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历险记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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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佩问我:“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我不得不提醒他:“这种事情,要由船长拿主意。”

他没理我,一双眼睛仍然盯着雷达屏幕。“‘祖克’……好像已经被我们抛开了。”他说。

“他们还在追击,只是没法迫近到射程以内,有可能他们会愿意一路追到公海上去。”

嗯,他们不会丢下我们的,“祖克”的船长早就气疯了,而且我想他也想要为死去的部下报仇,他还得跟自己的上司有个交代。我敢肯定,他的上司正通过无线电用西班牙语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呢。嗯,我本人在战场上也有过类似的遭遇,有时候被人骂,有时候也骂一骂别人。

费利佩总结道:“如果我们和他们保持现在的速度,再过……再过十分钟就会落入‘斯腾卡’级巡逻艇的射程范围。”

“是谁把30毫米速射炮的准确射程告诉你的?”

“几个朋友。”

我也需要几个这样的朋友。“对方速射炮的有效射程是多少?”

“四千米。”他算了算,又说:“也就是差不多两英里半。”费利佩还补充,“如果对方有意置我们于死地,可能还用不了那么远就可以射击。”

没错,“斯腾卡”的双筒速射炮可是真能喷出一堆夺人性命的大便呢。由于距离原因,他们的射击精度肯定没有完全的保证,可是谁也无法保证,有那么几发炮弹可能误打误撞,碰巧击中我们。当然,也许我们幸运,大便一般的炮弹漫天飞舞,但就是伤不到我们半分。只是不知道今天我和“缅因”号的运气会是好,还是糟。

费利佩表示:“我们一定要避开‘斯腾卡’。”嗯,他又开始不问自答了,而且他说的这个道理太明显不过了。我只得指出:“只要我们保持正北航线,就可以在十分钟内进入公海。”

费利佩提醒我:“这些王八蛋才不会在乎什么公海不公海呢,只要他乐意,他可以一路追着我们去迈阿密。”

“我知道的。”我向费利佩保证。

杰克也开口了:“我们还是往西走吧。”他提出建议,同样未曾征求我的同意。

“萨拉,你觉得呢?”

萨拉和费利佩跟杰克想到了一起。不过她还表示:“你觉得怎么走最好,咱们就怎么走好了。”

话是没错,可惜,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走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得提醒大家:“向西航行,我们一路都要沿着古巴海岸前进,如果沿岸还有边防守卫队的港口,他们在岸边就可以随时截停我们,而且很不幸的是,沿岸肯定会有这样的港口。”

这番话没人回应,我也只能继续分析下去,“如果我们避开海岸往北走,那就只需要担心眼下这两艘追着我们在后面跑的敌船了。”

嗯,这是个两难的处境,各位船员一定都是理解的。作为船长,我也只能解释到这个分儿上。我扭开电台,继续收听16频道,古巴方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确实也没什么需要表达的,无论是对我,还是跟16频道的其他听众。

我抓起麦克风递给费利佩,给他下了命令:“你来广播个信息,内容就是寻求救援,记住要把我们的位置、目的地和速度统统透露出去。你要用西班牙语重复一遍所有的内容,好让我们后面那些古巴朋友也听个明白。”我还补充提醒了一句,“注意,你要说我们正被古巴军舰追击。”

他接过麦克风,问:“我们现在有目的地了么?”

“没有。你就说我们在往……三百度的方向走。”我往左打了舵轮,找好了一处位于西北的目标,那正是佛罗里达海峡的方向。如果沿着这条航线行进,我们和古巴海岸的距离可没有理想中那么远,在古巴领海滞留的时间也比理想状况要长一些。可是没办法,这条路才是直接回家的近道。

费利佩开始广播了。他先说了一阵英语,而后又讲起了西班牙语。英语才是海上的共同语言,不过,我想让身后的边防守卫队也听清我的意思:没错,我们会把你们甩掉的。即便我们遭遇不测,他们也无法说上一句“nocomprende”推卸责任。当然,我也得站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想一想:前面可是一船的杀人犯呢,开炮射击实属正常。

