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这个男人脱离了危险。他走进酒吧,招呼酒保:“来一瓶科罗娜,不要加青柠。”
酒保回应说:“青柠我请你吧。”
嗯,绿鹦鹉酒吧一开门就会供应鸡尾酒,很晚才会断供。现在是星期一早上的凌晨两点,酒吧也该关门了。
酒吧里空空****的,安珀也有了聊天的空闲。“古巴好玩吗?”她问。
“还行吧。”
“古巴人怎么样?”
“大多数人还不错。”嗯,还有几个一心想要杀死我——当然,这种事无足挂齿。
“你拍了些照片吗?”
“没有。”其实我拍了,照片都在我的手机里。可是,我把手机放进了背包,我的背包现在躺在海底呢。
安珀盛满了一碗玉米片,推到我的眼前。“我怎么没看见杰克呢?”
“他不在岛上。”
“他那个比赛怎样了?”
“他是亚军。”
“还不错。”她又问,“你在古巴和杰克碰过面吗?”
“没有。”
她又说:“你听说了吗,他们把那个为什么而钓的比赛最后几天的赛程都取消了?”
“我听说了。”
“他们还把一个旅行团驱逐出境了呢。”
嗯,我了解这个旅行团的情况,这我敢打赌。
“你不也是跟团去的古巴吗?”
“对。但后来我就自由行了。”
“自由行危险吗?”
“这个嘛……还是有一点的。不过一般游客应该没事。”
“我觉得,古巴那边也希望改善关系吧?”
“我们都在为此努力呢。”
她换了个话题,问我:“接下来你打算干点什么啊,麦克?”
“我打算退隐。”
她哈哈笑出了声。“没错,我也想呢。”她又说,“有好几个船长都在跟我打听,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过去帮忙。”
“我觉得自己在海上已经待烦了。”
“好多人都这么说过,不过也就是说一说而已。”
但是,这些人应该没有被古巴的军舰追击的经历吧?
酒吧另一头的一个顾客举手要酒。安珀过去应付了。
我呷了一口科罗娜。嗯,五天前,我跟着“黑鹰”去了位于普兰塔申的伊斯拉摩拉达海岸警卫队基地。嗯,当时的情况我都有点记不清了。可是,有一幅画面我不会忘怀:第二架“黑鹰”直升机发射了一枚火箭弹,击中了“缅因”号。我的船着了火又爆炸了,最终沉入了大海。这种事情让我始料未及。到了伊斯拉摩拉达,我向海岸警卫队请教了这个问题。一位警官告诉我:我那艘船已经妨碍了航行安全,因此必须被炸沉入海底。嗯,其实我也意识到了一点:“缅因”号,或者说“多鱼产业”号,可是重要的犯罪证据。沉入海底,倒也合理。只不过,它其实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
安珀回来了。她说:“厨房那边还有好些薯条和鸡翅,你想来一点吗?”
“不用了。”
安珀盯着我看了一阵,又问:“你瘦了,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还好。你呢?”
“也还好。”她从吧台下面搜出了自己的香烟。“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客随主便,这毕竟是你的酒吧。”
“我倒希望酒吧真是我的呢。”她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今年的奇幻狂欢周你去了吗?”
“没去成。”
“怎么回事?”
“我当时不在这儿呢。”
我没有撒谎。当时,我正在普兰塔申的海岸警卫队基地做客呢。杰克、费利佩和萨拉也和我在一起。警卫队的人说了,我们需要接受体检,但最终,只有杰克在基地接受了体检。X光检查证明,他不过是轻度骨折,问题不大。我们本想立即离开,海岸警卫队的医生却表示我们必须进行七十二个小时的隔离检疫。其实我们几个是被关了禁闭。
第二天,一个叫基思的人找上了我们。搭上“黑鹰”的那天,这人也跟我们在一起。他表示,古巴政府已经签署了通缉令,要捉拿我、萨拉、杰克和费利佩。我们的罪名很多,其中也包括谋杀。这个消息当然很糟,却也不算出乎意料。
两架“黑鹰”机身上都没有标志,基思的身份同样模糊不清。其实,直升机并不属于海岸警卫队,基思也是中央情报局的官员,虽然他始终没有承认这一点。
提到谋杀嫌犯的事,基思让我们尽可放心,美国和古巴之间没有引渡条例。为了我们,两国政府可能要扯上很久的皮。又或者,他们会用外交手段抹平争端。同时,基思对于我们的遭遇很感兴趣,他还要我们签署一份声明。对此我们都表示:律师到来之后,我们会乐意效劳的。
我回想了红树林沼泽中发生的事情:那算谋杀吗?我完全可以以正当防卫的名义提起上诉呢。我甚至觉得,那场厮杀发生在战场之上,实在合法而又寻常。古巴边防守卫队的人不是平民,而且他们还带着枪。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我不是什么士兵,美国和古巴也不是处于战争状态。但……那不是美国。如果这桩谋杀案发生在瑞典,我倒是愿意投降。可惜,我当时只能下狠手了。唯有如此,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今天还能到“绿鹦鹉”喝上一杯。对于红树林沼泽的那几位死者,我的心里有点歉疚。心怀歉疚也实属应该,毕竟,人类应当亲如一家才是。可是,对我个人来说,我只能把这次古巴之行和阿富汗的经历等同起来。杰克当年在越南不也是如此么?求生的本能总是强大的,而我们又不能选择投降。所有的战争也都是在正当防卫,当然,代价还是必须付出的。
安珀打断了我的思绪。“上个月你在这里见过的那个卡洛斯几天之前又来了酒吧一次。他在找你。他说他去过你租住的地方,但你不在。”
“他想干什么?”
