沾過。她十遍、百遍地自思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