“缅因”号朝着新的目标前行,“祖克”同样调转了航向,“斯腾卡”也在跟进。“祖克”甚至缩短了和我们的距离,但航线变了,我们和“斯腾卡”却离得越来越远了。如果我的估算没有错,他们的大炮想要够到“缅因”号,恐怕还得等上十五到二十分钟。不过,我们除了继续行进,也只能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但愿边防守卫队的两艘舰艇会收到放弃追捕的指令,但愿古巴当局不想在海上闹出什么国际争端——这就是我的希望。没错,我们不再是单纯无辜的游客了,我们是被通缉被追击的杀人犯,可是,到底该如何发落我们,哈瓦那的那帮人也得掂量再三——是直接动武呢,还是诉诸外交手段?嗯,但愿这帮人今天晚上会过得和我一样惴惴不安。

我打开了绘图仪——这还是今晚的第一次,找准了基韦斯特的方位。目前,我们还有三百五十公里,也就是差不多两百英里的路要走。我修正了自身的方位,又把绘图仪调到了自动模式,这样,气候和洋流造成的偏差,可以慢慢得到纠正。

嗯,我们正在顺风而行,还跑到了风暴的前面。据我估计,风向目前仍是西北向,而“缅因”号也在以二十五节的速度全速前进。

绘图仪上的时钟显示,目前已经是凌晨1点57分了。明天上午10点之前,我们就能抵达基韦斯特。到了11点,大家还能去绿鹦鹉酒吧吃个午饭。嗯,也不知道我们到时候有没有那个胃口。

目前的处境下,我们的问题也只剩下一个了,也就是身后的两艘古巴军舰。我猜,他们眼下正在想着追上我们,把我们轰成两半呢。

我朝雷达屏幕看了一眼,“祖克”再一次缩短了和我们的距离。不过他们要想赶上我们,只有追到前往基韦斯特的半路上才有机会了。当然,他们可能已经打好了追击到底的主意。我可不想和他们再次遭遇,上帝顶多只能救你一命,再次创造奇迹,只能依靠自己了。

“斯腾卡”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它的速度应该已经提到了四十五节。我还记得在船坞看到这艘船时的感想:真是一个庞大的怪物,浑身都长着机关枪。船上一前一后安放着两门炮座,还架好了雷达操控的速射炮。我甚至能够想象怪物现在的情况:它一路劈波斩浪,他们的船长也盯着雷达陷入了沉思。但是,我们有一个越来越迫近的危险,他们离我们的距离正越来越近。

我又看了一眼绘图仪,嗯,目前我们的位置有点太过偏西,想要冲向安德罗斯群岛已经不可能了。如果刚才在和“祖克”交火之后立即奔赴安德罗斯,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得救了。没办法,“缅因”号眼下的方位可是两头不靠。我必须尽快抵达佛罗里达的岛礁群,那个地方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片陆地——当然古巴还要更近一些。

十五分钟之前,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公海。古巴边防守卫队的两艘舰艇同样冲出了国境,跨进公海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一点犹豫。对方已经追红了眼,而公海这种东西确实也不具备什么约束意义——这不就是一片大家都能随意闯入的水域吗?只有进入岛礁群十二海里的以内的海域,我们才算进入了美国海域。我算来算去,终究还是发现:不等我们跨进美国国境,“斯腾卡”就能把“缅因”号堵个正着。

这时,杰克走进了驾驶舱。“我们还安全吧?”他问。

“安全得很呢。”我也请教了他一个问题,“电台的祷告服务是调频多少来着?”

杰克看着雷达,说:“我们前进的速度应该再快一点。”

“你说得真对。”

“你还藏着什么妙招,现在都可以使出来了。”

“我也正在想办法。”我问他,“客舱里情况如何?”

“萨拉待在客房里,可能正在打盹。费利佩进了厨房,他帮我俩消灭了不少朗姆酒呢。”

“他表现不错,可以好好喝上一喝。”

“要不你也来一点?”