“他没说。”
好吧,总有一天,我得和卡洛斯好好谈谈这次旅行的一些法律和报酬问题。也不知道他的那张名片还在不在呢。
“他还说你不接他的电话。”安珀又说,“我也跟你打过电话,你也没接呢。”
“我的手机在古巴弄丢了。”几天之前那场海空大营救的画面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按照规矩,老弱病残应当首先离船。说到老弱病残,杰克当仁不让。可是他却表示:“美女优先。”萨拉就这样第一个套好救生圈上了直升机,然后才轮到杰克。舰艇行将沉没,但船长必须守到最后。我特地提醒费利佩:他发动兵变就是想当船长,现在他完全可以梦想成真。可是,他当时更想速速逃离“缅因”号。引擎随时可能爆炸呢。好吧,他成了第三个被救上直升机的人。而我则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我们想把那两个箱子也带上直升机,为此还和机组人员起了争执。基思看上去就是他们的头儿,他告诉我们,箱子会跟着第二架直升机一起走。可等到我们在普兰塔申想要索回箱子的时候,海岸警卫队的官员却表示:箱子和“缅因”号一起沉入了大海。他当然是在胡扯。而且,胡扯的事情看来还不止这么一件。
安珀看了看表,说:“快打烊啦。”
“我马上走。”
说到卡洛斯,但愿他给那艘船上了保险。而且我还觉得,他欠我至少五十万美元,而且我还应该给他的蛋蛋来上一脚。还有一点我也很肯定:迈阿密的那个媒体见面会也泡汤了。新朋友基思还向我、杰克、萨拉还有费利佩特地嘱咐了一点:出于法律原因和外交事务方面的考虑,我们几个绝对不能和其他任何人提起这次古巴之行。唯一的倾诉对象,只能是基思。他的观点得到了费利佩的赞同。而且,费利佩也努力规劝我、杰克和萨拉接受基思的建议。显然,费利佩肯定和基思的那些同事有过一番通力合作,没准儿,基思还亲自参与其中,正是他们,策划了我们逃出古巴的方案。我总觉得,费利佩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嗯,不消拜读理查德·内维尔的那些小说,我也能猜出这一点。
我当然很关心我的那笔钱。爱德华多曾经拍过胸脯:我虽然赚不到三百万美元,但还能拿到一点安慰奖金。为此,我得配合他们参与那个媒体见面会,还要在电台和电视台上讲述我的这段经历。可是,见面会和上电台都没戏了。爱德华多本人也可能已经死于非命,或者进了古巴的监狱。当然,他也可能正在墓园里怀旧幽思呢。
想到这里,我问安珀:“今天是几号?”
“11月2号。”
“哦,正好是死人节。”
“什么节?”
“就是万灵节。西班牙语叫死人节。”
“听起来怪里怪气的。”她看了她那块表一眼,又说:
“我要去算一下账,然后还得忙点别的。你能等我一阵吗?待会儿我俩可以去喝点啤酒。”
“我看,还是下次吧。”
“好的。”她又给了我一个机会,“明天我休息。”
“明天我也没事情。”说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建议道,“不如咱们去游泳吧?”
“听上去不错。”
我站起了身,“那就说定了?我给你打电话。”
“你的电话不是丢了吗?”
