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萨拉走出里维埃拉酒店,而后一路东行。国家酒店也在这个方向,过了海堤路再走两英里就能到达。今晚又热又闷,没有一丝儿风。水面上月光明媚,让我想到了船上的那一夜,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海水,但却好像远在另外一个星球。
海墙边的这条路很宽阔,也很热闹,到处是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把这儿当成了野餐圣地。几个萨尔萨和伦巴乐团正在演奏,好些人随着音乐跳着舞。其他人要么散步,要么在喝朗姆酒或啤酒,要么就在抽烟,或者三五成群地读着诗、聊着天。
萨拉告诉我:“这是哈瓦那的客厅和餐厅,还是穷人的舞厅。现在你可是实地感受过古巴的风土人情了。”
“这里有警察吗?”
“他们不会来的,马塞洛跟我说过。警察在这里太扎眼了,业余侦缉队倒是无处不在。”
我发现,周围有不少美国和欧洲来客,我和萨拉混在中间,不算特别惹人注意。我还觉得,这里确实是个兜售古巴陶器的好地方。一袭红裙的萨拉,又是最好辨认的那个顾客。
我问:“你那些比索呢?她拍了拍肩上的包。我俩停下脚步,附近有群人正在跳萨尔萨舞。音乐很火辣,萨拉来了兴致,她把包给了我,自己加入了舞蹈的队伍。她跳得不错,臀部晃得相当认真。她还有意拉起裙摆,引得人群又是吹哨,又是鼓掌。我呢,我也觉得有点莫名兴奋。
末了,萨拉对着乐队飞了个吻,而后和我继续前行。我把肩包递还给她,语带赞美,“作为建筑师,你的舞算跳得很好了。”
“等咱们回到迈阿密,我可以教你古巴舞蹈。”
从我内心来说,我应该会说“如果咱们回得了迈阿密的话”。嗯,她这么乐观,我倒是很欣赏。
我们再次停步,看向海墙之外的沙滩和海峡。有人在滩上钓鱼,还有人在海中戏水。没准儿,他们正在想象九十英里之外基韦斯特的模样。
看着海面,萨拉说:“你看,海上一艘船也没有。”
“对。”
“古巴政府不允许私人拥有船只,原因不说你也知道。”
“我觉得,他们何必拦着人不让走呢?”
“有时候,他们也会放人一马。马列尔事件不就是他们主动放人么?当局也想设置一个安全阀,算是一种摆脱捣乱分子的非正规途径吧。不过,大量英才也就这样流失了。”
“海上应该有巡逻部队吧?”
“有,就是所谓的Guarda Frontera,边防守卫队。他们主要防范商业渔船,也抓偷渡的筏子客。不过,海岸线这么长,他们根本看护不过来。”萨拉还说, “每年都有五六千筏子客试图偷渡海外,只有不到一半的被抓了回来。”
哦,偷渡成功的几率还真不低。我问:“古巴的边防守卫队有直升机和水上飞机吗?”
“有一些,但不太多。”
“有一架就够我们受了。”
“放心,会很顺利的。”
“好吧。”
我俩再次上路,遇到了好些兜售素描的画家,以及一些想要讨要几个硬币的孩子。除了他们,没人和我俩搭讪。
我看到了几个站街女郎,萨拉也发现了她们。她说:“卖**嫖娼可是古巴当局严厉打击的主要罪行,一旦被抓住,双方都得蹲上四年的监狱。”
“那我可要告诉塔德,叫他三思慎行。”
她一笑,同时伸手揽住我的臂弯。“在这儿干那种好事,根本不需要花钱啊。”
“没错。”但我也知道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古巴社会很开放,大家在那方面特别随便。古巴人有个说法:在古巴,只有性这一样东西是敞开供应的。”
有意思。不过,这一番谈性论爱倒是让我“性”致大减。看见国家酒店就在眼前,我提议道:“咱们去来点睡前饮料吧?”
“再走一走吧。”
“今晚应该没人来推销古巴陶器了。”她没理睬。
“他得快点联系我们。我们的时间只有这两三天。”
“如果哈瓦那的接头人始终没有露面,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卡马圭吗?”
实话实说,我根本不想和任何当地人打交道。我在阿富汗的时候,美军总是信任当地人,让他们帮着打下手,但结果呢,他们只是收获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伏击。如果只被讹去一笔钱和信任,已经算非常幸运了。
“麦克,我在问你呢!”
“哦……如果我说不去,你敢一个人去吗?”
“即便你不去,我也还是会去。”
嗯,真是个够胆的女人!
“我看还是等上几天再说吧。要是时机过去了接头人还没出现,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
“好吧。你要清楚一点,哈瓦那的接头人不出现,我们不可能和卡马圭那边取得联系,卡车和安全住所也都没有了。”
我则向她保证:“大多数的车我都会开。至于安全住所,我觉得最安全的住所就在星空下的户外。”
她停下脚步,和我四目相对,“我没看错人。我早就告诉过卡洛斯和爱德华多,这个任务非你不可。”
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她的双臂已经攀上了我的脖颈。海堤路上,我和她紧紧拥吻。
她终于松开了唇,我俩也继续前行。她打趣说:“哟,你还在裤裆里面藏了一把枪啊?”
“我正在经历一场古巴导弹危机。”
她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又正经起来,说:“我们要真有一把枪,就好了。”
“‘缅因’号上有枪,逃出古巴的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
“我们最好快点搞到一把枪。”
“我听说,在古巴携带武器一旦被抓,等待他的就是死刑。”
“我宁愿死在枪战当中,也不想被他们抓住。”
“咱们还是去喝一杯吧。”
我俩走着,一路无言。萨拉突然指了指右边的方向。那里立着一幢六层小楼,看样子非常现代。“那就是美国大使馆。”
使馆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六楼角落的一间办公室亮着孤灯一盏。嗯,有人还在加班。两国断交五十多年,肯定积了不少需要赶工办理的事务。小楼附近的区域全都覆盖在了安全路灯的灯光下,就连正门上方的美国国徽,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萨拉告诉我:“大使还没上任,使馆暂由代办杰弗里·德劳伦蒂斯负责管理。代办的上级就是国务卿约翰·克里。杰弗里也是耶鲁学生,还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哪天我俩真要进了古巴的监狱,我可以打着耶鲁的旗号求一下情。”
我和萨拉的耶鲁校友也相处了几天,依我看,国务院和大使馆对她的求情只会不搭不理。
使馆门前有一个小广场。萨拉说,那个地方叫作“反帝论坛”,“有人会自发组织起来,聚到那里对美国表示抗议。可是,古巴这种地方哪会有什么自发组织的活动啊?”
“舞蹈活动除外吧?”
**也是自发的吧,而且还是敞开供应。
海堤夜游的本来目的没能达到,不过也没什么,到了国家酒店,我要为自己的次要目标努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