“不用了。你随意。”

杰克想到了他某件T恤衫上的金句,于是马上分享给了我:“我喝酒不多,但只要喝了一点酒,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的酒量大得不行。”

我笑了笑,说:“我更想抽烟。”

他爽快地把手伸进T恤衫上的口袋,摸出了他的几根存货。嗯,我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口。AK的子弹不但划破了杰克的防弹衣,还结结实实伤到了他的皮与肉。

我拿过一根烟,杰克用他那个Zippo打火机帮我点燃了。他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说:“这个伤口肯定会要了我的命。”

“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看了一眼油表,又确认了雷达、GPS和绘图仪的情况,始终没说一句话。

我们往西行进了一段时间,大海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天空中浮云的缝隙之间,甚至还能看到点点繁星。好风借力,“缅因”号跑得飞快。如果能够再快一点,就更好了。

雷达上面没有什么变化。这种情况在我们过去行进六公里的过程中都没有改变。其间,我一直盯着追击者不敢放松。嗯,我已经给他们起了代号:“混蛋A”和“混蛋B”。“混蛋A”,也就是“祖克”级巡逻艇,好像已经没了力气。我推测,他们遇上了燃料问题。从卡约吉列尔莫出发夜巡之前,他们可能就没把油加满。遇到这种情况,总该计算一下耗油量。没办法,油尽灯枯的“祖克”只能抛锚在大海之中了。

我又看了看那艘“斯腾卡”,也就是“混蛋B”的情况。他们倒是越跑越快,速度可能超过了四十五节,和我们的距离也在变得越来越短。嗯,这帮混蛋还惦记着要我们的命呢。

“缅因”号的雷达最多可以覆盖方圆五十英里。我调整屏幕,这个范围内的情况显现了出来。杰克和我盯着屏幕,想要看看方圆五十英里之内还有没有其他船艇。反正,我只发现了两艘,一艘沿着佛罗里达海峡的航线继续朝西行进,另外一艘应该已经调转航向,目标应该是哈瓦那的港口。风暴过后,东面的大海变得空空****,周围没有任何其他船只与我们同行,就连贩毒的船只也没了踪影。

我对杰克说:“你广播一段求救信息。”

他接过麦克风并开始了广播,先是介绍我们目前的位置和前进方向,又介绍了我们的身份和遭遇到的问题。关于后一个问题,杰克的陈述是“两艘狗娘养的的古巴军舰想要干掉我们”。

我嘱咐他:“你不能那么说,强调以下两个情况就行了:我们的燃油不够了,而且船上还有伤员。”

“谁是伤员啊?”

“你个老混蛋不就受伤了吗?”

“也对。”他瞟了一眼油表,继续着自己的广播。

海上的法律——说是法律,其实更像约定俗成的传统——早有规定:遇到船艇求救,你应该伸出援手。不过,求救的原因如果是在公海上遭到了追杀,可能大多数船长还是会选择不闻不问。他们拒绝施救也有道理:求救船只遇到的麻烦并非来自大自然,或者说,求救船只遇到麻烦不是上帝的安排,他们也没有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救助的义务。何况,船长还要考虑他自己那一船人的性命呢。相反,油料不足和有船员受伤这两回事,倒是可能唤醒一船之长的兄弟情谊。因此,我向杰克表示:“我们的燃料不足了,这一点你一定要强调。”

我喜欢黑色幽默,可杰克的幽默感比我还要暗黑得多。他问我:“我要不要告诉他们,我们在古巴的这次海钓赛中获得了第二名呢?”

“嗯,你不妨提一下。”

杰克再次广播。这一回,他仍然提到了我们身后那两艘古巴军舰的事。嗯,这种问题本不应该提及,但是出于道义,我们又不能避讳。向人求救的时候,总该把危局的情况介绍得详细一些。如果是我收到这样一条求救信息,又应该怎样回应呢……嗯,那要看我这一次是与谁同船了。我也可能会心生疑虑:这些人是不是真被古巴军舰追击着呢?我没准儿还会觉得这是个骗局,有些海盗船就是借着这种理由让人上钩的呢。海上的某些变故,跟在陆地上的变故,差异大得可能完全无法想象。大海和陆地,本就是两个星球:我们身下的这片汪洋就像一片水做的坟墓,随时欢迎已死或者将死的人投身和入住呢。

我只能告诉杰克:“行啦,我们待会儿再试一试吧。”嗯,别人要回应我们,也得需要点时间呢。

我又问杰克:“你能汇报一下船只受损的情况吗?”

他却说:“损失有多大,你不都看见了吗?”

“我看不见的那些地方还有什么损失吗?”