“我家里还有座机呢。”我把座机号码给了安珀,又说,“有什么好工作,随时介绍一下。”
“明天见。”
我出了酒吧来到怀特海德,朝着住所走去。今晚天色不错,微风习习,天气和煦。到了11月,佛罗里达岛礁群常常如此。波特兰的夏夜也是这个样子。再走过一个街区,我看见了美国一号公路的“零英里”标志牌。我停住脚步,望着标志牌,嗯,这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高速公路路牌,带着明显的交通标识,最上面的一块路牌写着“起始点”,第二块写着“一号公路”,下面的路牌则显示“向北”,最底部的绿色标志牌写着“零英里”。白天的时候,总有那么十几个游客聚到牌子底下拍照留念,一年下来,留影的人应该足足上万。游客还可以去杜瓦尔大街买一件印着“零英里”标志的T恤。很多来这儿的人都觉得路牌可以通神。所以我才站到了路牌下面,等候老天开示的那一刻。我期待神的声音突然响起,给我指出一条光明的前路。嗯,神好像在告诉我:“去找安珀,喝个大醉,带她回家风流一晚,包你舒心顺意。”好吧,我不觉得神灵会给我这种建议。换在以前,我可能还真会那么做,可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已经遇到了萨拉·奥尔特加。
对,说说萨拉吧。海岸警卫队愿意送我们几个回家。萨拉和费利佩一起去了迈阿密,杰克则想搭个便车去机场。他的下一站远在纽瓦克机场,然后转往霍博肯去看望他的妹妹。这个安排很不错,但我可不想陪着他们三个共赴迈阿密。于是,我表示要回基韦斯特。回到基韦斯特已经是两天之前了。这一次,我和萨拉没有互留电话,也都有了不再联络的借口。可她还是告诉我:“等我把一切处理妥当,就去基韦斯特找你。”
嗯,那些事情她应该正在处理。如果她再耽搁两天,我俩可能只能在跨海高速上擦身而过了——那时的我,应该走上了返回缅因的路途。我一直都想开车回家,从“零英里”开始,沿着一号公路北上前往波特兰。现在,这个想法可以成真了。嗯,这一路应该很有意思。我还可以趁着在路上的当儿整理一下思绪。眼见我这个浪子回家,爸爸妈妈应该会又惊又喜吧。
我想朝住处走去,可是,双脚却不自觉地向着租船码头挪动。
我穿过了几条宁静的街,街道两旁的棕榈树排成了行。我又想到了古巴——但是,我不是在想那些我在古巴看见过、听到过和经历过的人和事,而在考虑整件事情背后的那些秘密。
嗯,我对秘密行动了解得不多,所以,我只能推想,爱德华多和他那些朋友应该制订了一份计划,又联络了他们在中央情报局的朋友。中情局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决定提供支持。一有什么能够动摇古巴局势的计划,中情局都会立即扑上去的,哪怕这个计划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中情局方面也会很热心。可是,他们也很喜欢操纵别人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他们会出面抢功;要是计划出了问题,他们则会撇得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比起萨拉的爷爷藏在山洞中的现金,中情局对比利亚·马里斯塔监狱里的那些美国军人的遗骸肯定更上心。那笔钱肯定存在过,这一点我敢肯定,萨拉更是深信不疑。不过,它到底还在不在那里,就得打上一个问号了。即便它们还安全地躺在山洞里,中情局也根本不在乎。至于那些地契和房契,中情局一定觉得很有价值,它们会被妥善保存的,只不过是保存在中情局的手里,而不是交给那些心怀鬼胎而且爱做蠢事的古巴流亡者手里。
我能想见,爱德华多策划的那次迈阿密媒体见面会一定会很受中央情报局的欢迎。接下来的国会、媒体、公众还有退役军人协会的冲天怒气也会让中情局方面满怀期待。真要那样,古巴解冻又得搁置下来了。
当然,这种事关美国外交政策的大问题,中央情报局可不想交由古巴流亡者来操控。他们赞同和支持爱德华多和他那些朋友展开行动,却又给行动安排了一场完全不同的结局:中情局将会接管所有的证据。至于证据公之于众的时间、地点和途径,都得按照中情局的计划。当然,如果中央情报局方面愿意,这些证据完全可能一直被隐匿下去。
嗯,计划的实施过程和情况肯定会被中央情报局篡改和利用,这种事情不用脑子也能想得清楚。那么,爱德华多和他那些朋友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在我看来,他们如此盲目的原因在于仇恨。古巴流亡团体和中情局一样,想要和卡斯特罗兄弟大战一番,以至于失去了判断能力。他们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嗯,有些男人不就常常会因为风流陷阱而变得盲目吗?
