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远处站了一会儿,看见那个穿了一件绿色皮衣的女人一直站在咖啡馆的拐角处,透过落地窗向里面张望。我走到她身边,“阿姨!”我叫了一声,她回过头来的一瞬间我差点儿叫出声来,“天呢,这也太像了!”
“您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咖啡馆,设计得很漂亮是不是?”
“是!是!”女人有点儿怯生生地回答。
“这是我朋友的咖啡馆,我请您进去喝杯咖啡吧!”
“哦,”女人的神色有点儿举棋不定,但最后还是说,“那,那谢谢你了,姑娘!”
“不客气,这边!”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玻璃门前,拉开门,把她让了进去。
“这边吧,靠窗。”我说着带着她走到窗边的一张桌子,我选了背朝吧台的方向,让她面对吧台坐着。
“这是你朋友的咖啡馆啊,可真不错!”她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看看拱形的落地玻璃窗,又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再看那些红色渐变马赛克装饰的墙壁,以及墙壁上的画。“真好!”她有点儿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您喝什么?拿铁还是卡布奇诺?”我问。
“拿什么?”她支支吾吾地说。
“哦,”我打开饮品名录,指着上面的咖啡的名字给她看。
“38?42?”她似乎并不关心饮品的种类和名字,只是看着对应的价格,“一杯咖啡要40多块钱?比一顿饭还贵呢!”
“哦,阿姨,我请你的,你不必看这些。”
“哦,那就要一杯拿铁吧。”我想她一定是不知道要怎么点,就要了我刚才指给她看的拿铁。
“正月呢?”小艾来帮我点单的时候我问。
“哦,老板娘在厨房里做蛋糕呢,她说今天尝试一个新品!”
“老板娘?你的朋友是这儿的老板娘?那老板是谁啊?”小艾一走,女人忙问。
“哦,我的朋友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偏偏我又是一个爱讲故事的人,阿姨,你愿意听的话我就讲给你听!”
“愿意!愿意!”女人忙不迭地说。
我笑了笑,就给她讲了起来。
“我叫小满,我的朋友叫正月,我们俩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儿。说起来我们俩都是不幸的,我们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我讲这些的时候只是望向窗外,并没有看女人一眼。
“你们,你们小时候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女人啜泣起来。
“但正月总是和我说,咱们和别人不一样,你有我照顾你,我有你形影不离,咱俩才是,真正的亲姐妹!”女人不停地抹眼泪。
“正月专科学校毕业后,先后在两家公司里给老板做秘书,结果都是被老板骚扰,她一气之下辞职不干的。她讽刺地说自己真的是做小三儿的好材料,处处都是烂桃花。”女人听了这话叹息了一声。
“正月租下这个铺面的时候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这么大,也就几张小桌,更多的是提供咖啡外带。她说这对面就是CBD写字楼,旁边一排都是小饭馆,中午的时候有很多小白领来这里吃饭,把咖啡店搞得文艺一点儿,保准儿他们能喜欢这种调调,吃了饭买一杯咖啡带回办公室,只要用心做兴许能做得好!‘你不也喜欢喝咖啡,喜欢去咖啡馆,只可惜总觉得咖啡太贵喝不起嘛!’
我俩那个时候刚刚有一点积蓄,像我们这样的身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所以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不怎么敢花,正月先毕业先工作,她立了那个规矩,把工资的一半存起来,她说,‘没准儿以后能用得上!’我俩也不像其他年轻人那么能消费,正月说,‘咱们和别人不一样,他们的好日子就是任性地花钱,咱们可比他们更懂什么是美好,咱们把他们任性的钱攒起来,过咱们自己的好日子!’
正月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材料,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天赋,她的咖啡做得精细,包装、服务啊也都做得很到位,每天的销量还真是不错,我也只是偶尔给她打个下手。后来马响来了,如果说正月是老板娘,马响就是老板了,不过这里其实都是正月一手操持。马响在海上钻井平台工作,一次出海可能要一个月,但是回来之后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休假,不用去上班。”
“还有这样的工作?”女人听得很专注,这时候插嘴问。
“是啊!”我笑着回答,“马响很有趣,他来的时候拎着一把电吉他,是一个下午客流不多的时候。他站在柜台前,正月看到他走过来没有马上点单,估计是没有想好点什么,也没有催,只是忙着手上的活儿。但是过了好半天他还是只站在那里,于是正月问他要点儿什么。他那天穿了一件Boy London的T恤,胸前印着一只展开翅膀的老鹰,脖子上挂着一条大大的金属装饰项链,头发蓬蓬地垂下来,手上拎着一把红色漆面的电吉他,他没有答话,只是站着看着正月。
我注意到在这之前他已经这样看着正月好一会儿了,正月也看着他。好像过了好久,‘你点什么?’正月终于想了起来,‘哦,我不点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几步,又走回来,‘还是给我一杯白咖啡吧!’他说。‘好的。’
正月回答着就开始手脚麻利地做咖啡,他也就一直看着正月,正月自己都说她这个从来不把男人看在眼里的人那天竟然有一点儿手忙脚乱的。第二天,马响又来了,还是一样的,站很久,然后点一杯咖啡,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他终于说,‘你的咖啡真好喝!我有一个小乐队,我们想找一个经常演出的地方,我们可以在你的咖啡馆演奏吗?’
