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历险记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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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萨拉赶到“两个世界”门口的时候,其他团友正好走出酒店准备离开。安东尼奥领着大家,朝邻近的圣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广场进发。广场的一边,正好是马埃斯特腊山脉游船码头。码头属于西班牙风格,而且刚被翻修一新。安东尼奥一手指向码头,一边说:“今天某个时候,一支来自美国的侵略舰队即将驶入这个港口。”

耶鲁的高才生们哧哧地笑出了声。他们还在等待安东尼奥把整个包袱抖完。

“其实那是一队渔船啦。它们从基韦斯特出发,参加一个叫‘Pescando Por la Paz’的锦标赛。”说罢,他翻译道,“也就是‘为和平而钓’锦标赛。嗯,这个名字……你们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一语双关,简直聪明极了!”

聪明的耶鲁高才生纷纷表示同意。

安东尼奥继续说:“参赛选手会穿过码头航站楼,直接来到这片美丽的广场。他们会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最后钻进酒吧,就跟海员一样喝他个天昏地暗。” 这个笑话并不怎么样,但安东尼奥本人乐得相当起劲。

我四下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船队到来的迹象——没有高官显贵,没有新闻记者,标语和乐队也不见踪迹。

美国渔船抵达古巴确实不是什么震撼世界的大新闻,但是,在“古巴解冻”的大背景下,官方的欢迎仪式以及相应的媒体报道总该来上那么一点,除非古巴当局有意忽视,甚至要取消整个比赛。

萨拉对我说:“我有点担心。”

“别紧张,接下来的动向说不定就是安东尼奥说的那样。”

安东尼奥正好看向了我,“我们团里的麦克先生就是一位来自基韦斯特的渔船主,今晚,他没准儿会和某位参赛选手喝个小酒呢。”我没接话,安东尼奥也把话题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全团人出发前往下一站。这个叫“Plaza Vieja”,也就是“老广场”的地方,这也是今天上午我们参观的最后一站。路上,萨拉问我:“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起那些话?”

“我没听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刚才的,好像知道你今晚要和某个人见个面。”

“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我,杰克,还有你,你也是一个小时之前才知道的。”萨拉好像对我有点不满,“他已经把你这个渔船主和‘为和平而钓’比赛联系起来了。”

“不可能的,他只是随口一说,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老广场到了。安东尼奥边走边说:“广场建于1559年,周围原来是哈瓦那首富阶层的私家宅邸。以前,这些富人还会聚到这里观摩死刑。”他又补充,“当然,这些人现在都离开古巴了。”

还有一些上刑场了吧,安东尼奥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他告诉大家:“请随意参观。限时十分钟。然后就是午餐时间。”

一半的人都朝着广场中央的喷泉奔涌而去,他们想要在那里留个影。还有的人则去躲太阳了,安东尼奥也跟着这些人走进树荫。他点了根烟,又打了一阵手机。我告诉萨拉:“你看,他这是在跟消防队通话呢。”

“你也该和消防队通通话。”

有意思。我说:“冷静一点吧。”

“你应该思考一下,好好想想这次行动是不是暴露了。”

“真要那样,可得感谢安东尼奥提前给我们走漏风声。”我又说,“他可能是在报警。但他并不了解情况,他想钓鱼,也得有适合的鱼饵才行。”

“他为什么就把我们当成鱼饵了呢?”

问得好。为了作答,我还稍微沉思了一下。“嗯,应该是你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毕竟是古巴裔美国人。而且,他也要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好在当局面前自抬身价。”

这番解释,萨拉好像并不满意。我只好继续,“还有,可能是移民局或者海关的工作人员向警方提起了你。警方立即查到了我们的地陪,并叫安东尼奥对萨拉·奥尔特加密切留意。”我提醒她,“你可是带着三十万比索的善款。可能就是这笔钱,让你上了人家的监视名单。”当然事情还有一种可能:我们还没出发,迈阿密那边就走漏了消息。如此一来,我们可都完蛋了。”

萨拉盯着我,说:“你呀,要么就是心太大,要么就是把脑袋埋进沙堆里面装鸵鸟。”

她这话,有点像陆军的一句古老箴言:“大家都吓尿了,你还很淡定,或者你还在猛烈开火,只能说明你完全不了解情况而已。”眼下的我,应该不是这样。

“你说,安东尼奥相不相信我俩是刚刚认识的?”

“我俩确实刚刚认识。你要对自己的身份有信心。”我想到了当年受训的经历,模拟审讯室里被审讯的滋味实在糟糕。“他们肯定会分别审讯我俩,我们的说辞一定要对得上号。”

“这个我懂。”

十分钟过去了,安东尼奥招呼大家集合,“我们去吃午饭啦!”