中情局到底会怎样处理那两箱东西呢?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想:中央情报局很有可能得到了上面的旨意——上面的人可不想“古巴解冻”的进程出什么岔子。所以,他们会把一切可能惹出乱子的因素统统埋葬,“缅因”号不就是这样船沉大海的么?中情局也可能把两箱东西的秘密透露给华盛顿的某些高官,后者能够以此为筹码和古巴方面讨价还价。这些事情不用我去担心,但我还是希望这些遗骨能和他们的家人团聚。也许他们真能团聚吧。终会有那么一天的,虽然可能只是私下交还。当然,按照中央情报局的行事风格,这些箱子更有可能被永远封藏起来,再也无法得见天日。对此,基思早就表示了遗憾。
好吧,爱德华多、卡洛斯、萨拉、杰克和我都被耍了。至于费利佩,他明显是中情局在古巴的探子。他和他那些同事一起帮助我们实施了他们制定的逃出古巴的计划,可是,逃亡后来引起追击,并引起海战,他也起了向古巴巡逻艇发信号投降的心思——当时,他也可能是把提前拟好的暗语发送了出去。一旦我们遇到危险,他那些中情局的朋友就能接到消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费利佩当时有点吓掉了魂,他对自己那帮中情局的朋友也失去了信心。还好,结局很是圆满,两架“黑鹰”还是出现了。
中情局有句箴言,“真相让人自由”,这只是一个笑话。但基韦斯特的箴言,“见证人类亲如一家”同样可笑,却又有点让人伤感。人和人之间不存在极度的欺骗,同样也没有轻信的空间。我们的真实处境很是复杂,既有可能遭遇背叛和谋杀,也会被英雄情怀和自我牺牲精神所感召。这一点,我在阿富汗就知道了,在古巴的见闻再一次给出了证明。
我最后想:如果我和“缅因”号成功抵达基韦斯特,基思和他那些同事又会怎样对待那两个大箱子呢?嗯,反正它们肯定无缘在媒体见面会上亮相了。
“黑鹰”出现得有点晚。不知道是因为风暴耽误了时间,还是由于基思不大了解我们当时的处境。又或者,他们可能受困于指挥系统的无能,而无法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我还可以作出一点愤世嫉俗的猜想:中情局可能就想我们这次行动完完全全淹没在大海之中。我说过,我和中情局的特种部队在阿富汗合作过。他们对于他们的事业十分精通。如果他们犯了什么错误,比如,他们的无人机也会把“地狱之火”导弹投进一处满是平民百姓的房屋,那肯定也是事出有因,只是具体的原因,大家永远无法知晓。毕竟,死人又不会说话。
好吧,以上就是我对此次已经完成却并未达到目标的任务的总结。我的DEROS,也就是归乡日期,随之到来。嗯,我已经回家了。
我还有一份战后报告需要完成呢,也就是关于萨拉·奥尔特加的报告。这份报告的内容更加复杂,要想完成这份报告,我还得等到更多的情报。
嗯,在生活中、在爱情里,赢家和输家的分别总是很明显的,这和在战场上以及战争结果是一样的。可是,这次的古巴任务却好像没有获胜的一方。嗯,萨拉应该知道,费利佩没有跟她完完全全说实话。我还肯定,中情局也有事情瞒着费利佩,甚至也有事情瞒着爱德华多。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对我很坦诚呢?就连萨拉,也向我撒了谎。当然,她一心认为那是为了我好呢。面对爱人,我们总会给谎言找好借口。费利佩的情况有些不同。他知情不报,只是为了他自己。可我也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我俩也算扯平了。嗯,还有谁的心态我没有分析到吗?对了,还有杰克呢。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任何人。老头子看惯风云,自然谁也不信。等我到了那个年纪,也会和他是一个样子。哎呀,还忘了卡洛斯呢。这次行动,对他来说只是一次和鱼儿打交道的生意而已。
所有的经历,让我又想起了安东尼奥引用的海明威的那几句对古巴人的评价。嗯,海明威待在古巴的时间确实够长,所以才会得出这样精辟的结论——还好他不用认识安东尼奥、卡洛斯、费利佩和爱德华多。我想到了萨拉,她倒没有背叛我,但她确确实实对我撒了谎。嗯,我觉得古巴流亡团体和中央情报局真是天生一对。没错,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中免不了有互相欺骗甚至欺诈的成分。如果这次行动非要说有一个赢家,那一定是中情局了。他们在古巴吃瘪吃得太久了,也该威风那么一次吧。
边走边想着这些,我到了租船码头。我直直走向船坞的最里面,也就是“缅因”号以前停泊的地方。以前,每天朝阳升起之前,我都是这样走过船坞的。