‘那太好了,’正月说,‘可是我的咖啡馆地方太小了,在哪里演奏才好呢?’马响一见正月愿意就连忙说,‘这个好说,我把旁边的店铺租下来,和你的连通在一起,这样咖啡馆也大了,我们也有地方演奏了。’‘可是……’‘哦,租金你不用担心,你只按照原来的面积支付租金就好了。’
那天正月请马响喝了一杯咖啡,因为她想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另外她莫名其妙地对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好感,她说马响身上有一种气息,一种让她感觉到好日子的气息。马响是个简单的人,一杯咖啡之后正月也就都搞明白了。他是出租这两个店铺那个老板娘的独生子,酷爱音乐,流行音乐,他在海上平台工作,休息的时间里就找了几个人组了一支乐队,渐渐地他们想找个场所演出,刚好咖啡馆旁边的店铺空了出来。
‘我妈说让我找个人来开酒吧,然后我们就可以在那里演出。不过当我看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想和你说,我想在你的咖啡馆唱歌。’
‘咖啡馆场地大了不一定能赚钱,你妈妈大概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我和她说好了,两年之内随我怎么用,她反正还有好几栋农民房可以收租的。’
正月当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不久她就相信了。马响妈妈不但没有任何反对,反而前前后后地张罗着扩大店面和装修的一应事宜,她对于孩子搞乐队、用铺面甚至娶媳妇都无条件地支持。
后来马响就娶了正月,她也就成了正月的婆婆,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婆婆!”
“真的吗?”女人喜出望外。
“嗯!”我笑着点头,“我觉得没有比她更好的婆婆了,她喜欢正月,说自己没有女儿却有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知足了,她还逢人就夸正月,说正月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的确,正月的咖啡馆场地扩大了生意也相应地更好了,马响的乐队给咖啡馆带来了不少的客流,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一家有现场乐队的文艺范儿咖啡馆,这里也提供西餐简餐、工作餐和酒水,定期更换菜品和饮品清单,所以收入一直都不错。
正月的婆婆不但一直不收租金,反而说这店铺原本就是留给儿子的,现在经营得好,所有的收入也就你们小俩口自己用度就好,她说自己一个包租婆自是不愁钱的,能遇到这么个会操持的儿媳妇是她的福气。
你是没见过她,她说话的嗓门可大呢,可能是因为总要挨门挨户收房租的需要,她的空闲时间也多,主要就是喝早茶、搓麻将,人嘛就是一个爽快。正月说,能够遇到马响,能够遇到她,是上天给她最好的安排了。”
女人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连连地点着头。
“连我都跟着我的朋友沾光呢!一来我算是她咖啡馆的原始股东,正月每个月都给我发工资,年底还有分红拿,我知道她这就是照顾着我。二者她的这个婆婆在离这里不远的高档社区有两套房子,一套四居室的正月和马响住着,另一套两居室的就给我住着,对于我这种搞创作的人来说,哦阿姨,我是个画画的,能得到这样的资助,真的只能感谢上天了!
您不知道我们一开始租住的农民房,是这里的早期村民们就像马响的婆婆自己建的,也叫握手楼,楼和楼之间的距离就是你从这个楼的窗子伸出手去,对面楼的也从窗子伸出手来,两人的手就可以轻松地握在一处。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和正月第一天搬进那个房子,对面楼就有两个年轻人站在窗口看着我们,他们操着湖南口音问‘两个妹子是哪里人呢’?我和正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转身出去了,买了窗帘挂在窗子上再也没有拉开过。还有那些声音,每天都有搓麻将的声音稀里哗啦的、打电话的声音操着南腔北调一直到后半夜。”
“正月的好日子成为现实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在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闪烁,女人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她一定想知道什么是正月的好日子。
“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两个人相互珍惜恩恩爱爱,生两个可爱的小孩儿,两个女儿,就像她和我,好好地爱她们,让她们从一出生就被爱着,有妈妈的爱,有爸爸的爱,还有彼此的爱。哦,我给你找她们的照片!”
