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第一場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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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不像往年,第一場大雪就落個漫天飛絮,沒有一絲前兆。

往年,下雪之前便是好幾天的酷寒,陰冷的天空先是落下細如狗尿的雨水,接著雨中夾有雪粉,落在地上還是化成一灘濁水。讓人聯想到一場浪漫的幽會。雄性的雨點焦急地等待雌性的雪花到來。來了,便緊緊擁抱在一起,親密無間地滿空旋舞,分不清你我。

今年這場雪來得很突然,頭幾天還是白日當空的大晴天,忽來一場大風,天空便積滿了淤血似的陰雲。白天,我們背肥下地,在寒冷的陰雲中穿來穿去,心內也感染了陰濕的氣息,看著什麽都是一肚子的火氣。

小胖子不知說了句什麽話,惹火了甲嘎。甲嘎把滿背篼的牛糞倒扣在小胖子的頭上。小胖子滿頭吊著又稀又稠的臭糞,張大嘴幹嗥,咒罵甲嘎的祖宗八代。

甲嘎看著小胖子的可憐相,沒發火了。他仰頭朝向陰沉沉的天空,嘟囔了一句:“你再敢說一句瞧不起我們藏族的話,我要割下你的腦袋當球踢。”

我望著甲嘎那張很帥氣的臉,此時比層層堆積著烏雲的天空還要陰沉。

這個下雪的日子,我又從啞子那裏搬回了知青小樓。

那一夜,我們同屋子的知青們圍著一爐火,誰也不說話。聽著風在屋外嗚嗚嗚地哭泣,心裏也是一陣寒戰。剛洗過身子的小胖子,裹著大綿被走了過來。他已忘掉了剛才的尷尬,在火爐上烤著濕漉漉的頭發,說:“聽說這裏冬天很冷,會凍得人尿水在雀雀裏結冰,不在火烤就撒不出尿。”

甲嘎火了,一掌把他掀開,說:“你滿頭的臊臭味,別在火上烤!”

小胖子滿臉的委屈,眼淚在眼眶中轉,說:“我用肥皂洗了好多遍了,你聞聞,哪糞的臭味。”

我說:“你要過來坐,就好好地坐著,不要霸著火爐烤你的頭發,讓我們這麽多人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