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我换上牛仔裤和新买的“海明威”T恤衫,又把两瓶饮料塞进背包。背包里还有我的瑞士军刀、双筒望远镜和那张地图。嗯,我准备好了,马上出发巡视哈瓦那!
早上8点,塔德守在酒店大堂清点人数,我和大部队也完成了会合。
萨拉穿着白色短裤和一件迈阿密海豚队的T恤,戴着一顶棒球帽,这身打扮很是精神。她背上了那个大背包,我想,她把比索和地图都藏在了背包里面。
我和萨拉手牵着手,这下,整个旅行团都该知道了我们刚刚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当然,他们也许并不在意这一点。我俩的亲密态度,安东尼奥也是看在眼里。
安东尼奥带着大家穿过街道,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公园。他开始介绍,原来,哈瓦那市中心可以分为三个部分——“Habana Vieja”,也就是旧城区。我们今天探访的景点就位于这里。“Centro Habana”,也就是中心区,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至于“Vedado”,则是哈瓦那的新区,也是里维埃拉酒店和国家酒店两座酒店所在地区,在过去,这个地方一直是美国黑社会及其古巴分支的地盘。
谈到黑帮,安东尼奥的话多了起来。他明显对这个话题有点痴迷,他可能把《教父》第二集翻来覆去看过好十几遍。
末了,安东尼奥说:“今天,我们会在一家美味的风味餐厅享用午餐,随后回到现在这个地方继续悠游漫步。”
好,我以为他总算可以闭嘴了,没想到他还有一个问题:“各位团友,你们有谁之前来过哈瓦那?”
一对模样平淡无奇的中年夫妻举起了手。
“嗯,很好,今天就麻烦您们两位来给大家讲解介绍,我就不多费口舌为大家唠叨了。”
一般而言,耶鲁的高才生都有点缺乏幽默感,眼前这位帅气的古巴地陪却总能逗得他们乐不可支,这一次,大家又都笑了。
安东尼奥还在发问:“那么,还有哪位团友来过哈瓦那呢?”他瞄向萨拉,而她并没有举手。“奥尔特加小姐,去年你不是来过哈瓦那一次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继续盯着她,却没回应她的疑问。“好啦,我们的旅程正式开始。”他迈开步子,带着旅行团朝着东边港口的方向一路走去。
我们到了旧城区,两边的街道和巷弄越变越窄,我们的队伍拉得很长,前后足有五十米的距离。安东尼奥走在前头,继续着他的讲解。很好,我现在完全听不见他在讲些什么了。倒是萨拉一路走,一路说,告诉了我和其他团友不少有关这些城市古迹的掌故。
旧城区的部分建筑有着三百年以上的历史。这里确实风景如画,可惜,这里也很热,而且又闷,空间之逼仄足以诱发幽闭恐惧症。还好今天是星期六,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没什么车。不过,街道也是当地人售卖食品和稀缺货物的市场,他们把这里挤了个满满当当。旁边楼上有好些长者倚在窗边,看着楼下人群流动的世界。这些人全都一无所有,可又都活得开开心心。嗯,其实我才是那个最开心的人,一次亲密关系,总能让我开开心心看待一切。
这里还有一道让我吃惊的奇特景观,我发现,街上好多房子的墙面要么是快垮了,要么是已经垮了。外墙没了,屋子也就完全向外敞开着。还有好些植物从墙上的泥巴缝里长了出来。我这才明白,我那个房东其实还不算特别混蛋。
前面有一片广场,大家停了步,听安东尼奥讲述哈瓦那圣克里斯托瓦尔大教堂的故事。他说,教堂建于三百多年之前,曾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埋骨的地点。到了1898年,西班牙人输掉了美西战争,他们撤退了,顺带盗走了哥伦布的遗骸。“我们要把哥伦布请回来!”安东尼奥高声表示,“他应该担任我国的旅游形象大使!”
各位团友应声而笑,我则告诉萨拉:“骨头架子,西班牙和古巴可以各拿一半。至于头骨嘛,就靠扔硬币决定归属咯。”
她白了我一眼,说:“没错,遗骸应该回家,那上面可有不少谜题的答案。”
她想表达什么,反正我是不懂,我只觉得,那一刻的她突然有点陌生。我打开背包拿出瓶装饮料,递给了萨拉。
安东尼奥还没讲完,我却无心再听。今晚,我要和杰克在国家饭店见上一面。这件事,我还没告诉萨拉,开个小差实在没必要向她汇报。但是,我俩现在可是男女朋友,面对女友,我必须有所交代。一夜之欢,总会让人担上这种责任。
安东尼奥表示,大家要是愿意,可以进入大教堂好好参观,限时十分钟。
萨拉对我说:“咱们进去吧。”
“好,亲爱的。”
教堂内部一片昏暗,除了不少外来游客,还有好些当地人,他们双膝着地,跪在巴洛克风格的圣坛之前。萨拉说,她也想祷告一番。
我上次祷告还是在阿富汗,打那以后,我只有在收结款项的时候才会感谢上帝。可是,萨拉看起来很认真,我只能跟着她来到祭坛旁边。哎,如果我昨晚能管住我自己,今天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昨晚没能如愿,说不定我倒要跪地恳求上帝给我一次机会。
萨拉跪了下去,她画了十字后,就默默祷告。我得尊重这里的信仰,于是也双手紧握,略略颔首。我向上帝祈祷,希望我和萨拉都能平平安安离开古巴;我还希望,萨拉千万不要因为昨晚的事怀上身孕。
她又画了一遍十字,站起身来,转过了头,拉上我的手向外走去。我俩下了侧边走廊,走过许愿所用的蜡烛架,烛光闪闪烁烁,萨拉停了下来。她点好一支蜡烛,方才继续前进。
终于回到了阳光下。萨拉告诉我:“我向上帝祈祷,希望这次任务顺利成功。我点蜡烛是为了祝福祖父的灵魂。”
“很好。”
安东尼奥催促我们出发,午餐之前,大家还有三个广场需要参观。
哎呀,Dios mio!(译者注:西班牙语,意为“我的天哪”。)
