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历险记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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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的讲座定于五点半开始,就在夹层楼上的一间会议室里举行。每个人都依照要求正装出席。等到塔德扯完他那一套,巴士就得出发,前往下一站。我和萨拉并排而坐,她换上一套红色蕾丝装,脚下穿着凉鞋。她还喷了点香水,味道非常怡人。

安东尼奥不在这里,自然也没人注意塔德是不是提到了什么带有颠覆性质的内容。嗯,说不定安东尼奥另有事务要去处理,他可能正在汇报我质疑菲德尔那条马林鱼分量的事情呢。我这人经常祸从口出,当然,一点祸事能让生活更加有趣。

塔德还是点了名,并发现了三个缺勤的人。这几个人倒也捎来了口信,他们自称身体欠安,都待在房间里休息。我们顶着烈日走了一天,还听安东尼奥唠唠叨叨扯了很久的淡,健康状况出现问题实属正常。其实,我和萨拉也应该请个病假,在被当成“擅离团队分子”汇报给相关当局之前,我们要给大家一点心理准备。

讲座开始。首先,塔德拿出CD机开始播放古巴音乐。与此同时,投影仪射向屏幕,让大家欣赏了一张又一张热辣舞者的照片。就这样,这次讲座最动人的一幕过去了。

接下来,塔德开始照本宣科。其实我倒觉得这次讲座还算有点意思,在这个讲座上,我了解了古巴音乐、萨尔萨音乐和雷鬼乐的历史,也知道了古巴音乐舞蹈和非洲的渊源。讲座很短,没有提问的时间,但塔德没忘记列出一串夜店的名字,以供我们挑选。他提到了“小佛罗里达”夜总会,那里是德贵丽酒的诞生地,也是海明威喜爱的休闲场所。按照塔德的说法,“海明威在那里创下了一个纪录,他一次就喝掉了十八杯双份的德贵丽酒。这个纪录,大家可不要去挑战哦。”

我只能笑笑,告诉萨拉:“当年在波登,我和我的同学吃一顿早餐就能破掉这个纪录。”

讲座结束,我俩顺着楼梯向着大厅走去。这时,萨拉问我:“你觉得古巴的音乐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

“在古巴,音乐和舞蹈是当局没有插手和审查的事物。”

嗯,就算是他们,也喜欢看胸脯和臀部晃来晃去的样子。说到底,古巴还是那个古巴,人都还是一样的人,爱好没大的改变。我提议道:“我有点头晕。要不,晚饭之后咱们去‘小佛罗里达’逛一逛吧,你意下如何?”

“我觉得还是去海滨走一走比较好。”

“跟你约会还真是省钱。”

我们上了车。何塞仍然忠于职守,安东尼奥也再次露了面,嗯,他准时赶上了一顿免费晚餐。

大巴朝着里维埃拉进发。安东尼奥介绍了那座酒店的一些背景,由此,我们的晚餐应该更具意义,也会更美味一些。安东尼奥说,里维埃拉酒店的建造,就是靠臭名昭著的美国黑帮教父迈耶·兰斯基在背后支持。酒店在1957年圣诞节开张。“可是,两年之后的元旦节,”安东尼奥说,“共产党搅黄了兰斯基先生的新年派对。”

此言一出,耶鲁的各位高才生欢声雷动,大家都看过《教父》第二集,同一段台词,也不知道安东尼奥重复过多少次。看着兴奋的游客,他也笑了。

哎,里维埃拉的酒店加赌场就是迈耶·兰斯基和他那些拉斯维加斯兄弟的一次豪赌。他们赌输了,一夜之间倾家**产。我不禁想,那个洞穴藏的钱是不是也包括好些黑社会的黑钱呢?每一张黑钱的上面都该印着兰斯基和卢西亚诺的名字吧?我的报酬说不定就出自他俩的财产。到时候,我可不会和他们客气。

里维埃拉酒店到了。酒店的下面就是海滨,眺望远方,可以看到佛罗里达海峡。至于酒店本身,倒是和拉斯维加斯的南大道更为相配。

大家下了车,走进用大理石建成的宽敞大厅。大厅已经废弃多年,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在安东尼奥的引导下,我们参观了科帕夜总会的旧址。这里空空****的,好像一个保存着50年代旧时光的时间胶囊。我能想象兰斯基那次新年派对的盛况:全部身着礼服的男男女女在餐桌边抽着烟、喝着酒,在二十人规模的乐队伴奏下,大家还在跳着舞。与此同时,菲德尔·卡斯特罗和他那些衣衫破烂的战友们正在朝着哈瓦那进军。派对,就这么完了。

有人突然发问:“赌场还有复业的可能吗?”