船位里空空****,嗯,还没人占据“缅因”号留下的位置呢。
我朝加里森湾望了一望,航标指示灯照亮了整片水域。我抬起头,看着清澈的星空,月亮正在西沉。
我想起了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缅因”号的那一夜。第二天,杰克就把我送去了迈阿密国际机场。当时我就有一丝预感:古巴之行后,我和它可能再也不会相见。可是,当时我以为,回不了家的会是自己,而不是我的“缅因”。
嗯,第一次见到卡洛斯、爱德华多和萨拉的时候,我也有过回不了家的顾虑。
我记得他们沿着码头走来的样子,也记得杰克的那一句“这女的好看”!嗯,他真该补充一句:“我们的麻烦来了。”如果有他的提醒,我今天的生活也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回家的感觉,我背靠木桩坐在码头上,看着眼前的海水和远处的天际,嗅着空气中的咸腥,嗯,它们又让我想起了缅因州的童年岁月。
我总觉得,我这些遭遇的背后总有命中注定的原因。嗯,命运只是剥夺了我在俗世之中的一切财产,也给我免去了债务和合同的约束。它还让我没了工作。嗯,我的这个工作和华尔街那份工作又有什么区别吗?
对了,从军队回来后,我一直想要再去冒险。这一次也如愿以偿了。当然,我本不用遭遇那场红树林沼泽中的枪战,也不用和“祖克”“斯腾卡”纠缠那么久,30毫米口径的速射炮也不该和我有什么交集。不过,一切故事也都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重返战场,可是陆军心理医生为了让我重回健康快乐状态而开出的药方。对啦,想要治愈原来的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来一点新的压力。
我该想一想下一步该干点什么了。到了明天,最多后天,我就得去找点事做。开车回缅因这个主意好像就不错。嗯,我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恍惚,半睡半醒的几十分钟时间里,萨拉的声音和脸孔又悄然飘入了我的思绪。
我确实很沮丧。其实,这次行动之后,好像没有一件事情值得我去缅怀和纪念。假日的浪漫也许激烈,不过老歌唱得也很有道理:月光下的热吻,到了阳光下就会放凉。
嗯,大家肯定知道,我总是回味起我和萨拉的几度春风。不过,我更愿意想一想我和她之间的信任。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女人,可我还是深信:萨拉撒谎只是出于权宜,不过是任务的要求而已,谎言并不代表她的本性。所以,她才会把那张藏宝图给我。她想证明她很信任我,也想为自己的谎言赎罪。我能原谅她为了任务而选择欺骗,也能理解她有所隐瞒——不过,和费利佩的关系她也撒谎了,这让我有点受不了。这种谎言并非职业的要求,而是关乎情感——当然,她也骗了费利佩。将来,她可能还会一直欺骗他呢。对了,她现在在迈阿密到底在忙什么呢?
好吧,我发现我到底还是幸运的。麻烦统统砸向了他人,而我都完全避开了。麦克,你无事一身轻了。
天空变得明亮了,四下都是海鸥在鸣叫。
我站起身,打着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我在船上度过了无数夜晚,在船坞里睡觉的机会却不太多。
租船码头热闹了起来,船主和船员正在上船忙碌。再过一个多小时,他们的顾客就要上门了。嗯,我不用像他们那样忙碌了。我觉得清闲的感觉很好,但我还会想念租船出海的日子的。
我最后一次把目光投向“缅因”号那个空空****的泊位。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它还停靠在那里的情形。好了,我得沿着船坞走回住所了,先喝一杯咖啡,接下来准备收拾行李回缅因。对了,家里有没有我御寒的外套啊?
一开始,我只觉得自己还没睡好,或者说,我的大脑里满是幻影。爱过又失去过的人,总会出现这样的幻觉:身边走过的每个女人,好像长着的都是她那一张脸。可是,那个女人确实向我走来了。她穿着白色牛仔裤、蓝色马球衫,戴着棒球帽,正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
她朝我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就觉得能在这里找到你。”
我们并没有朝着彼此飞奔而去,不过,我俩速度确实也不算慢,几秒钟后,我和她就拥抱在了一起。她问我:“我可以登船吗?”
“欢迎登船!”
结局好老套……可是,管它的呢!