我打断女人眼中露出的忧伤神情,翻开手机的相册调出了五月和小雪的照片,那是前不久我们一起去红树林公园时拍的,她们穿着缀满白色波普斑点的小红裙,那是我特地选给她俩的,两岁的五月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个粉红色的微笑,她已经显出了楚楚动人的端倪了,小雪只有八个月大,还不懂得在镜头前微笑,她叉着两条腿坐在草地上,伸手去抓坐在她裙子上的白色猫咪。
“哎呀,真好!真好!真是太好了!”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
“哦,对了,这两只猫,你看。”
“哦,猫也漂亮!”
“它们也是正月好日子的一部分,这只脊背正中间有一道黑斑的叫‘女王’,这只有好几处黑色斑块的叫‘精灵’。”
“哦,好!好!真好!”女人喜极而泣了。
马响这时候来了,下午这阵子并不是乐队演奏的时间,一定是正月让他来的。他从窗前走过的时候看到我们但没有任何的表情,我没有特意回过身去只仍然对着女人,和她看两个女孩儿的照片。过了一会儿,音乐响了起来,马响的声音响了起来。
“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生命再怎么粗糙/我都要活得很骄傲……”
“哦,”我回身看着马响,“这就是马响!”我对女人说。
“啊!”女人差点儿从沙发靠椅上站起来,她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欠了欠身,又把身体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好像要把马响看得更真切些。她的注意力显得格外集中,看起来就像是被马响的歌声一下子吸住了,我想真正吸住她的是马响这个人。
“尝尝我新开发出的‘闺密猫’系列蛋糕和饮品,我要再做一款网红新品!”正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我连忙往里面窜了个位置,让她坐在了女人的对面。女人几乎就要浑身颤抖了。
马响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搬了把椅子在桌子边坐下,“尝尝吧,她总是有新点子!”他对女人说。女人答应着,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正月看,又不时地看看马响。
正月神情自若地和我们几个人聊着她的新品,一直到女人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最后她对女人说,“你担心的都可以放下了,你亏欠的在我这里早都勾销了,回去好好过你的生活吧!”
正月和马响离开了咖啡馆,女人满眼的不舍得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推门走出去。
“阿姨,我也有事要去办了。”我说。
“哦,”女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小首饰包,“姑娘,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正月,只当是个念想吧,实在是太谢谢你啦!我对不住她!不过她现在这样真的是太好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我鞠了一躬,然后把首饰包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哎——你!”我站起身想去追她,又想起我的包,我从座位上拎起背包,又抓起桌子上的首饰包,推门出去就看见她已经急匆匆地跑过了马路,公交站台上有一辆公交车正要启动,女人一边挥动手臂一边跑了过去,公交司机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车子紧跟着就启动了。女人从车窗里向我这边看着,渐渐地那车子就汇入车流看不见了。我打开首饰包看了看,里面是款式古老的一只戒指和一条项链,颜色有些发污但想来应该是纯金的。
“我把它们熔了给五月和小雪各打一对脚链吧!”正月说着把首饰包放在我们面前的沙发桌上,转头看着五月和小雪,她们正坐在旁边那张彩色图案的垫子上,五月把一些大小和颜色不一的圆木片用一根绳子一片一片地穿起来,小雪正用小手蘸了颜料(都是些可食用的颜料),在一沓吸水极好的大纸上拍下深深浅浅的小手印。“女王”这时候直立起身子扭着头,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精灵”则蹲在小雪的旁边,目光随着孩子舞动的小手移动着,好像要搞清楚孩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靠在沙发里发呆,脑子里回想着整个事情的经过。
几个月前,正月和我说,一个寻亲节目找到了她。
“如果早有这样的节目,没准儿咱俩的命运就又不同了!”她吐一口烟圈儿淡淡地说,“不过没准儿现在这样更好!”
“哼,还真给我猜着了!”她的脸上挂上一个自嘲的微笑,“当年的打工妹,和工厂老板生下一个女儿,打工妹不知如何是好,工厂老板就做了决定把孩子送给了一个过路人,让他给孩子找个人家。后来打工妹回了四川老家,再后来嫁了人,但她自始至终没有和家里人也没有和丈夫提起过当年的那个孩子。”
“那现在怎么想起来找了呢?”