“永远不可能了。”安东尼奥回答,“解放的第一天,革命军队和哈瓦那的群众就用“镰刀”与“锤子”彻彻底底地摧毁了这个地方。”他补充说,“参观革命博物馆的时候,大家会看到记录这一历史事件的影像资料。”

这种资料我可能有点看不过眼。

是时候享用一顿美味晚餐了。里维埃拉的小鹰餐厅倒还保持了原来的样貌,我们今晚正是要在此用餐。安东尼奥带头,全团游客进了餐厅。宽敞的大厅铺着漂亮的地毯,天花板是红色的,还挂着水晶吊灯。在过去,餐厅一定非常豪华气派,但如今只能算作上个世纪中叶残留下来的古迹了。

除了我们,餐厅里只有寥寥几桌客人。萨拉特地要了一方双人桌,以便我俩单独待在一起。我看见安东尼奥和塔德同桌,我观察安东尼奥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们。他显然对我和萨拉很感兴趣。酒吧的那次偶遇,也许让我上了他的监视名单。

打着领结的侍者拿来了酒单,萨拉点了一瓶凯歌香槟。酒很贵,她却表示:“我们要习惯过有钱人的日子。”

菜上得很慢,给了各位耶鲁高才生四下拍照留念的机会。我很好奇,各位团友回到美国之后,会怎样说起这次古巴之行呢?他们应该会说:“那对热恋中的男女就那么失踪了。我们都被警察盘问了好久。哎,好想念在有机农场的日子啊。”

酒水来了,每个人都落了座。

这是一家法国餐厅,但菜品却没有法国风情。至于服务,也就是月薪二十美元的侍者能够提供的那种服务。将就点吧,大部分的古巴人吃饭还得凭证供应呢。

我把在酒吧偶遇安东尼奥的事情告诉了萨拉,然后总结说:“我们可以得出两种结论,他缠着你,要么就是对你这个人有点意思,要么就是注意到了其他的什么事。”

萨拉点头同意,“那他为什么又缠上你了呢?”

“他想了解一下竞争对手嘛。”

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问:“他为什么要和塔德谈起你?”

“不清楚。”

“还有,他说到了海钓比赛的事,我觉得有点烦。”

“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闲谈而已。但他有没有什么弦外之音……我就不知道了。”

萨拉好像有点焦虑,我赶快换了个话题,我告诉她:我当着安东尼奥的面质疑了菲德尔那个钓鱼比赛冠军头衔的含金量。我甚至暗示他可能作了弊。“哎,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萨拉大笑,说:“这个故事人尽皆知。迈阿密的古巴人都说,是有个潜水员把马林鱼挂到了菲德尔的鱼钩上,而且鱼肚子里还装了铅块。”好故事,我俩都笑出了声。

如果这算我和萨拉的第二次约会,那效果还真是不错。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邂逅,我今晚就应该能“直攻本垒”了,最晚到明晚,我和她也该有实质性的进展了。但是,萨拉的剧本却把它安排在了第四天。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觉得自己可以催化一下浪漫的进程,也许再来一瓶香槟,事情就能敲定了。

我负责倒酒,酒瓶很快空了,我俩眼前的酒杯却满了,而我也该说话了,“你的眼睛闪烁明亮,跟这香槟差不多。”

“你的情话功底太差了!”

“都怪我跑船跑得太久了。”

“就是。”

餐厅里又来了一批人,我听见了几声英国腔,还发现有人说着德语。萨拉说:“酒店已经不是以前那家酒店了,现在只是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

“经营得当的话,这个地方就是金矿。”

“这个地方现在归军方所有,军队也是这里最大的土地所有者。”萨拉还说,“只有把土地归还原主,古巴的情况才会有所改变。”

“那这家酒店应该还给迈耶·兰斯基的后代和搭档了?”

“与其走正规程序,直接偷回自己的财产会简单一些。”萨拉也承认,“当然,也可能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偷东西这回事,绝对不可能太容易。

晚餐的费用已经包含在了团费当中,不过香槟还得我们自己掏钱。这一次,我花了整整两百块CUC。这里不接受美国签发的信用卡,我只能给现金。

甜点还没上来,我和萨拉就要开溜了。我告诉塔德,顺便也让安东尼奥知道,我俩准备打车去“小佛罗里达”转一转。

“祝你们玩得开心。”塔德表示。

安东尼奥却有不一样的建议,“那个地方也就能骗一下游客的钱,你们不如去海滨转一转。”

嗯,他说出了我俩此行的实际目的地。我只能打个哈哈,“那个地方和海滩太近了,我怕塔德会向美国国务院告我俩的状。”

塔德没理我,只是挤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等我消失了,他应该不会惦记我。

可是,安东尼奥一定会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