“嗯,有几轮子弹射中了船顶,这一点你肯定没看见。还有,我觉得淡水箱也在漏水。”

“我们的那点啤酒没漏掉吧?”

“啤酒一滴没漏,倒是油箱好像有点漏油了。”

我看了一眼油表,点了点头。换在白天,我可以轻松发现船的后面海面上有没有留下柴油泄漏形成的痕迹,可是,眼下正是深夜,我也不敢肯定船艇里的柴油是在不断泄漏,还是因为海潮汹涌而在加速燃烧。不管是漏油还是耗油增加,基韦斯特都有点遥不可及了。不过,基拉尔格还在船只可能抵达的范围之内,前提是油表不再继续异常下降了。而且,油料问题还不算是主要问题,我们最大的问题始终都是那艘“斯腾卡”。到了现在,它还在我们身后紧追不放。我放大了雷达图像,发现他们和我们只隔着三海里了。

萨拉走进船舱,杰克则往舱下迈开了步子,他说要去泡杯咖啡。“你要不要也来一点?”杰克问我。

“当然要。”我又转头向萨拉询问,“你还好吧?”

“还好。”

“费利佩呢?”

“他待在客房里。”

面对萨拉,我表扬了费利佩:“刚才他干得真不错!”

她点头同意,坐进了我身旁的椅子里。她发现,我已经把GPS和绘图仪都打开了,这一点,让我俩都想起了初次见面的那次日落之旅。那一次,我们也是这样通过GPS观察了整个哈瓦那港。哎,早知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我们当时会不会互道一声“Buenas noches”,然后各自去过各自的快乐日子呢?

萨拉开口说:“跟我说说,现在是处于什么情况?”

“好吧,和‘祖克’级巡逻艇相遇之后,我们已经走了八十多英里。目前,我们要想进入美国海域,还得再前进一百二十英里。”

她点了点头,又问:“进了美国领海,他们还会追击我们吗?”

“他们可能还会继续追个五到十英里,然后才可能遭遇阻击。”我向萨拉解释,“如果五到十英里之后他们还不停止前进,美国方面就会发出警告,海岸警卫队的快艇也可能出面拦截。”

“好吧。也就是说,我们的回家之路已经走了一半了?”

“没错。”仅仅考虑路程,我们确实离家不远了。

萨拉盯着屏幕,说:“他们好像越追越近了。”

“他们确实在步步紧逼。”

她不说话了。

我们坐在控制台边上,肩并着肩,透过眼前这块布满弹孔的玻璃,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波涛平缓了不少,嗯,海上又迎来了天气不错的夜晚。

现在是凌晨2点46分。如果“缅因”号保持二十节到二十五节的航速,燃油又不至于下降太快的话,我们在上午10点左右就能回到基韦斯特的码头。当然,我们能不能回去,还要看我们的船会不会落入“斯腾卡”那几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

喇叭里传出了一点动静,随后,我听到了博比·达林的歌声:“海的那一边,有人等着我。金色沙滩上,我的爱人站着……”

我还是更喜欢Jay-Z。我觉得,说唱乐的律动更能刺激我们的士气。不过,杰克受不了这些东西,他恨不得把我收藏的CD当成双向飞碟来射击呢。

音律飘动,萨拉跟着歌声轻轻唱和,虽然有些歌词她明显不记得了。

就这样,我们乘着船儿继续前进,好似一场追逐落日的普通航行。嗯,我们这一船人就像傻子一样,在黑夜里哼着歌曲。

我看了雷达一眼,发现“斯腾卡”又迫近了一些。至于“祖克”,则和我们渐行渐远。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祖克”改变了航向,朝着西南方向的古巴海岸靠了过去。我用绘图仪测算了一下,看起来,“祖克”的新目标直指马坦萨斯港口。他们一定是需要补充燃油了,否则怎么会去马坦萨斯那种地方?和耶鲁流行团刚刚去过,那个地方简直是糟糕透顶。当然,那个药物博物馆还是值得看一看的。

萨拉问我:“现在情况变得怎样了?”

我向她解释:“那艘祖克级巡逻艇已经放弃追踪了。”我还解释,“他们可能是没油了吧。”

“很好。”萨拉说。而且,她还特地提醒我说,“我就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嗯,这一点我没忘记。不过,能不能麻烦他老人家帮忙处理一下后面那艘“斯腾卡”呢?