我们的下一站是一个名叫皇家力量城堡的港口要塞。要塞建在山巅,大家必须一路步行而上。走着走着,我和萨拉到了山腰处的一处炮台。在这里,除了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古炮,还能眺望海港的全景。这里,暂时只有我们两人。萨拉指着四百米外的一座建筑,说:“那就是马埃斯特腊山脉港口的航站楼,参加海钓的船队会在那里入港。咦,我怎么没看到什么船呢?广场上也没有什么举行欢迎仪式的迹象。”
这一点我也发现了,甚至不用借助双筒望远镜。
萨拉说:“海钓比赛千万不能被取消。”她提醒我,“我们的一切计划都要依靠‘为和平而钓’才能进行。”嗯,这我知道,她没必要刻意提醒。
其实,我们的计划要想成功,必须依靠一系列的因素,而且,这些要素中没有一个因素是我们自己能够控制的。我安慰萨拉:“船队即便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基韦斯特出发,全程保持二十节的航速,最早也得在11点才能抵达哈瓦那。”说罢,我看了看表,“现在才10点过。”
“好吧……卡洛斯说过,如果新闻里没有船队抵达的消息,我们必须自己确认他们的到港时间。”她又说,“他还说了,要是比赛延期或者被取消了,他一定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酒店传真说明一声。”
哦,这件事卡洛斯可没告诉我。当然,他没告诉我的东西可太多了,这几天和萨拉相处,我得出这个结论。
不管了,我也得分享一点自己的秘密。我告诉萨拉:“今晚我准备和杰克见一面。”
她盯着我,“卡洛斯不希望……”
“卡洛斯还不希望你和我发生关系呢!我们何必在乎他的希望呢?”
“船长,你答应过要听指挥的。你妨碍任务,我可不同意。”
我又想起了以前那些在战壕里的日子。后方的长官就爱瞎指挥,好像待在前线的是他们。不在前线看着炮弹飞来飞去的人,是不知道战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我说过,我会完成任务的。但我有我完成任务的方式。”
“你见他,有什么理由?”
“理由多了去了。”
“比如呢?”
“比如,我要确认他们平安到来。你不也说过这一点吗?”
“我是说,如果我没接到卡洛斯的消息,我们才能去码头那边自行确认。”
“我要和杰克交换信息,我们还要喝点酒。”说到这里,我还补了一句,“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想了想,问:“你们打算在哪儿碰头?”
“碰头的地点早就定好了,很安全。”
“时间呢?”
“6点。”
“我跟你去。”
“不行。”
她瞪着我,我也回瞪了她。终于她还是说:“好吧……你去吧。小心别被人跟踪了,也注意一下他有没有被人跟踪。你千万不能让人……”
“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和杰克的船有关系。放心,国防情报局的课我是及格了的。”
她有些气恼。谢天谢地,昨晚我俩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了。
她好像和我想到了一起,说:“我就知道会这样,男人都是事后就变脸。”
“也有不变脸的,因为他们还想再度春风。”
“哎,我真应该等到星期天再……”
“我星期天也有空,到时欢迎指教。”
“我真应该听卡洛斯的话。”
“你不该听律师的话。人,要听自己的心里话。”
“那先生你呢?你听你身上哪个器官的话?”
“我只听我的心里话。”当然我也是男人,也有**。
她看着我,终于说:“我相信你。”
我俩接了吻,又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一夕温存,总会改变生活的面貌,你会得到一些东西,也会失去一点自由。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我拿出双筒望远镜,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远方的海平面。我发现,海上没有任何朝着港口方向航行的船只。
这时,我又想到了一点其他的事。我问萨拉:“你了解费利佩这个人吗?”
“见过一次。卡洛斯和爱德华多都很了解他。”
“也就是说,卡洛斯和爱德华多清楚他的底细?”
“其实,费利佩就是爱德华多的侄子。”萨拉说,“我们这个任务主要依靠家族的力量来完成。黑社会不也是这样么?如果连家人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什么人呢?”
呵呵,她是没和我那一家子打过交道。也许,我真能带她去见我的家人呢,那一定很有意思。我说:“要是有人早点告诉我费利佩的身份,我也不至于对他产生怀疑了。”
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我们的事很少让外人参与。外人一旦参与我们的任务,我们也不会对他们说起太多的情况。”
嗯,都说苏格兰人特别排外特别抱团,我们麦克米克一家就是这样,要知道,麦克米克就是坎贝尔氏族的苏格兰人。但是跟这些古巴人一比,我觉得我们这个民族算是相当宽容兼爱了。
我没有搭理萨拉,但我理解她的做法。毕竟,《教父》系列电影的每一集我都是看过的。
萨拉牵过我的手,说:“以你我现在这种关系,”她笑了,“你也是我们的一分子了。等我们回了迈阿密,一定要开个全家聚会好好庆祝。”
嗯,想一想聚会的情境吧:我上身穿着瓜亚贝拉衫,下身是象征我自己氏族的格子裙。这次任务就像洋葱,剥掉一层,我才知道下一层是什么。这一点太重要了。我必须找个简单点的方法挣到那三百万美元,然后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