“说是虽然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她一直被这件事折磨着,说是心里记挂着孩子,所以得了个怪病——幻听,犯病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个婴儿在她耳边哭。说不好,也许是自己憋闷的吧,一个人把这么大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几十年,哼——”她笑着摇摇头。
“节目组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嗯,说是按照她的描述,把当时送孩子的时间、地点以及一些有关没关的细节都放到网上了,征询知情的人。没想到当年那个过路的人,好像说是通过他孙子还是什么人在网上得知了这件事儿,于是就联系了节目组。那人说带着孩子走了没多久就发现实在带不了,更别说带回老家那么远的路了。但收了那个老板的钱,想着要是把孩子送回去这钱可能也就没了,就和附近的人打听,然后就把我送到同和园来了。所以节目组就联系到了我。”
“你怎么想,想认她吗?”
正月大口地吐着烟圈儿,“不认!”
“你还恨她?”
她摇了摇头,默默地抽了一阵烟。
“我问了节目组的人,她和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儿媳都在外面打工,她就在老家给他们照看孩子。去年她丈夫得病过世了,两个儿子现在正闹着要分家呢。
“节目组说她想上节目认我,说不想管儿子们怎么看她了,她当年欠下的孽债现在也该还了。”
“我后来告诉节目组说我不认她。”她又抽了一阵烟,“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认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想过。”
她也摇了摇头,“她这个秘密已经保守了这么多年,现在说出来,只能让家人、孩子还有乡里乡亲对她指指点点的,想想她丈夫家里的人,她的儿子儿媳,他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老了老了,一辈子的名声都给毁了。”
“嗯。”我点了点头。
“再者说了,她那两个儿子现在还因为分家产相互反目呢,这个时候突然知道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估计他们不会用这么尊重的说法,他们会说‘那个野种’,也是,那个把我送了人的工厂老板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正月终于释放出了愤怒,但转而神情又变得黯然,“但我就是那个不是东西的家伙的孩子!”有一行泪顺着她的眼角、鼻翼淌了下来。
我和正月都无数次地猜测过自己的身世,我们都是被遗弃的,想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的身世。正月就曾经说,没准儿她就是一个未婚女子和一个有妇之夫生下的,她还猜说我可能是因为家里面想要男孩儿所以就把我给抛弃了。
她把烟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用双手的手掌把脸上的泪抹了去,她又点了一支烟,点烟的时候她的手有点儿微微的颤抖。她点上烟吸了一口,再吐出去,让自己平静下来,**嘴巴,她用鼻子哼着笑了一声,破涕为笑的样子,“我们早已经从这样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点头。
过了好久,她又说,“我不恨她,但是我也绝不会管她叫妈,更不想搅进她现在的家庭!我也不想让她毁了自己的名声!这一切都已经一笔勾销了,我们有自己的好日子,我有家庭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还有你!”
她这样说的时候就看着我,我想只有我们俩才明白这句话对于我们彼此的意义。
“我还要感谢很多,让我解除了自己的枷锁,抛弃了仇恨重拾起爱的,让我不跟随阴暗跳下深渊的,让我最终能够遇到马响的,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大约两周前,正月跟我说:“她和节目组说想要悄悄地来看看我,到时候你帮我会会她吧。”
“和她说些什么呢?”
“所有的,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告诉她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告诉她我们的好日子。我希望她不要继续被自己折磨了,回去好好救赎自己的生活。”
记得那天我俩沿着楼梯往下走,走到玻璃隔板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年轻人正在楼下祷告室旁边的小房间里,“他们在排练。”我们就站住脚。那是几个年轻的外国小伙子,其中的两人挎着电吉他,一人挎了一把四弦贝斯,一名键盘手站在一架两层的电钢琴后面,鼓手坐在电音鼓面前。电钢琴首先奏响了空灵的旋律,三和弦渐强,分解和弦附唱,纯净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像一颗水滴从空中落下激起静静的涟漪,那个声音来自其中的一名吉他手,他微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宁静而深情。那是一首英文歌,一起头我几乎没有听出歌词,但却在一瞬间被这旋律被这音乐被这嗓音所打动,那感觉就好像有人轻轻推开一扇小窗让阳光静静地洒进来,洒在心房里,又像有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你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my comforter,my all-in-all,here in the love of Christ I stand”,这时有两句歌词清晰地落进了我的耳朵。我闭起眼睛,内心仿佛跟着那束光亮轻盈地飘了起来。是否,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需要comforter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