杰克走进驾驶舱,还端来了我的咖啡。我把“祖克”调头返航的消息告诉了他,还命令他去换一张CD,嗯,我现在只想欣赏21世纪创作的音乐。

他没理会我的要求,只是说:“再过一会儿,那艘‘斯腾卡’也该撤离了吧?”

我看了看雷达,斯腾卡并未改变航线。我又放大了雷达图像,发现他们和我们只有两英里的距离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落入了那几门雷达控制的30毫米口径速射炮的射程范围内。

我立即吩咐杰克:“你来掌舵。”

说罢,我站起身,从控制台上取下了双筒望远镜,向着驾驶舱外走去。

萨拉不禁喊出了声:“你这是去哪儿?”

“我马上就回来。”

说话间,我踏着侧梯攀上了金枪鱼塔,又拉好坐垫站直了身体。嗯,垫子被炮火轰穿了,有一个大大的窟窿,杰克能捡回一条命还真是幸运。

我举起望远镜,对着后面的海面仔细勘察。我没看见“斯腾卡”船身,但发现了对方的信号灯。嗯,我们一路都是熄着灯,偷偷前进,对方当然不用这样偷偷摸摸,毕竟,他们就是海上最为邪恶的那个恶魔。

我盯着海平面上远方的那簇灯光继续观察。嗯,我分明看到了几团火,他们的速射炮肯定开动了。真他妈该死!“炮弹来了!快转向躲避!”我吼出了声。

我本来没指望杰克能够作出什么及时的操控反应,可是,“缅因”号的船身却在第一时间朝向左侧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我听见了大口径炮弹坠入海中而后炸响的巨大动静。嗯,爆炸就发生在我们刚在所处的位置。

“斯腾卡”的船长并未使用曳光弹,看来,他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方位。没关系,雷达可以帮他锁定目标,他只管朝着雷达锁定的目标开炮也就行了。我还听见博比·达林正在高唱“刀锋麦克大鲨鱼”。

“缅因”号急速转向右边,几秒之后又突然朝左侧滑了过去。就这样,杰克驾着船只频繁地左偏右拐,但愿对方的雷达会被他这一套迷踪航行打乱阵脚,可是,“斯腾卡”并没有停止射击,我看见他们的前炮又在冒着一串串火光。一时间,“缅因”号周围的海面被落下的几轮炮弹炸开了花。而后,炮声慢慢隐去了,仿佛只是天边的几声闷雷而已。

周围一片水雾,我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于是,我开始朝着下方爬去。“缅因”号还在以二十五节的速度沿着“Z”字形的航线往前疾驰,船体不断左右摇摆,好几次,我差一点就松手跌进海里。不过,我的双脚还是触到了侧舷,然后我顺势跃到了甲板之上。我用肩膀着的地,身子在船的摇摆之中倒向了右边,而后跟随改变航向的“缅因”号朝左侧滚了过去。

我没法起身,只得手脚并用,爬行前进。我就这样爬进了驾驶舱,又强撑身体坐进了萨拉刚才坐的那把椅子。嗯,杰克肯定下了命令,她已经躲进客舱了。

杰克站在航舵前面,看起来,他对付眼下这个境况很是得心应手,我也就没有立即夺回驾驶权。我发现,杰克一边转换航向,一面摆弄油门,他一会儿把油门拉紧,一会儿又把它松开,船只在转变方向的同时,速度也变得忽快忽慢。而且,杰克还不忘跟着博比·达林哼哼唧唧:“喔,鲨鱼宝宝,牙齿尖尖,啦啦……”

“杰克,你给我把嘴闭上!”

“好吧。”

我不清楚对方船上的火控雷达到底有多精确,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真的准确击中我们这种灵活机动的目标,不过,如果他们那对速射炮也用来对付我们,打中我们可是问题不大。不过,我们现在还没被打中呢。

杰克瞥了我一眼,问:“有什么指教吗?”