大家跟在他的后面出了广场,拐上一条通往中心区的街道。

萨拉不像先前那么乐观了。也许是昨晚的事改变了她的心态,生活有了目标的人,心境都会这样起起伏伏。

一路上,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突然,萨拉问我:“事情可不可能是这样:警察会不会想到了你和‘多鱼产业’号的关系了?”

“万事都有可能。但我们还是相信卡洛斯吧。”

“我相信他,但是……”

“他们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我曾经是那艘船的所有者。他们可能觉得有点意思,也可能产生怀疑,但他们总不可能就此判定我来到古巴的原因。”

“嗯……但他们可能问你出现这种巧合的原因。”

“你放心,我已经想出对策了。”萨拉的焦虑显而易见,我只得安慰她,“目前,我没看到没听到,也没感觉到任何危险迹象。如果我发现了,一定让你知道。”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盯着对方。她说:“麦克,这儿可是古巴啊。等你发现了危险迹象,当晚人家就会敲你的门把你抓走。”

“你不是说,警察只会散播恐惧吗?”

“哎……他们也可能撞个大运,碰巧抓住我们。”她想了一阵,说,“我觉得,这笔钱不值得我们那么拼命……”

“这也不全是钱的事情,我们是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偷东西。你不记得了吗,我们要完成你祖父的未竟事业?而且,我还要为某个让我十分欣慰的原因去奋斗呢。”

“好吧,我再想想。”

“我今晚去见杰克,你有什么想法就在我们见面之前告诉我。我们要不要提前离开古巴,我也得告诉杰克一声。”

“好。如果比赛被取消,我们也不用自己做决定了。”

我则表示:“就看上帝如何安排了。”这句话,还是来自萨拉崇信的《圣经》。

“不,只是看美国和古巴政府怎么安排而已。”

“当然,政府的脸色也是要看的。”

我俩回过头,却没发现其他的团友。

“他们不见了,咱们找个地方来杯冰镇啤酒吧。”

她从肩包里掏出行程表,说:“今天的午餐安排在一个叫纳尔多一家的饭店。”

我看了看饭店的位置,发现那儿实在很远。“真是烦死了。”

“你别这样。塔德要是觉得我俩脱团了,那他还不得发疯啊?”

“让他疯一下也好。反正我俩也要脱团,到时候他还得再疯一次。”

我俩抓紧时间赶着路。我一边走,一边梳理整个事件的经过,看有没有破绽。我不知道安东尼奥的心思,要是我能把他拽进附近的小巷子里单独相处一下就好了,答案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但萨拉说得也对,这里是古巴不是阿富汗,我让阿富汗人开口的那一套,到了古巴可能不太管用。

我们也可以放弃任务离开古巴。这个选择倒是简单利落,可我向萨拉表示过绝不言退的心思。要不要离开,只能看她的决心了。要是我的豪言刺激了她的冒险精神,我俩最后又双双被捕的话,那我可就又一次失算了。

路上,萨拉始终牵着我的手,“麦克,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警察可能在哈瓦那或者卡马圭抓住我俩,又搜出地图,然后……想方设法让我们招供……我不想搞砸任务,也不想让人失望。”

“你不会的。”

“还有……我把你也牵扯进来了,我觉得自己要负责任。”

“我懂,指挥官是要负责任的。但我也清楚自己牵扯进了什么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嗯,我没说实话。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换在军队里……要是你的命令,害得别人丢了性命……”

“那就完蛋了。”我又补充说,“我又不是坐在后方下命令的人,我就在前线,也就是你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

她看了我一眼,“好吧……要是我说放弃任务,那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是说继续……”

“我发誓,即便我俩这次死在这里或者进了监狱,我也绝不怪你。当然,这个结局不太理想。”

她勉强笑了笑,“大多数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拿上五万美元直接回家。他们还要跟朋友吹嘘一下:这次去度假睡了一个女人,度假的钱还是这个女人出的。”

“打住!你这话都快把我说动了。”

“好吧,谢谢你听我说完。你去和杰克见面之前,我一定把我的决定告诉你。”

“好的。如果我们不去卡马圭,我也不想陪着耶鲁教育旅行团再过一个星期了。”

“再玩一个星期又不会死人。”

“陪着他们,我真会没命。”

她马上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也就同意了。“如果我们被盯上了,最好快点离开古巴。”

“对。”

“马上离开,可能有点困难……这里没有飞往美国的商业航班。我们只能先去墨西哥或者加拿大。”

“我们去了机场,也还是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看来我们没什么选择了。”她说。

“我们的选择本来就不多。无论情况如何,我们都要继续。”

“去卡马圭?”

“对。”

“不管有没有和接头人见面?”

“对。”

“我们又转回原点了。”她下了结论。

“从迈阿密一上飞机,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对,没有。”她同意。

“回家的路要从卡马圭省开始。我们要找到那个洞穴,再赶去卡约吉列尔莫,和‘缅因’号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