“有,注意别被他们打中就行了。”

“嗯,真是谢谢你了。”

“你让开,我来掌舵。”

“我现在状态上佳,还不想让开呢。”

“好吧……还是等你退休了再跟我扯这些吧。”

“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一声爆炸轰隆而起,盖过了海浪的喧嚣,也把引擎的聒噪压了下去。事发突然,我们一瞬间全都成了聋子。接着,又有一阵爆炸声传来,“缅因”号随之摇晃不止,我也被冲击波扫到了甲板上面。

“我们中弹了!”杰克高喊。

我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而且,我还看见客舱那里腾起一股火光和烟尘。我挣扎着起了身,拿上了一支手电筒,又从舱壁上取下了灭火器。我顺着楼梯,摸索着一步步走进了烟尘里。音响哑了,博比·达林也没了声音——嗯,这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我没发现萨拉,也没看见费利佩,我只看见厨房火光冲天。我钻进厨房,对准火焰,先是喷光了手中这个灭火器中的泡沫,又扯过了厨房里的灭火瓶继续灭火。第二阵泡沫喷洒完毕,火势终于消退了。四周仍然烟尘滚滚,右侧船壳上那个大张着口的窟窿却是清晰可见。第二发炮弹击中了右侧的客舱,烟雾正从那个方向扑了出来。厨房上头的那个窟窿倒是吸进来了一阵风,烟雾因此散了不少。我跑进右侧客舱,只发现里面黑暗一片。

船壳被炸开的洞足有六英尺宽,就位于床铺上头一点的位置。**空空****,不过,我很快在手电筒光亮的照射下找到了费利佩。他躺卧在地,身上没有血迹,只是胸脯正在剧烈起伏。我走出右侧客房,又踢开了左侧客房的门。在那里,我终于找到了萨拉,她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我跪在她的身边,问:“你还好吧?”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瞪得很大,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赶紧穿上救生衣,然后去楼梯下面等待命令。如果我没有发话,你就一直待在原地。懂了吗?”

她点了点头。

我得走了,可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得问:“你那把手枪呢?”

她还是不说话,我只好把房间里扫视了一遍,嗯,格洛克摆在床铺上呢。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希望萨拉自行了断。我抓起枪,对萨拉说:“费利佩就在旁边客房里,你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还提醒说,“走廊尽头,也就是卫生间那里的舱壁上有急救设备。清楚了吗?”

她又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开始行动。

我离开客房,来到客舱窗前,掏出手枪,朝着上面的有机玻璃猛烈开火。子弹打光了,玻璃也碎裂开来,舱内的烟雾又散了一些。

我走回了驾驶舱,杰克还站在舵轮旁边。我看见他用那个神奇的Zippo点了根烟,又抓起方向盘操纵“缅因”号左右摇摆。他也看见了我,于是问:“下面情况如何?”

“还在掌控之中。”

“人都还好吧?”

“费利佩可能有点麻烦。”我告诉杰克,“你下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拿上那个急救包,再叫每个人都把救生衣都穿好。”

“我们要弃船吗?”

“有这个可能。”

“麦克,船现在还没沉呢。”

“杰克,我们他妈的现在可是活靶子呢。”

“喔,那你是想被鲨鱼吃掉呢,还是想被爆炸得粉身碎骨?两种死法,你选哪种?”

“我只想趁着‘斯腾卡’还没把‘缅因’号炸成两半的时候逃到水里。”

“好吧。你觉得到时候我们是更有可能被一艘豪华邮轮救起来呢,还是直接当了‘斯腾卡’的俘虏?”

“滚下去!到客舱去!”

“还有鲨鱼呢,别忘了哦!”

杰克让出位子,我抢下了舵轮的控制权,他去客舱了。

我驾着船,继续躲闪着后方的炮弹,舵轮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而且,我还时不时变换一下向左向右行进的距离。油门我倒是没管,船艇一直都在以最高航速前进,就连急转弯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样的操作,也让“缅因”号的船首高高翘了起来。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迷惑对方那个可以操控火炮的雷达,我只觉得,雷达锁定目标之后,左右摇摆的炮座还有上下瞄准的速射炮需要耽误一些工夫才能开始射击。炮弹出膛,也得飞上几千米呢,这又给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其实,对方的速射炮到底是在雷达锁定目标之后自动开火,还是由船长或炮手指挥和操纵,我可是一点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目前还算骗过了那对30毫米口径的大炮,否则,一船人早就没命了。可是,“缅因”号已经中了弹,而且还有继续中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